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代人的“個人史記” 共證共和國甲子巨變

　　六十年來家國，風雲一改山河。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開闢了歷史新紀元，從此改變了每一個中國人的命運。本期新辟的“慶祝共和國60週年”專欄特別刊發《七代人的“個人史記”共證共和國甲子巨變》，分別選取出生於1949、1959、1969、1979、1989、1999、2009年的七代人，真實記錄他們的切身經歷和成長故事，以家史證國史，以個人史折射時代史。

　　饑餓感的告別

　　■ 半月談記者 梁強

　　採訪對象：柳正仁，1949年生，石化公司煉油廠職工，即將退休

　　中國石油蘭州石化公司煉油廠職工柳正仁再有一個月就退休了。與共和國同齡的他，回憶即將過去的整整60年，感慨頗多。

　　“當時生産力低下，全靠人苦幹，很多設備安裝都要靠人肩扛手抬，不像現在都是機械化吊裝。”憶起剛參加工作時的情形，柳正仁體會最深的就是這一點。1970年的蘭州煉油廠，技術人才青黃不接，正在石油學校上學的柳正仁，還沒畢業就被學校分配到蘭州煉油廠工作。

　　“那時候設備陳舊，跑冒滴漏多，工人的勞動強度很大。工廠追求苦幹，常常加班加點，根本沒有什麼雙休日、節假日、休假。”柳正仁説，那時候實行的是一週48小時工作制，僅有星期日休息，但也常常要加半天班。“現在可不一樣了，很多設備全是計算機自動化控制，廠裏的大學生也越來越多，現在我們車間的工人裏就有四五個大學生。”

　　最讓柳正仁稱讚的是現在企業非常重視安全和環保。“以前提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清理罐體時工人直接就進去了。現在要先檢測罐體是否安全合格，然後用蒸汽把裏面的甲苯等有毒殘余物吹掃乾淨，直到罐體氧含量、爆炸界限指標都達標了，工人才進去清理。”

　　柳正仁告訴半月談記者，現在企業每年都組織一線職工體檢，工作服、手套、皮鞋、洗滌用品等發放得很齊全。“光手套就有橡膠手套和皮手套兩種，而以前每月只發一雙再生布手套和半塊褐色肥皂，工人的服裝很多都打著補丁。”

　　回憶往昔歲月的衣食住行，柳正仁連聲感嘆現在物資的富足。“小時候家裏領糧食每人每天4兩，而且還是原糧，把麥子再磨成面，連4兩都不夠。”1980年以前感覺沒有吃飽過肚子的柳正仁，對饑餓的印象很深刻，“有時候糧食還不能按時發下來，大家都餓肚子。人們體質都比較弱，生病的人很多。”柳正仁記得，當時農村缺油，大多數人家都是用醬油和水炒菜。

　　1976年，柳正仁結婚了。“喜糖是託人在外地出差時買的，酒用的是1.28元一斤的散酒，一桌酒席也就是一二十塊錢。”柳正仁説，那個年代買菜買糧買肉都要有相應的票證，就連買煙也要煙票。“所以，那時候社會上最吃香、大家最羨慕的職業是商店營業員和司機。”説起這些事，柳正仁眼睛裏還閃現出幾分嚮往，因為物質匱乏的年代，收入也捉襟見肘。

　　“剛進廠時月工資只有42元，到80年代漲到了70元左右，90年代工資超過四五百元，2002年工資達到1000元，現在工資加獎金、津貼，每月收入大概4000元。”柳正仁很感慨，“1970年剛進廠時，看到50年代進廠的老工人拿47元的工資時還想著，到我退休時能拿到六七十元就好了。沒想到現在工資漲了將近100倍。”

　　最讓柳正仁牽腸挂肚的是房子。結婚後等了4年，在農民家租房住的柳正仁終於分上了房子：14平方米的一間平房，還有一個8平方米供4戶人家用的廚房，他可以佔據其中一角。有了這間小房子，柳正仁當時很滿足很自豪：當時分上房子很不容易，不僅講條件，還要講機會、運氣，女職工、“兩半戶”（夫妻一人城市戶口一人農村戶口），根本就連排隊資格都沒有。

　　“給年輕人講以前那些苦日子，他們不愛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柳正仁也表示理解，他説現在的年輕人距離那時候的苦日子太遙遠了，沒有體會。“就像我小時候，父母講民國18年全國鬧饑荒死了多少多少人一樣，當時就覺得很空沒感覺。”

　　物質生活的逐漸改善也讓陽光慢慢透進心靈。柳正仁説，那時候人們都謹小慎微，怕説錯話，因為説錯一句話，就犯錯誤，就要挨批鬥。“沒有獎金，很避諱談錢，獎金挂帥、物質刺激在當時都是被批判的思想。”兼過車間工會主席的柳正仁説，“最近幾年，企業管理講究以人為本、自主管理，不僅要讓職工幹好工作，還要讓職工高高興興地工作。”

　　在一線做倒班工人的13年，因踏實肯幹為人率真，柳正仁年年被評為先進。1980年，31歲的他獲得獎勵，第一次離開蘭州，遠遊上海、杭州、南京等地。“現在旅遊很平常了，想去哪就去哪，遠近都行。”

　　前年，柳正仁買了一台電腦。他説家裏現在雖然不存在子女上學、就業等問題，但上學、就業、社會治安、社會風氣等問題讓他很牽掛，很擔憂網絡色情信息對青少年的危害。“以前日子是比較苦，但那時候人們思想質樸、真誠，社會風氣也很正，人們都很有安全感。”

　　快退休了，柳正仁很認真地總結過自己60年的人生之旅：“有高興的事，也遭遇過挫折，甚至留下終生遺憾，往往是當事者迷，沒有想到或者判斷失誤，就失敗了；遇到機遇，把握好，就成功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都有成功的喜悅和失敗的教訓在裏面。”柳正仁認為國家也一樣，要把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都告訴後人。“我們一定要珍惜現在這麼好的形勢，不能搞內耗、打內戰，要團結、要和諧。身在其中可能不覺得，可一旦失去，就會感到十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