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藍領專家──孔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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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com消息(面對面):一位普通的碼頭工人,卻擁有兩項國家專利和一百多項技術創新。尤其是工人,自己要創作點自己的成果,特別高興,他只有初中文憑,卻培訓出了一批批大學生骨幹。在一些理論上,我跟大學生可以較量。三十多年的一線經歷,一位藍領專家的心路歷程。我們的苦吃得太多了,累受得太多了,汗流得太多了。
記者:對這個東西感興趣嗎?
孔祥瑞祥瑞:我走那兒,那個縫我都害怕。
記者:您為什麼還有時間進行各種各樣的創新。
孔祥瑞祥瑞:我的收入,我們大家職工的收入是不一樣的。
記者:什麼眼神?
孔祥瑞祥瑞:那意思就是你不懂,瞎喊。
記者:怎麼看待工人這個職業?
孔祥瑞祥瑞:咱們工人有知識、有技能、才能有力量。
孔祥瑞祥瑞1955年出生於天津;1972年在天津港參加工作;1984年加入中國共産黨;全國勞模 優秀共産黨員;現任天津港煤碼頭公司操作一隊隊長兼黨支部書記。
在天津港碼頭高大的設備面前,即使是身高已經達到了一米八幾,孔祥瑞祥瑞祥瑞仍然顯得矮小。但正是這個貌不驚人的碼頭工人,卻讓眼前的這些高大設備服服帖帖、正常運轉。在參加工作的三十多年時間裏,孔祥瑞祥瑞祥瑞先後創造了一百五十多項科技成果,創造了8400多萬元的經濟效益,藍領專家這個稱謂可以説叫響了整個天津港。
記者:這個就是您平時工作的地方是吧?
孔祥瑞祥瑞:對。
記者:是個什麼樣的工作流程呢?
孔祥瑞祥瑞:從那個藍塔,那兒有一個藍色的房子,看到了嗎?
記者:看到了。
孔祥瑞祥瑞:那邊不是有一個黃的嗎,從黃的來到這兒以後,到塔再到我這兒,順著皮帶看到了嗎?
記者:上到哪兒去了?
孔祥瑞祥瑞:上到最高點那個滾筒,看見滾筒了嗎?
記者:看到了。
孔祥瑞祥瑞:下來以後再到皮帶大臂上,順著皮帶大臂就都對上這一個煤山了,一個一個煤山頭就出來了。
記者:然後呢?
孔祥瑞祥瑞:你看大鬥了嗎?大鬥子,那叫取料機,對好以後,我們把這些貨轉上船怎麼裝,他拿這斗轉,把這個煤通過這個鬥翻到下邊這條大臂上是皮帶。
記者:船在什麼地方?
孔祥瑞祥瑞:船在這兒。裝船機,正裝著呢。
經過天津港煤碼頭的所有貨物,都是通過畫面上這些現代化的系統傳輸設備,源源不斷地裝上貨船,被運往世界各地的。而孔祥瑞祥瑞所在的天津港操作一隊就是負責這些龐然大物的正常運轉和維護主要力量。一個月前,孔祥瑞祥瑞的又一個新技術剛剛申請了國家專利,這項技術在一年裏已經避免了兩次重大事故的發生。
孔祥瑞:看這條皮帶了嗎?這條皮帶是我們這臺設備的整個供電的。著是膠皮的這條皮帶。裏面完全是六千伏高壓電纜。它通過電傳輸到設備上,設備所用的動力完全靠它的供電。
這個電纜在冬天下雪的時候,這上面是不是有一層雪。你看這條線 你看這條線多長,這麼長,上面有一層雪。甚至來講雪還沒等化了就凍了一層冰了,凍了一層冰以後,我這個設備走的時候需要把這個電纜纏到這裡邊去,是不是它增加直徑以後,又有冰,又有雪以後,纏著纏著它就纏不開了,就要掉下來對不對?掉下來以後掉到什麼地方。這麼多地方一磕這條電纜就得斷。這條電纜保護不了,這條電纜八十多萬人民幣,而且還是進口的。所以呢我通過這種情況,我在上邊,你看著了嗎?這有兩個壓輪,上面加一個壓輪,壓輪一個是防止它不出來,第二個一碰壓輪下邊有一個小黑疙瘩,藍色的,只要我一碰它這設備就停了。
記者:這是您想出來的辦法?
孔祥瑞:對想停就停了。
17歲少年,離開學校,挑起家庭重擔。
孔祥瑞:當時一心一意我就想參加工作掙錢。
三十多年前的天津港是什麼樣子?命運給孔祥瑞祥瑞怎樣的安排?
孔祥瑞:我當時我都不敢靠那玻璃,也不敢站,我怕一倚玻璃,玻璃碎把我掉下去。
被人們稱為藍領專家的孔祥瑞祥瑞其實只有初中文化水平。1972年,17歲的孔祥瑞祥瑞初中畢業,儘管成績優異,但他還是放棄了繼續讀書的機會,準備參加工作。
記者:您為什麼上到初中就不上了。
孔祥瑞:家裏條件不好,當時我父親身體不好,我們家整個一個,全家七口人,就指我父親在天津捲煙廠工作,不到七十塊錢,全家就這點收入。
記者:當時你有什麼其它的選擇嗎?
孔祥瑞:我沒有選擇,我當時一心一意我就想參加工作掙錢。
記者:不想唸書嗎?
孔祥瑞:我想幫助我父親,把這個家的困難承擔起來。
記者:我知道您家裏還有其他的孩子,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兩個弟弟 。
孔祥瑞:都小啊!
記者:當時他們都多大?
孔祥瑞:太小了,我參加工作17,我最小的妹妹還不到七歲。
記者:當時初中畢業以後,有沒有很多的選擇擺在你面前。
孔祥瑞:那陣是學校給分配,當時分配的時候我們班主任給我叫去了。他説:“孔祥瑞,你下午一點半到學校來一趟。”來一趟以後,你分配到天津港,那時叫塘沽新港。
記者:知道來幹什麼嗎?
孔祥瑞:不知道。
塘沽新港就是今天天津港的前身,當時的條件十分艱苦,還處在主要以人力肩挑背扛的時期,裝卸工是最主要的工種。就在孔祥瑞祥瑞到來的那一年,天津港從匈牙利進口了三台老式門吊機,這三台門吊機是當年最先進的設備,根據分配,孔祥瑞祥瑞成了天津港第一批門吊機司機。
記者:對這個東西感興趣嗎?
孔祥瑞:當時我對這個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就認為這麼高,得爬到十幾米高的地方,最高的時候得20、30米,我當時上去,我記得最清楚了,我師傅帶我上去以後,説,到這兒來了,你跟金師傅學徒,我説您好,一看我這人也小,爬門吊以後,原來我小時候,走我們天津的解放橋,它那個橋有木頭板,木頭板就是擱著縫,我走那兒我都不敢走。走那個縫我都害怕。
記者:暈高啊?
孔祥瑞:對,我走那我都不敢走。後來我爬那個門吊的時候,都是兩個小圓滾棍,往上爬,上去以後,到了操作車,一進去,四面全都是玻璃,這麼高,我當時我都不敢靠那玻璃,也不敢站,我怕一倚玻璃碎把我掉下去,我當時就是在後面站著,我要不就坐著,要不就站後面,我不敢往前面去,有時候我師傅讓我擦前面的玻璃,我不敢擦。
初次接觸門吊機的孔祥瑞祥瑞對這個完全陌生的大傢伙很不習慣,他甚至打起了退堂鼓,這一切都被他的師傅金貴林看在了眼裏。
金師傅:當時天津港設備不是太好,條件不是太好,不太穩定。有點不很想在這兒幹的意思。後來做工作,一個是學習好技術是自己的本事,將來的話到哪兒沒技術不行,另外港務將來肯定是越來越好,後來思想基本穩定了,穩定以後工作就比較踏實。
孔祥瑞:這個東西,當時是特別的困難,我特別害怕。我記得最忘不了,難得的,我師傅個兒可能是一米九幾吧,我師傅那兩大手也大,我手攥那把特別緊張,自己跟自己較勁,我師傅兩大手,把我的手給把住了,就是練那個動作,把那個門吊機的整個動作就練。
經過師傅手把手地教,孔祥瑞祥瑞的雙手逐漸適應了操作桿,熟練掌握了門吊機的操作技法。上學時,孔祥瑞祥瑞就是一個愛琢磨的學生,當了門吊司機後他又對門吊機的説明書發生了興趣,那些一般司機不會去看的東西在孔祥瑞祥瑞手裏成了寶貝。
記者:開這個塔吊有很多的技術含量。
孔祥瑞:技術含量倒沒有太多,主要就是把量掐好。
記者:熟練工種嗎?
孔祥瑞:熟練工種,汽車是掐左右量,門吊是掐高低量。
記者:既然是一個熟練工種,為什麼要在技術準備上做這麼多的準備工作?
孔祥瑞:我想知道是什麼原理,第二這個設備一旦要壞了,出點毛病,咱就沒辦法。
記者:為什麼想到責任之外,再去研究它是怎麼運轉的,包括它壞了怎麼維修,為什麼要想到這些,感興趣?
孔祥瑞:我永遠忘不了我師傅説這句話,這句話我是從30多年前得到的“藝多不壓身”,我師傅就是講,咱們現在設備壞了,自己能修,我們就是要,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別人會了,不如自己會。
記者:當時作為一個初中畢業生,十來歲,不僅要開,而且還要修,當時會不會,困難在什麼地方?
孔祥瑞:我記這個本,我就怕我師傅説我笨,怕人説我苯,我當時來講,從年輕的時候,我的脾氣就是特別的要強,
這些都是孔祥瑞祥瑞的工作筆記,從參加工作以來,孔祥瑞祥瑞就習慣將工作中遇到的問題和解決方案記錄下來,多年以來,他已經記滿了十幾本工作筆記,專業技能大幅提高,也逐漸由學徒逐漸成長為班長、隊長,開始獨當一面。雖然上學、讀書一直都是孔祥瑞祥瑞多年來的夢想,但是巨大的家庭壓力卻讓他沒有任何的選擇餘地,1986年父親去世後,孔祥瑞祥瑞成了家裏唯一的頂梁柱,那時候的他把上學讀書的想法拋到了腦後,眼裏只有一個目標:掙錢養家。
孔祥瑞:從1986年到1990年那陣,我當時説過這句話,你讓我當總經理,我都不去,還上學去,何況沒有機會上學,所以那陣就是,天津港實行計件工資,職工多勞多得,那時候大家都掙30、40塊錢,我已經突破一百塊錢了,就是這麼大的比例,職工掙70、80塊錢的時候,我的計件工資幹到200來塊錢,我那陣最清楚,我媽媽那兒沒有錢了以後,我口袋裏還有僅僅兩塊錢,到月底還有一天半的時候,糧食也沒有了,我給我媽媽兩塊錢,我媽媽買了包子,還買了面,買了菜,我們包的包子吃。當時給我老娘那兩塊錢,跟沒有這兩塊錢,就不一樣,所以我跟你講,別人上學再好,再好我也不能去,我必須當時又當爹,又當哥,我當時責任最大。
記者:像這樣的經歷,應該説是讓自己錢掙得越來越多,使自己家庭生活條件漸漸好起來是最大的追求,您為什麼還有時間進行各種各樣的創新,比如説還有工夫去鑽研,有那麼多的工夫嗎?
孔祥瑞:當時我的想法,設備不能壞,設備壞了,大家收入就少了。
記者:因為它慢下來了,你就沒法計件了。
孔祥瑞:對啊!你比如説這個月我們幹了一百萬噸,跟幹一百五十萬噸,跟八十萬噸的收入,我們大家職工的收入是不一樣的。
記者:謝謝你説出這麼坦白的理由。
孔祥瑞:所以來講,我想職工這條船,好比我幹二十條船和幹十五條收入不一樣的。大家這個生活水平靠什麼提高?那陣兒我掙錢最多多時候,有時候那達到一百七十多塊錢,他們有時候拿個六七十塊錢,六十多塊錢,我拿一百七十多塊錢我當時拿家裏以後。
記者:那是什麼年代?。
孔祥瑞:那陣是1988年,1989年。
記者:這個工資當時屬於?
孔祥瑞:屬於天文數字了,當時幹得最好的,天時地利人和,設備也不壞,大家幹勁也多,而且我自願吃飯,我剛從設備下來,我自願上去替你,而且我們隊長忙完工作以後上去,設備不停人停,叫他下來吃飯,他趕緊吃,吃兩口喝點水,差不多設備不停,差不多,我再上去替別人,就是這樣吃飯,我們天津港叫吃飯不停工。
為了保證設備的完好和生産任務的完成,孔祥瑞祥瑞帶領全隊隊員組成技術攻關小組,不定期地組織業務學習和技術研討。
孔祥瑞:我在隊裏包括我自己有那麼一個學習方式,叫自助餐學習,不搞大鍋飯,我們培訓也好,我們自己學,缺什麼學什麼,針對性學,比那個什麼都學,什麼都看強。
記者:就是用什麼學什麼。
孔祥瑞:對,用什麼學什麼,就是自助餐,我喜歡吃什麼,我需要什麼,我選什麼,而且專學專用,對我們的設備,對我們的企業的發展尤其對自己在工作當中順手,幹起工作來特別特別順,我講的非常重要的一個手段。我們隊有一個專門攻關的諸葛亮會,每個星期五就是開諸葛亮會,我説咱們都是臭皮匠,都是工人,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多少個諸葛亮,我們星期五把所有的設備存在的問題大家集思廣益。
在孔祥瑞祥瑞的帶領下,他的團隊創造了一項又一項的技術革新,所管理的設備完好率達到98.7%,使用率達到87.5%,位列全國港口之首,這項紀錄至今都沒有其他港口能夠超越。
記者:你想出來的創新,你有沒有因此得到更多的獎勵?
孔祥瑞:獲得大的項目,確實給我們獎勵,給我們六千塊錢。
記者:就六千塊錢,但是你給他們創造的是六千萬也許是。
孔祥瑞:我覺得你要是不搞,不搞這些東西,生産受影響,是大家利益也受影響,職工利益也受影響,企業利益也受影響,我們要搞了以後呢,企業得效益,職工也受益,當時好像我們也沒想,想幹完以後,非得給獎勵,不給獎勵就不幹了。當時我們這樣想,我們的目的就是一個,職工的汗,不能白流,大家不管是冬天三九天,還是夏天三伏天,在高溫40、50度的大烤箱裏面搶修設備,冬天多冷就在冰櫃裏搶修設備,我當時改造這設備。我當時就這意識,今天我們吃得苦吃的太多了,受累受得太多了,汗流得太多了,我們能不能把這個局面改變了我們不在流汗了。
妻子眼中一個難以理解的丈夫。黑糊糊,臟不唧唧,穿著破棉襖也,沒有換衣服。
女兒心中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我看他幹嘛啊?他又不想咱。
孔祥瑞祥瑞德家在天津市區,在這裡我們只見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孔祥瑞祥瑞工作繁忙,平常在家的時間不多,多年來,妻子和女兒對此也都習以為常。雖然在單位年年都是先進,但在妻子孩子眼中,孔祥瑞祥瑞卻是一個不稱職的家庭成員。
妻子:那天他應該是下白班,就是最晚的時候,就是八九點回來了,我還買了菜,我覺得他要明天歇班,我們全家可以團聚一次,想的特別好,做完飯以後,最後他也沒有回來,那地方兩眼一抹黑,到晚上一個人就沒有,住的是農村到處都是稻地蘆葦地,我特別著急,他還沒有回來我一夜沒睡覺,白天沒回來,一宿也沒回來,第二天晚上11點多回來的,一臉黑糊糊,臟不唧唧,著破棉襖有沒有換衣服,回來特別生氣,我那時候年輕,氣也壯,當時我就跟他急了,我就跟他就瘋了,我單位不是什麼門吊壞了,他説也就我單位也不是什麼門吊壞了,修完以後那活要是不給人裝上,那時候跟我講就得賠美金。耽誤人家一小時兩小時都不行,那都是外國船,我不理解他,我説誰管你那些,就你一個人在單位上班那麼多人呢,你走了,還有別人幹呢,他就給我講,我也不聽,我説沒用,你不是沒有家,我説算了,你就別回來了,那時候他還沒有吃飯,我説算了,你就別回來了。
那時候他還沒有吃飯十一點多鐘,回來我就給他推出去了,我當時給他推出去,我就覺得心特別痛快。我就回去了,我還以為他真走了。他沒有走,我住一樓,他就是在窗外面站著。開始我還沒解氣我覺得特別解恨我心裏頭,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一看他還在那兒站著。站一會兒,我就覺得特別心裏有點難過,怪可憐的我就覺得我自己那時候做錯了。
這一次風波過後,孔祥瑞祥瑞不管加班到幾點都會趕回家,妻子也逐漸諒解了他,然而孩子比不得大人,孔祥瑞祥瑞的女兒盈盈三歲時腳部曾經意外骨折,但孔祥瑞祥瑞卻沒有時間對其照料,這讓小姑娘心中一直接著疙瘩。
妻子:骨頭都露出來了,疼,我趕緊到我們門口的醫院,我得坐車到市裏,到醫院,一看你得到骨科,你的孩子太小,怕給你耽誤了,結果我們家人弄著他,跟我一起到骨科醫院看,十點鐘他爸也沒有回來,那時候也沒有電話,等於轉過來天,他爸爸才回來,那時候小小孩也挺記事的,那時候挺著急的,我還給推出去了,我説你就甭管了,孩子都已經那個骨頭都那樣了,每次都是我和我母親帶著孩子去看,打那兒以後,孩子跟他特別不親,她就以為他不管她,不愛她,所以孩子從小以後,就和他特別不好就因為這個,他反對説他就反對,所以見面的機會特別少,孩子就埋下來這個特別那種,就是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的那種心裏。
女兒:小小的時候我比較叛逆吧,就是他很少管我,所以我也不聽他話。
妻子:我總給他們中間拉架,他回來之後,就是總問孩子怎麼回事,孩子不跟他説,功課要想看,不給看,後來孩子對他特別的恨,他一來,就不寫作業有時候都,還有等他睡覺以後再寫作業。後來我一看,也不是個事,我説這頭説那頭,終歸就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結果有一次,瑩瑩放假,我覺得讓他們玩一次,沒去過,他也沒去過塘沽,我説咱們上塘沽玩玩,其實我也不是出去溜,就是領他去塘沽。
女兒:我估計她那天成心已經想好這件事,她事先預謀好了這件事,帶我去看我爸,可是她沒説,説帶我去玩,放暑假我説玩就玩去吧,我記得是坐621到塘沽,就轉了轉,我説看你爸爸,我説看他幹嗎,我説他也不想咱,看他,我媽説帶你去看,來了就來了,你不看看去,去就去吧,到港裏也沒有車,我記得打車去的,反正是挺費勁週折到我爸那兒的,我進去之後我也沒進港裏什麼樣,都是大海,都是那些設備,船什麼的,就走到我爸爸他們工作的地方,那時候不知道哪個是我爸爸,我就看見有個人在那兒,可是我知道他的身影,覺得是我爸爸,他就是在那兒拿著對講機衝著海風那兒海,他指揮好像裝煤,完了之後就人告訴他她們娘兒倆來了,最後就下來,下來之後我看那人真的是他,下來之後第一次零距離的接近他的工作崗位,他的工作現場,跟爸爸零距離接觸之後。我覺得我真的以前太不懂事了,當我看到他臉上都是煤呀,還有油,穿的工作服都是煤和油,臉上就是真的不誇張的説除了眼球以外全是黑的,我當時一看我就傻了。
妻子:當時我們孩子看了以後,眼淚都出來的就是特別的難過,跟我説,我爸爸上班的地方怎麼這樣的,我説就是這樣的,我説你平時跟你爸爸,你爸爸就是工作在外面,多苦多積累其實都是為了你,就是為了給你一個好的環境。
女兒:從那一次我去碼頭開始,我跟他的代溝縮小了很多很多,我特別想更多的去理解他,就開始慢慢了解我爸爸,特別想更多的去了解他,慢慢的就和爸爸話也漸漸多起來了。
15.8秒等於1600萬,“唰”這鬥就開了!初中生遭遇大學生?在一些理論上,我跟大學生可以較量。
2001年,天津港提出了衝擊億噸大港的目標,當時,億噸大港在我國北方還是空白。如何完成這個目標,整個天津港實施了全體總動員,從集團領導,到一線工人都摩拳擦掌,作為港口運輸的關鍵一環,孔祥瑞祥瑞管理的十幾臺門吊機是否還有潛力可挖?
記者:從幾千萬衝擊一億的時候,要受眾各種因素的制約,作為一個工人,作為一個門吊司機,你能做什麼,對達到這個目標。
孔祥瑞:天津港的吞吐量得完成,是我們每個員工,自己必須在崗位上付出所取得的。當時我們領導公司經理給我們隊長們講,咱們圍繞衝擊一億噸大港,大家一定要想辦法,而且工作上絕對不能掉鏈子,很土,很樸素。我説這個衝擊一億噸大港,要想想辦法,設備還是這些設備,人還是這些人,不可能。
記者:時間還是這些時間。
孔祥瑞:對!不可能讓職工每人拿把鐵锨把煤鏟倉裏去吧。我看有沒有什麼潛力可挖,沒事就轉,到時候我明顯上船了以後,我就看看抓鬥,它有那麼一個機構,這個抓鬥閉的時候,大爪子, 開兩邊,把鬥閉上,到艙以後就是慢慢打開,當時我看了,我説這裡面,能不能有個學問咱做。回來以後我跟隊長講了,能不能把這個動作,咱們給它擱一塊兒。
將開抖和抓鬥兩個動作合二為一,可以有效地縮短門機的工作時間,但這需要改變門機的整個操作系統。
記者:那這工程可就大了,人家機器設備一開始是電腦主控,都已經設計好了,你現在一個突發奇想,讓他們等於是把這個程序改了,行嗎?
孔祥瑞:對呀,就是把這個程序改了,經過一段的調試,還真行了。這一行,當時我們大家,尤其是工人,自己要創作點自己的成果,特別高興,當時來講,當時來講我們看到那個抓鬥
抓起來到艙裏以後,拿對講機喊,開鬥,一開鬥,比這個速度快一倍,這個鬥往下開,這個往上走,這個鬥“唰”一下就開了。
經過孔祥瑞祥瑞改造過的抓鬥,速度提高了一倍,門機每一次作業可以節省時間15.8秒,平均每天增加作業量480噸,充分保障了天津港貨物運輸的效率,當年就為天津港創收1600萬。他的這項創新技術被稱作“孔祥瑞祥瑞操作法”在天津港乃至全國的港口迅速推廣。
記者:對於你們工人自己的創新,他們工程師也好,高層次的科技人員也好,他們怎麼評價?
孔祥瑞:他們評價挺好。
記者:他們佩服嗎?
孔祥瑞:佩服啊。
記者:作為一名普通的工人,有著多年的實踐經驗,靠著自己的這种經驗,實實在在地拿出一項扎紮實實的創新的時候,而且得到的是專家,高層次的這種科技人員的許可,甚至是讚許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孔祥瑞:當時心裏頭非常激動,我們認為不管在什麼崗位上,只要你勤動腦,勤動手,勤思考,那是我們一個人的最大的收穫,最大的功底和本事。還有一點,有些問題就是我們確實我們技術水平,技能水平比別人差,可是我們不能做先進設備的奴隸。
要做先進設備的主人,不做先進設備的奴隸是孔祥瑞祥瑞一直堅持的理念,三十年來,孔祥瑞祥瑞每年都有多項技術創新,天津港的工人們送了他一個稱號:藍領專家。然而藍領專家也有走麥城的時候,2004年,煤碼頭引進了世界上最先進的貨物傳輸設備,和孔祥瑞祥瑞以前所接觸的門吊機有著很大的不同,在剛剛負責管理不久,就發生了一件讓孔祥瑞尷尬的事情。
孔祥瑞:當時我巡查設備完了以後,我就發現這個地方有點晃,有點不太實,不太實以後,我就問這怎麼回事?我就拿對講機給被人喊來,喊來以後,人家告訴我,平時就是這樣的。平時不作業的時候,不運行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領導拿那種眼神看我。
記者:什麼眼神?
孔祥瑞:那意思就是你不懂,瞎喊。
記者:冷冷的,撇出來這麼一句話。
孔祥瑞:當時我當隊長,別人不可能説我,我一看那種眼神,我確實最大的一個感受。
記者:高科技的東西來了?
孔祥瑞:回來以後,我找了三本書看,最後在一本書裏找到了它的答案。
記者:偷偷地學吧。不能讓別人知道。
孔祥瑞:誰也不能説 連家裏也不讓知道,而且這事家裏可能都沒聽説過,任何人也沒説,現在我都告訴出來了,而且現在這個東西從理論上,絕對我是明白。我在職工培訓中。就拿這個給大家講。而且我永遠來講忘不了這個。
記者:他給你的教訓是什麼?
孔祥瑞:一定來講,對新的設備,不管任何東西,一定得試,一定得懂他,了解他,還有不懂的話,不懂的事,千萬不要説。
面對日益先進的設備,孔祥瑞祥瑞更加渴望系統地學習,2005年他自學完函授大專課程並圓滿畢業。
你看我們家那方廳,那燈比較暗,他有時就在那兒看書, 畫一些圖,機械呀,液壓好,像是力呀,物理那方面的東西,我不太懂,我就説爸爸你上我那屋看去吧,他就説沒事沒事,我不影響你,我説爸我真寫完作業了,你去吧,他就上我屋來,把門關上,跟小孩似的在那兒學習,每天晚上他回來沒事看一個多小時, 白天也是,白天早晨起來吃完早點拿本書在陽臺上翻來翻去,在那兒看,有時候還拿筆在那兒劃,有時候他這麼一看我也就不跟他説話了,因為我爸特別認真,他看書的情況下他不想理你,你跟他也白説。
在孔祥瑞祥瑞所帶領的操作隊,每年也會接納一批前來實習的大學生,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月,孔祥瑞祥瑞卻對他們十分看重。
記者:這幾十年的工作裏面,在這個崗區,您是這樣一個學歷,可能您周圍的同事,包括不斷請教的一些技術人員裏面,肯定也有學歷非常高的,包括大學畢業的,甚至博士畢業的,你在心裏面會不會有一種感覺,要跟他們暗暗地比一比。
孔祥瑞:我認為,無法比擬,因為你大學生,跟我們就是不一樣。
記者:們比你們強在什麼地方?
孔祥瑞:他們比我們強的就是理論。
記者:理論在實踐當中有用嗎?
孔祥瑞:當初的時候,理論不行,實踐我認為非常重要,一旦實踐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時候,上過學的大學生,跟這個工人進步一個飛躍嘩一下就上去了。
記者: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心裏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孔祥瑞:我這對裏也有十幾個大學生,剛來的時候,我給他們講課,好多的大學生,現在到我手裏以後,我給他講,好多東西不太清楚,而且在一些理論上,我跟大學生可以較量。
記者:你帶著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給大學生講東西?
孔祥瑞:他們有理論,缺乏實踐,我從實踐這塊,基本上30多年了積累了一點的實踐經驗。
記者:你願意教給他們嗎?
孔祥瑞:願意,可以説多年來,我就願意讓我們的職工,包括大學生,我特別關心他們,我特別鼓勵年輕人學習。
康建橋是孔祥瑞祥瑞隊伍裏僅有的一名大學本科生,提起剛剛參加工作時的經歷,他有很多感觸。
康建橋:剛到隊裏的時候感覺特別不適應,因為我越是尊敬他們,稱呼他們,他有時候越反感,有時候在一些拆卸安裝一些零部件的時候,我有時候給他們解釋一些東西,他們反而不願意聽,感覺你有點指手劃腳的地方,他們説話有時候粗放了一些,有時候接受不了,所以感覺挺鬱悶的。
與此同時,隊裏的工人師傅們對他也感到很不適應,王樹理就是其中之一。
工人:孔隊也説我們那,康工到我這兒畢竟是第一個大學生,是寶貝。孔隊這個做法就是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孔隊認為他是人才,但是我們就不這樣認為,你新來的小孩還得向我們學習。
已經參加工作十年的康建橋又在今年報考了在職研究生,為了保證他的復習時間,孔祥瑞祥瑞主動幫他調班次,甚至代他上班。
孔祥瑞:我沒有上學,我特別渴望年輕人,真正有本事,真正地學到東西。
記者:你這幾年自己也得到的是真正的本事,這和已經有很多知識,非要學歷不可嗎?
孔祥瑞:我認為我這都是土的,人家學的那都是正宗的學歷,我這是,就好比講,有時候走了好多彎路有時候自己的土方法。
記者:您覺得這麼多年沒有受過這麼所謂的系統的,嚴格的學院的教育的話,你又缺什麼呢在具體工作過程中?
孔祥瑞:我認為缺的還是缺知識,你經驗,好多的經驗都是根據年頭多的積累,好比講要是沒有這麼多年的幹,那麼多年的跟師傅們學,沒有那麼多年的在一線跟設備打交道的經歷,我估計沒有學歷的話,這塊經驗很難得到。
記者:我們假設一下,如果您有的學歷,或者您進入大專院校,系統地學習了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孔祥瑞:我覺得進了大專院校學習以後,肯定比現在強。
記者:強在什麼地方,強到那裏?
強到從理論上,可能比現在的,知道東西更多了,而且能夠來講,在問題的處理上,思路上,思維上,可能要進一步。
當年那個登門吊機都會頭暈目眩的孔祥瑞祥瑞,已經是天津港響噹噹的藍領專家,對於大家賦予的這個稱號,孔祥瑞祥瑞也有著不一樣的理解。
孔祥瑞:後來我才聽説叫藍領專家,我原來對藍領、白領、灰領什麼領我不懂,他們説報紙上看的藍領,他們説你是藍領,我説藍領,白領可能就是幹部機關,到現在我也不太明白。我以前看一個人。説這麼一句話,一定得好好學習,你不好好學習,你將來就當工人,你好好學習,將來就當幹部,拿當工人當成給孩子一個懲罰。不好好學習將來當工人,所以從我們的父輩也好,從我們這一代人也好,就認為孩子不好好學習,將來當工人,工人就是我們社會最基層的,最低的。好好幹,將來當什麼工程師,科學家,白領,不好好讀書,將來考不上大本生,考不上研究生,將來就是藍領,我認為這個藍領和白領他們確實有一層距離,現在我們大家都在考大學,都上大學,都在考研究生,都想當白領去,都坐辦公室去,那活誰幹?誰當藍領去。
記者:您幹了這麼多年的工人,怎麼看待工人這個職業?
孔祥瑞:我認為工人這個工作是非常偉大的,我們把親自我們國家的一些出口的産品運往全世界,由全世界進口的設備,我們運回來。所以我們這個環節是不可缺少的。所以工人這塊來講,怎麼樣原來就是體力,扛,就是扛,我扛200斤,你扛100斤,我扛10趟,我扛2000斤,你才扛了不到1000斤,那是工人最初的體力勞動,工人這塊,我想我特別欣賞一首歌,叫《咱們工人有力量》現在通過我們國家發展,我們國家的發展和我們天津港的發展,我意識到,根據我們現在引進的設備,我現在意識到,咱們工人有知識,有技能,才能有力量。
根據今年第八屆國家高技能人才交流會上的數據,高級技工在我們國家的人數是8400萬,佔總人口的4%,美國的比例是40%。德國接近50%。我國計劃在2010年達到5%。
責編:趙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