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民工患怪病身亡 安徽鳳陽玩“太極”無人問責

　　環保、衛生、安監等監管部門相互推諉扯皮，記者登門採訪工商局吃了“閉門羹”

　　雲南省水富縣政府27日發佈經衛生部專家指導確認的診斷結果：水富縣前往安徽鳳陽縣石英乾粉廠務工的63名存活村民中，有矽肺30例。這一消息解開了雲南返鄉民工患“怪病”之謎。然而，記者追蹤調查發現，在造成這些民工患病的安徽鳳陽縣，相關監管部門不僅未被問責，還互相打起了“太極拳”。

　　用無辜民工生命敲響的警鐘，難道還不能“振聾發聵”？

　　雲南水富：十余名返鄉民工身患“怪病”相繼死亡

　　“白天黑夜都在滿是粉塵的房間工作，石英粉沾在手上，很難洗下來。雖説戴了口罩，但作用不大”

　　雲南省水富縣向家壩鎮自2003年起先後有77人到安徽鳳陽縣石英乾粉廠務工。不少民工返鄉後出現了一種症狀相同的“怪病”──咳嗽、咳痰、氣喘、胸悶、乏力、消瘦、全身浮腫等，陸續有12人死亡，另有24人于2009年3月15日至16日住醫院觀察治療。

　　雲南省職業病診斷專家組在衛生部專家指導下對這些返鄉民工進行了職業病診斷，結果如下：接受體檢的63名存活村民，診斷為矽肺30例，無矽肺33例；死亡的12例中，有矽肺2例，高度懷疑矽肺合併肺結核1例，肺部感染1例，肺結核2例，其餘6例死亡人員因為沒有影像學資料，無法診斷。目前，還有2名外出務工人員沒有返回水富縣。

　　關於“怪病”産生的根源，水富縣副縣長高文輝説，據流行病學調查顯示，很大可能是他們外出務工經歷所致。“我們有一定的證據來支持我們的觀點，這樣的證據，我們會在適當時候提交給相關部門。”他説。

　　向家壩鎮永安村村民李正友曾到鳳陽縣劉府鎮(原官溝鄉)官溝村石英乾粉廠務工。他的主要工作是將石英砂石粉碎、篩分後包裝。“工廠在村裏，從遠處看去，到處瀰漫著灰塵。工作車間更為嚴重，在一個工作間作業的人互相都看不清。”李正友説，這樣的石英廠在官溝村有幾十家。

　　永安村村民劉樹祥也曾于2004年和2005年先後兩次到鳳陽的石英廠打工。他回憶説：“我們工作強度非常大，碰到趕貨時，一天工作12個小時左右。白天黑夜都在滿是粉塵的房間工作，石英粉沾在手上，很難洗下來。雖説戴了口罩，但作用不大。每天下班後，喉嚨、鼻孔裏都是粉塵。我們不知道粉塵對身體有害，老闆也沒講過。而且，我們不是長期固定給一個老闆打工，都是打短工，這個月在這家幹，下個月可能就在另一家幹，都沒有簽過勞務合同。”

　　安徽鳳陽：“善打遊擊”的石英砂小作坊

　　“這些年來，經常有人來查。查了，工廠就關上兩、三天，等風頭過了，照樣生産”

　　記者近日在鳳陽縣劉府鎮(原官溝鄉)看到，沿途石英乾粉廠隨處可見，大都沒有廠名，也沒有掛牌。記者在一家石英乾粉廠打開了一台粉石機，不到一分鐘，機器出料口附近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記者衣服上落上了一層白色粉塵，嘴裏有澀澀的感覺。

　　“我們經常就在這種環境下一天工作10多個小時。”早在2003年就來到鳳陽縣務工的水富縣農民工劉仁旭指著轟鳴的粉石機説：“這些年來，經常有人來查。查了，工廠就關上兩、三天，等風頭過了，照樣生産。”

　　安徽省立兒童醫院呼吸內科主任華山介紹，如果工人長期吸入高濃度石英粉，極易患上矽肺病。患病初期，患者會出現氣喘、胸悶、咳嗽等症狀，供氧不足，到後期，患者會喪失從事重體力活的能力，肺部功能衰退，最終死亡。

　　對於大量存在的石英砂生産小作坊，鳳陽縣近年來也多次整治打擊。2005年以來，全縣取締了160多家、查處了150多家石英砂生産企業。但由於石英乾粉廠技術門檻低、資金投入少、分散于農戶家等原因，大量小作坊依然屢打不絕。

　　“他們經常和我們打‘遊擊’，我們來，他們就停，我們屁股一轉，他們又開工生産。有的企業還偷偷在夜裏生産。”鳳陽縣環保局工作人員無奈地告訴記者，目前鳳陽縣石英砂生産企業環保狀況已經得到較大改善，但仍有大量石英乾粉小作坊分散在農戶家中，監管困難。

　　記者從安徽省衛生廳獲悉，3月19日，安徽省衛生局會同省安監局致函鳳陽縣人民政府，提請立即組織核查有關企業職業危害情況。3月20日，衛生部、國家安監總局等部門調查組趕赴鳳陽。調查組查明，鳳陽縣共有石英砂加工企業480多家，其中乾粉生産企業258家。這些企業大多為家庭式小作坊式企業，生産工藝落後，生産條件差，無防塵設施，企業管理無序，大部分沒有合法證照，廠房內粉塵飛揚，沒有經過職業衛生審核，職業危害監管措施不落實。目前，鳳陽縣已經緊急停産整頓全縣石英砂生産企業。

　　監管部門：“出了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互相推諉扯皮”

　　職業病防治法要體現出地方政府負總責、相關監管部門履行職責、出了問題嚴格問責、企業為第一責任人等理念

　　這些粉塵漫天、管理無序、沒有證照的小作坊為何長期屢打不絕？記者採訪了鳳陽縣環保、衛生、安監等監管部門。鳳陽縣環保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有些企業連營業執照都沒有，也沒有法人資格。營業執照管理歸工商部門，職業病管理歸衛生局和安監局，這些我們都管不到。環保部門重點是監管排污。”

　　據鳳陽縣衛生局工作人員介紹，國務院早在2003年就調整了衛生部門和安監部門的職責，衛生部門負責擬訂職業衛生法律、法規和標準等，安監部門負責作業場所職業衛生的監督檢查等。“工作場所職業衛生監管不屬於衛生部門的職責範圍。”鳳陽縣衛生局局長顧守斌表示。

　　但是，安監部門對此有不同説法。鳳陽縣安監局工作人員對記者説：“作業場所監管的執法主體不在安監部門，即使我們明明知道企業違規作業，也無權向企業發出整改通知書。”

　　記者多次通過宣傳部門向鳳陽縣工商局提出採訪要求，均未能獲得同意，前往鳳陽縣工商局登門採訪，也吃了“閉門羹”。

　　“出了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相關部門互相推諉扯皮。”安徽省衛生廳衛生監督處處長吳革非説。

　　專家建議，職業病防治法應當儘早予以修改和完善，要體現出地方政府負總責、相關監管部門履行職責、出了問題嚴格問責、企業為第一責任人等理念。

　　與此同時，鋻於職業病具有滯後性、潛伏性的特點，人們警覺性會降低，職業病防治法的完善還應當從方便從業人員的目的出發，簡化職業病鑒定程序，維護從業人員合法權益。 (記者程士華、浦超)

責編：許桂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