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進阿布洛哈：阿莫阿達今天又回家啦！

到了，到了！山谷中小小的阿布洛哈村終於立在眼前！

氣喘吁吁，汗水淌進眼裏，腿在顫，心在狂跳，趾間傳遞的疼痛蔓延全身。

經久不停的掌聲卻不容分説地將我們團團圍住： “林處長你回來啦！”“大家都想你啊！”好熱鬧，像過節一樣。村民們都來了，連80高齡的吉司莫爾作大娘也讓兒子背著來了。“老人家，你的眼睛還經常流淚嗎？這次我又給你帶了新的眼藥！”林強緊緊握住大娘黑乎乎的手，久久不願放開。“林爸爸……林爸爸……”孩子們蹦跳著撲上來，小臉親熱地蹭著林強。“高了，你又長高了！”“快和林爸爸回學校去，別在這裡曬啦！”林強抱起一個孩子，被歡笑聲簇擁著往前走。     

這是2007年7月15日，林強第十次“滑向”阿布洛哈村。

這個錯落在阿布採洛山腳下的小村子，零散的房屋遠看就像散落谷底的火柴盒，與山腰上的布托縣烏依鄉政府垂直高差將近2000米。往下探，擋不住的暈眩撲面而來──順著一米多寬的“Z”形小道，蹭著70度的流沙坡半走半滑的躥下去，臉貼著崖壁，肩膀外就是萬丈深淵。

林強卻説，現在比以前已經幸福了一萬倍。看看山路拐角處的“康複路”碑，這是2006年3月，林強出資兩萬元幫助村民改建加寬道路後，村民自發立起來的。早在2005年3月，他第一次下到村裏時，走的是“我這輩子走的最艱險的路”。不足一米的山路上，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去摔死。由於下坡慣力，他的十個腳趾重重地壓在鞋上，四個指頭淤血，腳指甲都擠進肉裏。苦撐5個多小時，林強才和勇敢的帶路人阿什俄日一起到達旁人惟恐避之不及的麻風病康復村。

 

 

出村的路比進村的路艱險十倍。在自然給予的苛刻中，你能更清晰真切的看到人性的頑強和勇敢。他們踏著窄窄的山路翻越懸崖峭壁，他們把自己挂在溜索上，滑過深不見底的險灘。來之前，驚訝在別人的描述裏；來之後，驚訝在迫切的心跳中！

 

 

這些圖片翻拍自林強的“康復村”攝影手記。村民對於歷史的回憶，就像這些照片一樣，是沒有色彩的。2005年的3月，一個叫林強的人來了，他的手和村民握在一起的瞬間，也向這個偏僻的村子傳遞著溫情和希望。林強第一次離開的時候， 有人問“林處長，你不會再來了吧？”。第二次離開，還有人問。第三次、第四次，沒有人問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父母、兄弟一樣親的人，一定還會再來。他的身影和他的承諾一樣，堅定！

村裏原始落後的生活方式，村民呆滯無助的眼神震撼了林強：儘管每年當地政府都要給予救助，沉重的歷史依然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40多年了，被喚作“風吹來的魔鬼”的麻風病，蠻橫的阻攔著他們與外界的聯絡。這裡的第二代村民，身體強壯，能背200斤重的東西在山路上行走，看起來還很輕鬆，但都是文盲，什麼都不知道。在這個遠離人間的村子裏，他們的生活單調、封閉、孤獨，週而复始，但面對貧困和死亡，他們堅韌、忠厚、真實，也同樣有著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憧憬。林強的心一陣陣絞痛，他把帶來的生活用品全部留下，並對村長吉列史耳説：“你們不能一輩子走這樣的路！”第二次來，林強不僅把修路款帶足，還揣著本子走家串戶，誰家房子破了，誰家有病人，誰家有困難，都一一記錄。

路拓寬了，生活用品也一波波送進村裏，林強卻依然夜夜輾轉反側。他通過在村裏挨家挨戶走訪了解到，解決第三代村民──孩子們的上學問題才是改變阿布洛哈貧困面貌的根本，“要讓那裏的孩子們插上知識的翅膀，飛出大山！”但布托是國家級貧困縣，要單獨撥款為這麼偏遠封閉的山村建學校，談何容易？林強找到縣教育局長寸天國尋求幫助，幾經週折，20萬專款到位，學校在2005年3月破土動工， 9月正式開學，村裏34名學齡兒童全部入學。

“今天我很高興，我又回家啦！”望著齊齊等候多時的村民和孩子，林強的眼角溢出淚水。

看見村民小哥手裏的羽毛扇子嗎？他們送給林強的禮物，林強走到哪，他們就跟著扇到哪，怕他熱，怕他中暑。這個禮物淳樸的好讓人心疼！其實在戶外40多度的高溫環境下，曝露在強烈的日光中，一把小扇子能解決什麼問題呢？可是林強説，這是村民的愛，比空調還讓人暢快。這個小哥怎麼説都不走！我看見林強的眼睛濕潤了。愛，是相互的！

 

 

 

 

“回家”，平凡的兩個字卻迷一樣困住了我們──兩年多的時間，十進阿布洛哈，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滑過去嗎？同行的年輕記者走了半程就幾近虛脫，這位53歲的省級機關幹部何以堅持一次次用雙腳丈量大山？

林強説，是鄉親們的人性之美感動了他。幾十年來，他是第一個敢在村裏過夜，和村民同吃同住的外鄉人。2006年村裏鬧旱災，林強自己花錢送來8500斤大米和一些生活用品，一位60多歲的老人含著淚對他説：“你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每次和鄉親一起走山路，他都被保護起來，一定要讓他沿著山壁這邊走；夏天山裏高溫酷暑，地表溫度有時能高達47度，村裏人怕他中暑，自製了羽毛扇子，一路跟著給他扇風，足足跟著他走了4小時，怎麼説都不肯回去。林強説著眼圈一陣陣泛紅，“這些鄉親是在戰場上願意為你遮擋子彈的人，一群願意為你去生、去死、去奉獻一切的人。”

放眼望去，如今的阿布洛哈依然窮困，簡陋的茅屋、貧瘠的土地和一群頑強生活的人。但是與林強兩年前攝影手記裏凝固的那些落寞呆滯的眼神不同，我們看見的是一雙雙帶著溫情和靈性的眼睛，盼望林強再來，就像盼望阿莫阿達（爸爸媽媽）回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