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西安１月１５日電（記者孫茂慶、徐壯志）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國産殲－１０飛機嘯傲長空，顯示了我國航空工業跨越式發展的成就，對提升我國空軍防空力量具有巨大意義，舉世關注。作為殲－１０飛機的核心試飛小組成員，李中華在飛機定型試飛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先進戰機在守衛祖國藍天之前，要經過李中華和他的戰友們成千上萬架次的試驗飛行。新華社記者１５日對話李中華，探訪試飛員的精神世界。
大寫在藍天上的浪漫
記者：神奇的新型戰機，驚險的試飛歷程，試飛是不是一種浪漫的事業？
李中華：是，但試飛過程相當枯燥。每個起落飛什麼科目，做多少個動作，都有嚴格規定。多一個不行，少一個也不行，甚至動作量的大小都要控制得非常好──試飛員肩上挑的是鉅額國家財産，是成千上萬科研人員的心血，容不得一絲任性和隨意，你不能因為今兒個真高興，就在藍天上自己亂飛。
試飛是科研的一部分，要的就是這種嚴謹細緻。科研的過程一點也不浪漫，但結果卻令人如癡如醉，比如殲－１０飛機定型和裝備部隊，雖然自己非常熟悉，但我每次在新聞中看到它還是非常激動。這是一種有別於小情小調的大浪漫。
記者：但你有時候會飛出規定外的動作和結果，比如説殲－１０飛機的低空大表速、最小時速等指標。
李中華：那也是建立在科學推算基礎上的，是和試飛專家、設計專家交流討論後才飛出來的，絕不是我拎著腦袋創造的記錄。
記者：風險也是浪漫的一部分嗎？大量的風險科目試飛，會不會給你帶來很大的壓力？
李中華：壓力很大，但承受壓力本來就是試飛員必備素質之一。殲－１０飛機低空大表速試飛時，因為涉及飛機的極限狀態，非常危險。每次試飛，試飛院院長、一航集團産品部部長、試飛總師、空軍裝備部科研訂貨部部長，還有空軍基地司令員，全都集中在指揮大廳，為我默默相送，有一種悲壯的氣氛，因為誰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下來。
我突破指標下來後，每個人都過來和我擁抱，不少人抱著我就哭了。我覺得這就是試飛的魅力，當你創造性地做一件事時，會取得很大的成就感。
勇敢的背後
記者：殲－１０飛機的許多極限指標都是你飛出來的，這恐怕不是你個人追求浪漫的結果吧？
李中華：個人的浪漫情懷使試飛變得親切，但為試飛員提供勇氣的，主要還是使命感和責任感。一架殲－１０飛機，凝聚著數萬名科研人員數十年的心血，花費了國家數十億元甚至上百億元的財産，不能按時飛完，不能飛出它的設計指標，就是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交待過去。再説，部隊的飛行員們盼得都望穿秋水了。
殲－１０飛機試飛是一個群體的事業，我只是完成了它的部分試飛任務。還有雷強、湯連剛、張景亭、徐勇淩、梁萬俊、錢學林、李存寶、李勇、何斌斌以及許多試飛員，雷強是首飛飛行員，張景亭曾創造遠遠超過指標的大側風著陸記錄，梁萬俊曾在萬米高空空滑迫降，應該説，大家都是憑著一腔熱血在試飛。
記者：國外研製新型戰機，新品採用率通常不超過３０％，而殲－１０飛機的新品採用率卻遠遠高出這個比例。這是不是會帶來風險的增加？作為試飛員，你是否擔心過這種額外的風險？
李中華：風險至少翻了一番。殲－１０飛機在多年的試飛中，平均每飛行１０分鐘就會出現一個故障，最短的僅１分鐘。
需要強調的是，試飛是勇敢者的事業，但它與完全的冒險不同。除了責任感使命感，試飛員另一個勇氣的來源就是對科研生産者的信任。我記得殲－１０飛機裝備部隊時，當時已經７４歲的總設計師宋文驄院士動情地説：“從１９８６年的第一張草圖，到今天噴上‘八一’軍徽，我們的殲－１０飛機已經１８歲了，長大了，參軍了，交給部隊了……”十幾年的嘔心瀝血，使他對待飛機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們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呢？我們搞試飛的跟他們一樣，最擔心的是飛機能不能成才，能不能早日“參軍”，而不是簡單去考慮會不會有額外的風險。
記者：在你的試飛生涯中，有多達２０次的空中遇險。你沒有擔心過“進得山多終遇虎”？
李中華：大家都説我是位“福將”，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試飛是一門科學，雖然很危險，但如果你對飛機有深刻的了解，能摸透它的性格，風險也並不可怕。至於完全無法預知的“萬一”，不在我的考慮之內，走路、開車不是也有危險嗎？
最大的願望：試飛下一代戰機
記者：作為試飛員，你在試飛殲－１０飛機中有何感悟？你如何評價自己的試飛業績？
李中華：我的感悟是，試飛員的素質對一型戰機的影響會越來越大。殲－１０飛機研製與過去的一個重要不同點就是，試飛員全程參與了飛機的設計生産。我們的飛行經驗，對設計飛機很有幫助。當然，這更意味著試飛員要提高素質，要成為“工程師式的試飛員”──我記得１９８９年進入試飛院，第一次上課，就像聽天書一樣。無論是電傳操縱還是飛機的氣動佈局，都完全不同於我們熟悉的飛機。接著就是玩命地上課，啃書，跑設計所和工廠。後來，我還和其他兩名同事赴俄羅斯一年，拿到了國際試飛員證書。
殲－１０飛機是項大工程。我本人只是殲－１０飛機的試飛員之一，不光是我，每個人都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才有今天殲－１０飛機出色的性能。
記者：在大學畢業生稀缺的上世紀８０年代，你出人意料地選擇了到空軍當飛行員；在部隊事業打開局面的時候，你又出人意料地選擇了當試飛員，在這兩次影響你一生的選擇中，是什麼在引導著你的決定？
李中華：我父親是一位志願軍老戰士。從小我就對抗美援朝戰史非常熟悉，特別感興趣的是組建還不到一年的中國空軍與世界頭號空軍強國美國空軍對抗的歷史。王海、劉玉堤、趙寶桐等特級戰鬥英雄的故事都是我最愛聽的。我覺得，飛行是勇敢者的事業，是英雄的事業。所以，當空軍招飛時，我放棄了讀研究生的機會，沒等家裏人同意就報了名。
我們是作為殲－１０飛機的試飛員被選中的。當時我在部隊剛剛提前晉陞為飛行中隊長，但我認為飛行員飛的是成熟的飛機，對飛機沒有更多的認識，而試飛則是一種充滿挑戰的工作，是所有新型飛行的最早探路者，可以對正在科研試飛的新飛機産生很大的影響。這個工作，既滿足了我個人的愛好，也可以為軍隊做很大的貢獻。
那會兒，飛行員們對未來的新型戰鬥機都充滿期待，我就是抱著這樣一種率先揭秘的心情進入了試飛院。
記者：如今，殲－１０飛機已經裝備部隊，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麼？
李中華：我國空軍終於擁有了我國獨立研製生産的先進戰機，但我相信這只是個開始。未來的藍天上，將有更多更先進的中國研製的飛機，我的願望，就是在停飛之前能試飛上我國的下一代先進戰鬥機。
責編：李二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