專題:愛心大姐---河北衡水?強縣南臣讚村農民黨員林秀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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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com消息(面對面):
記者:那你們相處得怎麼樣?
林秀貞:我把你們看成自己的爹娘,你們要把我看成自己的閨女。
記者:您當時什麼感受啊?
林秀貞:我摟著她的脖子,她摟著我的脖子,我們兩個人哭了一會兒,
記者:幹嗎那麼苦呢?
林秀貞:苦了自己不要緊,不能苦著老人呢。
記者:有什麼遺憾呢?
林秀貞:我當時都不會走了,跪下我爬。
人物介紹:
林秀貞
1946年出生
1971年加入中國共産黨
河北省衡水市棗強縣南臣讚村村民
這是生活中最常見不過的場景。祖孫三代圍坐在餐桌前盡享著他們的天倫之樂。畫面上的這位農家婦女叫林秀貞,是河北省衡水市棗強縣南臣讚村的一位普通農民.三十年來她相繼贍養了6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孤寡老人,併為過世的老人送終,先後資助了14名貧困學生走進校園,幫助8名殘疾人走出生活困境。有人開玩笑説一個林老太太,頂上一個慈善機構。
記者:你幹這個事,好像有點上癮?
林秀貞:也沒覺得上癮,反正也沒覺得是負擔。老覺得要是幹不完這,老覺得是精神支柱。幹著這個想著那個。
記者:勁從哪來啊?也沒有回報,老人也沒有遺産留給你們?
林秀貞:我反正覺得也不知怎麼回事吧,反正是挺有精神,到現在12點以前也不睡覺,睡不著。習慣了。
記者:就是不讓你幹這些你都不行?
林秀貞:也不是説不幹這個就不行,他老有那些事你就得幹。
記者:但這些事本來可以跟你沒有關係的?
林秀貞:沒有關係,你攬到手裏了,你就得幹。
記者:那你為什麼要攬呢?
林秀貞:當時我就看他們可憐,沒兒沒女。
林秀貞1946年生於棗強縣南臣讚村,長大後,又由村裏的閨女變成村裏的媳婦。林秀貞開始贍養孤寡老人要從30年前説起,那時林秀貞剛剛三十歲。同村的一對孤寡老人年過七旬,無兒無女生活十分窘迫。
記者:怎麼開始的?
林秀貞:就從那個我們家年終包餃子,從我們農村來説,包餃子是最好的飯,我包了餃子以後給他送過去了,我一進他那屋,他們兩個人當時正坐在炕上吃那沒有熱的稀飯。
記者:涼的?
林秀貞:涼的。
記者:那什麼天氣啊?
林秀貞:我記得已經是下霜雪了,我一看他吃那碗沒有熱的稀飯,我説怎麼也沒熱熱就吃啊?沒柴禾啊。當時我看著以後,我這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
記者:覺得可憐。
林秀貞:非常可憐。我就又掀開他那鍋,把那鍋邊上,就是盛飯的那個痕跡,上面那個邊上還有冰茬呢,我更難受了。
那一夜林秀貞徹夜未眠,在與丈夫商量過後,她決定把兩位老人贍養起來。
記者:那有什麼樣的思想準備?七十多歲,也許還活八十多歲,也許活九十多歲,也許活一百歲呢?
林秀貞:對,當時沒有想這個。沒有計劃。因為人活多久你不好預測。
記者:怎麼照顧他們,你們承擔哪些?
林秀貞:當時冬天的時候,就那年我給他買了五百斤煤,生了一個小爐子,買了一個小鋼鍋,就是鋁鍋。1976年,他就過上了第一個有爐子的冬天,從來他沒生過爐子。
記者:那你們處的怎麼樣?
林秀貞:我們處的很好,我一開始照顧他,我就給他説,我照顧你,我把你們要看成自己的爹娘,你要把我看成自己的姑娘。
記者:老人信嗎?
林秀貞:因為百人百姓百脾氣,我説的不好聽,就像搞對象一樣,一開始在一塊必須培養感情。
在照顧了老兩口四年之後,兩位老人告訴了林秀貞一個多年的秘密
林秀貞:她就説,有了你就不要它了,來我給你説一個事,她就把磚拉出來,就在這個地方有這麼兩小盒子,就在這放著,兩小盒安眠藥,她就想著什麼呢?如果一個人能自理,就一個人伺候一個人,如果兩個人都不能自理了,隨手把磚拉了,就把安眠藥拿出來,一個人吃一盒睡死就算了,當時她這麼想的。當時我含著眼淚把它扔到火裏就燒了。
記者:您當時什麼感受啊?
林秀貞:我摟著她的脖子,她摟著我的脖子,我們兩個人哭了一會兒,我説劉奶奶你怎麼想這個法兒啊。我心裏後來想啊,我幸虧著養她了,假設不養她,要出這個事,老人沒贍養你不該後悔了?
林秀貞原本想把兩位老人接到家裏照料,但上了年齡的老人卻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老屋,林秀貞就每天給老兩口送水送飯,陪他們解悶聊天,1983年10月,兩位老人相繼病倒在了床上,為了更好的照顧他們,林秀貞和丈夫捲起了鋪蓋搬進了老人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
林秀貞:説實在的,伺候老太太我沒有顧慮。伺候老頭兒的時候,當時我30多歲,男女有別,伺候他的時候我還覺得挺不方便的。
記者:所以把老朱也叫過去?
林秀貞:對,我們兩個人一塊兒伺候。我和老太太在這邊睡。這是一個條炕,這不是拐炕嘛,炕的位置。我跟老太太兩個人綁了一個板,我愛人就跟老頭在這綁了一個板,就睡在這個炕上。74天,一直都在這個屋裏,黑天白夜。
記者:那老頭老太太沒想到吧?沒想到你們會搬過去?
林秀貞:沒想到。當我們搬過去以後,這個老太太也非常激動。她覺得心裏過意不去,經常的説,閨女啊,下一輩子我投生個雞,我也要給你下蛋。這個老頭也説,閨女啊,下一輩子我投生個牛馬我也要給你幹活。
記者:兩個多月,這個期間沒有想到説換換人,或者雇過人?
林秀貞:沒有。我既然承擔了這個義務,我就覺得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做好,做到頭。在這期間我們不但74天伺候,最後我們還披麻戴孝,打幡摔瓦,養老送終,最後把我們的錢花光了,我們還欠了370塊錢的帳。
記者:還欠帳了?
林秀貞:對。
記者:那為什麼?簡辦一下不行嗎?要辦那麼大場合幹嗎?
林秀貞:咱一開始説的,就像有兒有女那樣,這個兒女的概念不但有贍養的義務,而且有養老送終的義務。咱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記者:披麻戴孝這個事情在農村可能是挺嚴重的一件事。
林秀貞:是。我就説,像我兒有女那樣,有兒有女,你就是養老送終的時候,你就有兒披麻戴孝,到現在我們還給他們上墳。死了二十多年了,還給他們上墳。
此後林秀貞又先後贍養了4位孤寡老人,並且給自己定了一條照顧老人的原則。
記者:什麼原則?
林秀貞:有求必應。怎麼個有求必應法,我跟你説,因為他們都是老年過來的,你給他燉鯉魚的時候,他説什麼呢,你説那個鹹魚多好吃啊?我馬上就上我們縣城。
記者:就買鹹魚去了。
林秀貞:上水産門市部去買鹹魚。
記者:那不好買啊。
林秀貞:對啊,那必須得預定啊,這個水産門市部説,大姐,現在哪還有吃鹹魚的,我説你就給我進吧,我給你交點定金。我等三四天去了以後,給進了五條,拿來以後,我就給老人做了吃了。
林秀貞:再比如説,現在不是有奶粉了嘛,當你叫他喝奶粉的時候啊,他就説你看那藕粉多麼好喝啊。我知道以後,我聽出來了。
記者:説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秀貞:對呀,就是這樣。
記者:説不定他就無心的説了一句呀。
林秀貞:是,我都記在心裏,我兩口上鄭州去出差,我就特別的注意這藕粉,我就售貨員,我説售貨員,你們的藕粉是真的吧?人家説保證是真的,你看這個封面畫的這個藕,就是這個。我一買買了六斤。買來以後,給老人一沏,使開水一沏,一和,透氣亮的透氣亮,放紅糖,他愛吃極了。
記者:是這個味。
林秀貞:就是這個味。
記者:像這些話,聽過了也就聽過了,你不去買,他們可能也不會説什麼?
林秀貞:是,但是我的原則就是有求必應,我叫他享受到像有兒女那樣。
記者:那有兒有女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啊?
林秀貞:咱個人管個人,我絕對做到。
記者:為什麼呢?
林秀貞:我這麼想,我從贍養孤寡老人的第一天起,就已經向社會公開承諾,因為我找隊長去了,我們村裏都知道,林秀貞養老人了。這個承諾就像一個沒有文字的承諾書,我不能讓外人指我的脊梁骨,名是要養人家老人的,實際上沒那麼做,不能那樣。
除了有求必應這個原則,回首三十年來照顧老人的經歷林秀貞還總結了四句話。
記者:哪四句話?
林秀貞:最困難的時候就是給老人看病,需要大量的錢,你不好預測這場病能花多少錢,現在尤其是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這些東西,再一個在一九九幾年的時候,到我們地區醫院,地區要檢查啊,什麼那種多普勒,彩超,CT檢查完了以後,我得要給他買好藥,紮好針,實際我三十年來我沒計算過花多少錢。
人老往往體弱,生病對於他們幾乎就是家常便飯。從打針到吃藥林秀貞都是事必躬親,就連當軍醫的侄子也和林秀貞一起義務為老人服務。
林秀貞:我也有個優勢,我一個軍醫侄子,就在石家莊幹休所,他的工作對象都是老人,所以我贍養這些老人,他給我起了很大的作用。診斷完了以後我就給他打電話,我診斷結果從電話裏念給他聽,讓他給我選最好的藥,最好的針。我當時我自己起了個名,這叫遙控指揮。
記者:遙控指揮。
林秀貞:對。
記者:那你侄子他支持你嗎?
林秀貞:支持我,我侄子經常給我買藥,買了藥週末的時候,他就給我送回來。有時候沒時間,趕上他值班,他就給我用客車捎來。
老人們在病重的時候,往往大小便失禁,一年四季都離不開尿布。
林秀貞:幹的活最多的就是洗尿布。當時水非常困難,老朱把後坑裏的鼎,砸開,砸個窟窿,第一遍,我就拿著帶大便的尿布上裏頭去洗,大冬天我這手凍的都是血口子,一攥拳都非常疼。
記者:可想而知很難。那第三句話呢?
林秀貞:第三句話最發愁的是水。一個是洗尿布需要水,一個是吃飯需要水。那時候淺井水沒有自來水,我們兩口子三點多就得起床,一個是挑吃的水,一個是掏泥塘的水弄到大桶裏,沉澱著洗尿布的水。
記者:還有一句。
林秀貞:還有一句,最怕的是陰天。
記者:怎麼講?
林秀貞:鐵絲、繩上,一挂一挂的都是尿布,你要陰天曬不幹,怎麼給老人墊呢,天天弄個收音機,挺熟,到哪個電臺上,幾點,天氣預報了,聽天氣預報,出來看看天,可別陰天。陰天再想陰天的法。就上我們村後的大廟後邊有一個沙土坑,拿著土車子推沙土,在大鍋裏炒,把沙土炒開了,把尿布倒在地上捂。
校長採訪:
你想想,就那麼一個屋子,面積又小,房子又矮,那麼個環境裏,吃、喝、拉、撒、睡,就在那個屋。她就守著老人,你想想那味。有一次我去了以後,正趕上她給病人翻身,我也幫了一下,我説我抽顆煙,給你改變這屋裏的氣味。就這一句話,把她嚇的,跟受了大的驚嚇一樣,你千萬別抽煙,隨著就把我的手摁住了。我摸煙去了,給我摁住了,她説如果你抽煙會嗆著老人。
這位老人叫朱書常,今年76歲,是6位孤寡老人裏唯一健在的。朱書常自小智力低下,父母早亡。1981年,林秀貞看到50歲的朱書常生活無依無靠林就找到了生産隊長要求贍養他。
記者:隊長怎麼説?
林秀貞:隊長説你行了吧。我説行了。他就説朱書常,你看這個刮個風都能把他刮倒了,這個也活不了三年二年,再死你手裏怎麼辦?我説死了我就給他辦後事。我們倆就開玩笑似的。這不結果到現在他跟著我26年了。
記者:我看他現在身體很好。
林秀貞:對,現在他身體很好。有特點,不坐車。有時候我們去走親家,不坐車,不坐摩托,不坐大車,不坐汽車,步走。等我們也到了,他也到了。
雖然已過垂暮之年,但朱書常老人的智力只相當於三歲的孩子,這樣的智力水平經常給林秀貞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
記者:有過什麼麻煩?
林秀貞:罵人。罵了人,有時候人家就不願意我得給人家賠不是。
記者:你去賠不是?
林秀貞:對。都知道他跟著我,別看他看我吧。人家説沒事沒事。經常給賠不是。
記者:你管他容易嗎?
林秀貞:他基本上還算聽話。你別有外來幹啥,比方説有採訪的,有攝像機,這個壞了,他拿著磚頭連追帶打。最大的脾氣就是在1996年,我給他蓋房子的時候,因為在1995年的時候,他那個生産隊給他蓋的房子就不能住了,他就搬到我家去了。搬我家去了以後,住了一年多,我就尋思這個屋挺小,我在我這個空場給他蓋了三間房。蓋好了這三間房以後,我就跟他説,這三間房是給你蓋的,他一聽是給他蓋的,就走了,上他那個舊房子上蹲著去了。
記者:為什麼?不樂意?
林秀貞:熱土難離啊。
記者:那你那新房子後來建了嗎?
林秀貞:我説不行咱就再給他蓋一個,臘月二十二,立馬在他那個舊房子那個地基上再給他蓋兩間房。
這就是當年林秀貞給朱書常老人蓋的房子,然而當年就在蓋這座房子的時候,一個意外發生了。
林秀貞:在扒他那個舊房子的時候,那可了不得了。他覺得他那個舊房子一塊土坷垃都是好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在扒那個舊房子的時候,他就跟我鬧起來了。
記者:你去説也不行。
林秀貞:他就看見我在那指指點點的,叫人扒他舊房子了,拿起磚就連追帶打,就使磚砸我。
記者:真打?
林秀貞:真打。虧著我們建築隊老少爺們把他摁住,結果還是把磚砸出來了。我就往後跑,我在跑的時候,心臟病也犯了,也摔跟頭了,那個磚就差這麼一點,在我這個頭髮,一擦而過,還好,還沒有砸上。
記者:你怎麼想呢?發生這種事?
林秀貞:不能跟傻子一樣,不能跟老人一樣,他傻,他沒有智力,我要跟他一樣,我不更傻了?我不跟他一樣。
記者:那你説沒落個好,差點命都沒了。
林秀貞:是,我一開始也沒想到,在他手里落什麼好,只要他不受罪就行了。
從1981年到2006年,朱書常跟林秀貞生活了26個年頭,老人也逐漸把林秀貞當作最依賴的親人。
記者:對你有感情嗎?
林秀貞:有感情。
記者:他不傻嗎?他能有表示嗎?
林秀貞:傻他對我也有感情。比如説在2004年正月二十六,我是因為,梅尼爾氏綜合症,或是供血不足吧,當時也不好診斷。就是有兩個懷疑綜合症,實際是供血不足,我是起不來了,光頭暈,不會坐著,連坐都坐不起來了,我在炕上一躺躺了十天,輸了十天液,他拿這個椅子就坐在我門口家,整整守了我十天。光低著頭抽煙,也不説話。
記者:誰教他那麼做的嗎?
林秀貞:沒人教他。後來我好了以後,我會走了,我扶著墻,我就走到他那個門口去,我説常爺爺,你怎麼這幾天在這坐著守著我啊,他説怕你好不了了。我覺得他也有明白的時候。
記者:你聽這話呢,當時什麼感受?
林秀貞:我聽這話,我掉淚了,我哭了,我摟著他脖子我哭了。
三十年來,林秀貞不僅將本村的5位孤寡老人全部贍養了起來,還將鄰村無兒無女的張振起老人帶回了家。
記者:前面五位都可以理解,都是你一個村的。
林秀貞:對。
記者:但張振起是北臣讚村的,不是你一個村的怎麼也會被你接過來?
林秀貞:他這個事是這麼個事,這個張振起他就是一個人了。他的鄰居看他一天沒開門,説上哪去了,滿村裏找他,各村裏找他。找到我家的時候,説你看見那個張振起了嗎?我説沒有。就跟著他們也就找。找啊找,在哪了?在他那村東的一個深溝裏了,趕到那了,有的人找著就看見他了,老少爺們,鄉親們就用那個包棉花的大包,就把他抬上來了。我就跟他村裏人説,我説這麼著吧,我今天也開車來了,我把他拉走算了,這麼著鄉親們幫著給抬到車上。
記者:你怎麼想的呢?我把他抬走算了,這可不是一句話啊,抬走了你怎麼送回去啊?
林秀貞:是啊。當時我也沒過多的想,我就想反正他沒兒沒女,就把他拉我那裏算了。我就把他拉家了,拉家了以後就上我們衡水地區醫院診斷,他摔癱了,診斷結果是小腦萎縮。
小腦萎縮是一種幾乎無法醫治的疾病,林秀貞就又求助於她的軍醫侄子,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癱瘓在床的老人站了起來,並且開始了慢慢走動。
記者:那會走了沒想到要把他送回去?
林秀貞:沒有,因為就他一個人嘛,吃飯是個問題呀?
記者:他村裏也有好人,讓他村裏好人管。
林秀貞:因為他沒兒沒女,我沒有想這個,我就想他沒兒沒女,就到這來吧,我也就是多添碗水的事。現在糧食又不缺。
記者:當時家裏有幾個老人?
林秀貞:他來的時候是三個。
記者:三個也不嫌多?
林秀貞:當時沒嫌多。
林秀貞的兩個孩子出生於七十年代,與6位孤寡老人都有過共同生活的經歷,他們也見證了母親照顧孤寡老人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記者:兒女們怎麼看待你這些事呢?
林秀貞:我跟你説,我覺得也可以説是我影響了我的子女。這麼説合適不合適呢?因為我的孩子們,你看我贍養第一對孤寡老人的時候,剛有我兒子還沒有我姑娘。我小子是1974年生的,就是我這孩子他兩歲的時候,他也不可能記事,就是説他們從一記事開始,我這孩子就是在這個家庭環境中長大的。他不知道這些老人是和媽媽沒有血緣關係。
記者:從外面接過來的。
林秀貞:額外的負擔,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我都沒給他們説過這事。
記者:那不懂事的時候是,可能睜開眼睛看家裏就有那麼多老人,那之後呢,那別人也會説這不是你爺爺,這不是你奶奶。
林秀貞:外人也沒人説,因為我們這個村的好像這個村風比較好,或者也是習以為常了,沒有人覺得感到驚訝,什麼提起我們家的事來就感到非常驚奇。根本沒有,因為時間也太長了,我們孩子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
林秀貞兒子:我對待他們就像對待我的親的姥姥、姥爺,就是我爺爺奶奶死得早,就像對待我親生的長輩一樣。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脫掉外罩就得給老人打掃衛生,洗腳,洗尿布,先要幹這些活,才能幹別的。
記者:從你心裏來説呢?你就沒有嫌棄過的時候嗎?
林秀貞:沒有。
記者:從來沒有?
林秀貞:從來沒有。我給你舉個例子,張振起老人,他得的小腦萎縮,他往炕上拉屎炕上尿,他拉了大便了,我在給他收拾的時候,要看他那個心意是個好意,他幫著我收拾,他到後邊抓起一把來,不是拿一個馬桶嗎?他想著往這個馬桶裏裝了,甩了我一身,並且甩到我臉上。那味兒咱們可想而知。
記者:心裏呢?不嫌棄?
林秀貞:因為他傻啊。我媽不是説不能跟傻子一樣,因為他小腦萎縮就相當於成傻子,他都支配不了。我還是我媽媽那句話:不能跟傻子一樣,不能跟小孩一樣,不能跟老人一樣。你要跟他一樣,你比他還傻。他是沒有智力的,他手也沒準兒了,他也是好心,幫著你幹活了,他幹不到那個點上,他甩你身上了,你怎麼辦,我還照樣。行了,你別捅了,我自己收拾吧,你別幫忙了,我還得這麼告訴他。等到收拾完了以後,我趕緊快點把衣服一脫,往院子裏一扔,扔到盆子裏洗,再用衛生紙把臉上的大便擦了。
記者:這麼些年該沒打過退堂鼓。
林秀貞:不但是沒打過退堂鼓,我就跟你保證説吧,你可以問任何人,家人、村民,三十年來伺候著六位孤寡老人,沒有一天陰天的時候,我這臉沒有陰過天,説什麼我都是跟他笑著説。他説那個煤是白的,對呀是白的。也不跟他較什麼真兒,也不跟他論什麼理,他説什麼也犯不了原則錯誤。跟這個就沒關係,所以説什麼就是什麼,你説白的就白的,説黑的就黑的,你説東就是東,你説西就是西,對對對,東東東,西西西。
林秀貞最多的時候同時贍養著4位孤寡老人,加上自己的父母親她總共需要照顧6位老人。1999年,林秀貞80歲的老母親患上了白血病,當時林秀貞還照顧著另一位身體虛弱的孤寡老人,她每天都要往返于兩位老人的床前。就是在這條通往母親和老人家的路上,留下了林秀貞一個終生的遺憾。
記者:有什麼遺憾呢?
林秀貞:那就是在1999年臘月初六,我母親已經病危,腦子還算清醒。當時是12點,我自然地看了看表,我的姊妹們跟我的母親都能看出我的心思,知道已經到了給朱淑芬做飯的時候了。
記者:你還惦記著那邊?
林秀貞:我要不給她去送飯,她就吃不上啊。
記者:這是親娘啊?
林秀貞:是啊。我當時真是捨不得離開,但是我也不好預測,我母親會怎麼樣。到了那個時候,我姊妹們也攆我,我媽也攆我,説你去吧,叫她吃飯,那不是一會兒就回來了。這麼著我就馬上就去給朱淑芬做飯去了。等我做了飯,端到她手裏,我就急忙的往回走,一進我這衚同口,我們家就亂成一團了,有的哭奶奶,有的哭姥姥,有的哭娘,我這心就碎了。
記者:媽沒了。
林秀貞:媽沒了,一哭就象徵著不好了,就斷氣了,我當時我都不會走了,跪下,我爬到我母親床前,我抱著我娘的頭我就哭,我説娘啊娘啊,你怎麼不等我一會兒啊?你要等我兩分鐘我也能看著你呀?結果我沒有看到我母親咽氣,造成了我終生遺憾。
照片上的這位老人就是林秀貞的母親,這位沒讀過幾年書的農村老太太,多年來一直全力支持著女兒的行為。
記者:就支持你走這個道。
林秀貞:對。從我記事,我媽習慣地伸出三個手指,她的孩子們就説我們姊妹三個,你們聽著,三條大道要走中間,這一輩子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壞事。
記者:什麼意思呢?三個指頭?
林秀貞:這三個指頭中間是光明大道,這兩個是一個偏的,一個斜的,偏的不能走,斜的不能走。
記者:媽媽對你影響大嗎?
林秀貞:媽媽對我影響太大了,我每走一步都是媽媽教我,這個我跟你這麼説吧,遇見事的時候我首先要跟我媽媽商量,並且我媽媽雖然説文化不高,她懂得好多道理,我媽並且也説,人這一輩子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壞事,好人做好事,好事做到底。我母親説好漢子怕翻個兒。你做一個事的時候,你首先換位,把對方換成你,你覺得合適,咱就做,覺得不合適就不能做。
照顧老人,林秀貞從未吝嗇過一分錢,然而她自己的生活卻過得很簡樸。
記者:您自己的生活?
林秀貞:反正我有吃有喝,夠吃夠喝,説這個你還別笑話我,我連買香皂我都沒買過,搓什麼我都是肥皂。
記者:那您年輕媳婦,總愛個漂亮對吧,衣服、耳環、戒指,那都可以置點。
林秀貞:我連耳朵眼我都沒有。從來沒有過戒指。從來沒有過項鏈。
記者:幹嗎那麼苦呢?
林秀貞:咱別忘了咱有多少負擔呢。這麼多人需要吃飯呢。這麼多人得需要治病啊,苦了自己不要緊,不能苦著老人呢。
校長:你要看她的住房,她住的土房;你要看她的辦公室,她不是有個企業的辦公室嘛,是兩間平房;你看她穿就是一個農村老太太;你要看她吃,她和工人吃的是一樣的,工人有伙房,她就和工人一塊吃,要看她這個,我就説她,你簡直就像個守財奴。
1987年為了緩解這個特殊家庭的經濟壓力,林秀貞300元起家成立了自己的宏達防腐工程公司。
記者:企業效益怎麼樣?
林秀貞:還湊合,還湊合。反正也夠吃夠喝的。
記者:你忙得過來嗎?這邊幹這麼些事,那邊又有企業。
林秀貞:在這個問題上我沒把金錢看得那麼重,比如説在1998年的時候我跟我愛人去寧夏跑了一筆業務,是20萬塊錢的合同,我們家裏給我去電話,朱書芬老人的血壓都300毫米汞柱了,我一聽那哪行啊,這個業務明天就要簽合同了,我跟老朱一商量,我説不行,咱們得馬上回去。
記者:生意呢?
林秀貞:不要了。這個錢呢,咱今年掙不了咱明年掙,有的是機會。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去無回。所以我馬上就回來了。
記者:大家現在覺得您是個好人,但是另一個方面來説憑你這個能幹勁,你把這個精力花到發家致富上,那你還不掙多了?
林秀貞:是啊,顧此失彼,假設説我要不做這些事,也可能,反正比這總得好,發展比這個大的多,但是顧此失點彼吧。
林秀貞的公司主要負責玻璃鋼製造和橡膠製品加工量方面業務,在兩間不大的車間裏,8個殘疾職工的勞動身影十分引人注目。
記者:那你説你辦企業好吧,你還雇了那麼多殘疾人。
林秀貞:對,是。
記者:這個是怎麼考慮的呢?
林秀貞:我看到這個殘疾人的家庭也挺困難,我就想,你幹這個企業不光是累活,它也有比較輕的活,這個殘疾的人也能在這幹。
記者:但你換個角度想一想,你雇點健全的人、健康的人,能幹的人,多掙點錢,企業好一點,再把這個錢做好事。
林秀貞:當時,按你們的話,我考慮這個殘疾人他白拿你的錢,他心裏會覺得不落忍,不如用他的勞動得來的錢,他花著還踏實。
吳如水:我從小沒父母,弟兄們各過各。我生活也沒什麼保障。貞姐找我就説,我看了你的生活我心裏也挺不舒服的,你上我廠上班吧。我特高興啊,貞姐跟我一説這個,我説好傢伙,什麼時候去啊?貞姐説你拾掇拾掇明早就去。我第二天七點準時就到了。
裴鳳仙:我的心情比在家裏好多了,特別快樂。在家裏鬱悶,沒有人跟我説説笑笑,這是一個。另外一個,越沒有人的時候,自己就是胡思亂想。有好多活兒,地裏的活追著,我又走不出去,做不了。自然而然心情就煩躁。
林秀貞不僅在工作中十分照顧殘疾職工,免費提供午飯和職工宿舍,幫助他們成家立業。還用辦企業賺下的錢幫鄉親們修路,給村小學的孩子們捐贈桌椅,修補校舍,先後資助14名貧困學生走進大中專院校。她的善舉,也在不知不覺中感染著南臣讚村的每一個村民。
鄉親:不孝敬老人的基本上是沒有了。咱沒聽説沒什麼不孝順老人的,可能也是受了這的影響了,你看人家外人,人還管呢,你自己老人不管,他們自己覺得也是。你看人家那心氣,人家外人還管呢,你自己的老人為啥不管呢。他也受點影響。
鄉親:反正對她這個前街,有家庭不和睦的,還有對老人不太孝順的,那確實改變了一些現象,再沒這些現象了。吵架的,打架的,就不存在了在她那個村。
女:對整個的一個縣、一個鄉的人都向她學習,你們沒來之前,人們都知道她的事跡。
林秀貞:我們這邊深澤縣的一個婦女,她進我家了,我説這老妹妹你是哪的。她説我跟你説吧大姐,我是深澤的,我在《河北日報》上看見南臣讚有個林秀貞贍養孤寡老人,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吧,我尋思是假的呢。她就來了,她説我一看你給這老人打掃這大便,可臊死我了。呱呱地就打自己臉。
記者:那這樣的事件好像不只一個兩個。
林秀貞:不只一個。
記者:很多人都不相信説您的存在,或者説你做過的這些事,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別人會不信呢?
林秀貞:我考慮可能是社會上做這個事的少點,覺得奇怪。
記者:那大姐您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呢?
林秀貞:我跟別人沒有什麼不同啊,我也是一個普通農民,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
責編: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