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樁懸案與一位公安局長的“還債”故事(圖)

吉林省臨江市公安局長陳忠強。資料圖

    新華網長春５月１４日電(“新華視點”記者周立權、褚曉亮、李亞彪)陳忠強，吉林省山區小城臨江市公安局長。他的破案故事不如福爾摩斯故事般傳奇，但也充滿曲折艱辛。採訪他時，他講得最多的不是破案的曲折艱辛，而是他的“愧疚”－－他把上任時接手的１５樁懸案視作“欠老百姓的債”，這“債”一日不還清，他一日食不甘味。

    在今年的積壓命案偵破攻堅中，臨江市公安局接連破獲了其中５起。陳忠強的“還債”故事發人深思：過去多年來這些命案的偵破何以屢屢止步，陳忠強破案為何如此“容易”，怎樣才能不再欠百姓的債……

　　一筆讓他寢食難安的“欠單”：１５起塵封命案　１５座沉重大山

    ２００５年，陳忠強上任臨江市公安局長，拿到的卻是一筆讓他揮之不去的案件“欠單”：

    １９９３年，臨江人付仁山將前妻的母親砍死，將前妻砍傷，潛逃在外，案件一直未有突破性進展。

    １９９４年，在臨江市葦沙河鎮，時年１８歲的劉金波將叢大偉刺死，案發後逃跑，沒有任何線索。

    １９９５年，葦沙河鎮錯草村居民鄭金山因生意糾紛，被同村人孫守和殺死。警方數次往返山東、河南和省內各地，一直沒有將孫抓捕歸案……

    地處長白山區的臨江市，山區群眾居住分散，從１９９３年到２００４年間，共有１５起積壓的命案未破。這些案件由於時間久遠，破案難度越來越大。

    這１５樁塵封已久的命案，像１５座大山壓在陳忠強的心頭。為了表達公安機關對案件久未偵破的歉意，並向群眾傳遞案件不破誓不罷休的決心，陳忠強決定逐一走訪受害人的家屬，同時排查尋找新的線索。

    今年１月初，陳忠強踩著齊膝的積雪走訪被害人鄭金山母親家時，刑偵大隊副大隊長陳建軍告訴他，１９９５年案發時，他是刑事技術員，當時６０歲的鄭母給民警煮了一大盆雞蛋，讓大家吃。“吃煮雞蛋是很平常的事，可那次吃雞蛋永遠也忘不了，感覺是老人用淚煮出來的。１４年過去了，鄭母已經７４歲，案子還沒有破，我們真對不起老人啊！”陳建軍説。陳忠強聽後不知該説些什麼，只感覺心很痛。

    雪山上，被害人鄭金山母親老淚縱橫；鴨綠江邊，被害人李學珍的丈夫劉成玉一直苦苦期盼。走訪歸來，陳忠強徹夜難眠。“我們走訪了未破命案被害人家屬，所到之處，始終被淚水包圍著，每個人的悽慘講述，無不讓人動容……一種強烈的使命感、責任感、負債感油然而生……”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一種充滿愧疚的反思：多年命案偵破何以屢屢止步

    在走訪被害人家屬的同時，陳忠強迅速組織偵破命案積案攻堅戰，目前，１５起積壓命案中有５起被偵破，抓獲８名命案逃犯，自２００５年以來臨江市所發命案全數告破。此前發生的案件正在緊鑼密鼓地偵破中。

    民警們開始反思：十幾年未破的積案，何以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偵破了三分之一。

    在走訪被害人李學珍丈夫劉成玉家時，陳忠強的突然來訪讓這位長白山漢子不知所措。“這些年我以為你們早把這事忘了，沒想到你們會這樣認真對待！”於是，他向警方提供了一條壓在心裏１０多年的線索，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走訪讓我們發現了許多新線索，過去如果走訪多一些，工作再貼近群眾一些，積案也許早就見天日了。”一位民警説。出租車司機錢繼紅在臨江市火車站附近遭搶劫殺害後，由於案件的偶然性，一直成為懸案。辦案民警通過再次仔細排查，從群眾中獲知新線索，一個名叫范宇的人曾揚言自己幹過大事。經調查，警方鎖定范宇是兇手之一。民警由此入手，先後在吉林省通化市、北京市、山東青島市，將范宇等４名犯罪嫌疑人抓獲。

    劉金波刺死叢大偉一案，當初民警曾調取了幾萬條電話記錄，翻閱了兩米多高的匯款郵單，線索一個個被蒐集上來，又一個個被排除掉，案件偵破一度停滯。在陳忠強組織的走訪排查中，民警無意間聽到劉金波家鄰居説：“這小子從小愛打架惹事，跑到別的地方恐怕少不了要生事。”民警靈機一動，決定運用ＤＮＡ檢索查找案犯，警方採集了劉金波父母的血樣，與全國違法犯罪人員ＤＮＡ信息庫進行比對。不久，公安部傳來消息，一個名叫劉華龍的在杭州羈押人員血樣ＤＮＡ與之符合，並傳來劉華龍的照片與信息。辦案民警通過辨認比對，確定劉華龍就是劉金波，十多年的積案就此告破。

    “過去破案標準只要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誰就行，因此儘管公安機關做了大量緝捕工作，劉金波依然潛逃多年，潛逃期間又兩次犯罪，造成不該有的社會危害。”陳忠強回憶起此案時説，“所謂的一些破不了的疑難案件，是因為我們忽視了自己的責任感與使命感，距離百姓太遠，也許有的案件距離最後偵破也就一步之遙。”

　　一個算不得結尾的尾聲：再不能欠百姓的“債”

    一樁樁積壓命案的偵破，讓辦案民警吃盡了苦頭。可為了“還債”，他們必須大海撈針尋線索，窮盡天涯追真兇。

    臨江市公安局把每兩名偵查員確定為一組，包破一樁積壓命案。各專案組之間像競賽一樣比著看誰先破案，包案民警甚至都把手機屏保設成逃犯照片。當一組民警在大連將在逃８年的殺人兇手周青全抓獲時，其他組的民警就急得上火，嘴上都起了泡。

    一有逃犯被押解回來，聞知的百姓都自發來到公安局門前燃放鞭炮慶賀。“聽到炸響的鞭炮與百姓的歡呼，心裏真不是滋味，我們只是在‘還債’呀！還過去欠老百姓的債呀！”刑警大隊隊長許忠良説。

    在被害人錢繼紅父親錢金瑞家，陳忠強走訪時與錢金瑞合影的照片被擺在屋中醒目的位置，旁邊是錢繼紅的照片。“兒子被害後，我們怕看到他的照片，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案子遲遲破不了，我們就把孩子的照片藏了起來。４個兇手被抓後，我才把兒子的照片找了出來，放在陳局長照片旁，告訴他是陳局長破的案，他可以安心走了……”錢金瑞老人説話時已泣不成聲。

    隨著一件件懸案告破，警民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有一對老夫婦，女兒被害後，兇手是誰一直沒有線索。陳忠強邊組織警力破案，邊安撫這對老夫婦，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成為這對老夫婦的朋友。這對老夫婦得知陳忠強心臟不好，抄了個偏方，附上藥材轉交給陳忠強，並留言：“希望陳局長試一試，身體好了能為百姓做更多的事。”陳忠強拿著這袋藥對民警説：“我真捨不得用，這是百姓的一片心啊！”

    被害人鄭金山的老母親，在陳忠強到家走訪時，送給陳忠強一袋瓜子。陳忠強把這袋瓜子轉交給鄭金山被害案的包案民警，並對他們説：“這不是一袋簡單的瓜子，這是一種期盼，你們好好嘗嘗它的滋味吧！我們都要好好思考一下，怎樣才能不再欠老百姓的債！”

    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責任感與使命感，陳忠強把每一次走訪群眾與每一起案件偵破都寫入日記。在他的帶動下，不少民警也開始寫日記，通過寫日記反思、激勵自己。一位民警在日記中寫道：“我在公安局‘混跡’的時間越長，胸中的激情變得越少，身上惰性卻越來越多。這些天來的走訪與破案，我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了，靈魂受到了洗禮。我還是一個稱職的警察嗎？我開始重新找回自我。”

    １５樁積壓命案尚未全部偵破，陳忠強和他的民警們一邊“還債”，一邊履行著“不再欠債”的諾言。

責編：李秀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