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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成立不久的重慶科教頻道亮出“渝派紀錄片”的旗幟。
這是一個久違的詞彙。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中國紀錄片沒有所謂流派概念,時代集體風格淹沒個人風格和地域特徵,直到90年代紀錄片漸漸枝繁葉茂,異花紛呈,美學品貌因差異而豐富,央視的大氣磅薄,海派的細膩繁複,川派的沉靜內斂,都以名作佳構風雲一時。行走在20世紀最後一個十年的紀錄片曾經被冠以“京派”、“海派”、“川派”之類的稱號。但隨著2000年的腳印,新世紀的紀錄片美學被市場洗劫一空,獎盃被收視率白眼相看。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作為文化風景的紀錄片被迫脫下長衫,與電視節目、電視劇展開肉搏,搶奪觀眾。紀錄片的地域特徵或美學特色漸漸為類型特徵所取代,從英國BBC、美國探索頻道、國家地理頻道到中國的《探索發現》。就在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時空坐標上,重慶紀錄片人兀然豎起一面旗幟:渝派紀錄片。個中原因值得深思。
流派是美學風格的象徵,是對作品精神內核的提煉。流派或因地域而生成,如電影左岸派、美術揚州畫派;或因相同的美學追求而生成,如意大利新現實主義,法國新浪潮,真理電影,直接電影等,但流派的基本特徵則是一種精神內核——無論地域或者時間的分割都不能改變,否則流派也就難以生成。那麼,渝派紀錄片的精神內核是什麼?
渝派紀錄片生成于巴山渝水之間,此地也山峻水急,此民也彪悍堅韌,上承巴人之古韻,下開紅岩之新風,巴渝文化在中華文明的版圖中已然鍛造出獨特的性格。作為巴渝文化的影像展示,渝派紀錄片首先是一種鮮明的地域文化呈現。
從選材上,渝派紀錄片把焦點對準生活在巴山渝水間的普通百姓,塑造了一個巴渝人物群像:《遠祖之謎》裏的巴人之祖巫山老母、巫山少女,《深山望遠》中為了愛情而不惜刀耕火種、退走深山的徐朝清、劉國江夫婦,《陳小梅進城》裏與養母相依為命、為改變命運而進城讀書的少女陳小梅,《細細的小雨》中被遺棄的小女孩細小雨每天跑50里山路堅持讀書,最後考上大學,《進城》裏的李珍驚三次進城,三次回鄉,最終決定在農村生活,《縴夫老李》中在大寧河拉縴為生,因為三峽工程遠遷梁平縣,《淹沒》裏即將被淹沒的奉節縣城中各色人物……
從精神向度上,渝派紀錄片追求一種人生態度的表達:堅韌不拔,生生不息。重慶並不缺乏精英和白領階層,也不缺少悠閒的城市平民,但渝派紀錄片卻把那些幸福的人們擋在取景框外,有意識把鏡頭指向那些處於人生變局中的人們。或者遭遇命運的嘲弄,或者面臨不可抗拒的社會變遷,他們不得不直面現實,被迫做出人生選擇,但他們的選擇卻無一不是堅持自我,挑戰命運。《細細的小雨》和《陳小梅進城》的主人公細小雨和陳小梅都是被父母遺棄的不幸女孩,又都被好心人收養。可是,生存環境依然惡劣:細小雨每天赤腳走50里山路上學,兩年走了一萬多裏,終於考上大學,改變了命運;陳小梅背著養母參加考試,考上中專學校,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深山望遠》中徐朝清、劉國江的愛情不為世俗所容,他們寧可遠走深山,用粗礪的生活守護兩個人的情感,直到生命的暮年。《進城》中李珍驚三次進城,三次回鄉,這並不是他無奈的選擇,而是徬徨猶豫之後明確的人生追求:“實實在在地説,就是我們這個地方,也需要像我們這樣的人留下來,紮下根,不管是對生態也好,還是撫育後代也好,還是要我們這些人才得行。”話裏透著堅韌與明悟。這些都是平凡的小人物,但他們在命運挑戰面前所表現出的人生態度卻並非每一個平凡的人甚至一些不平凡的人都能達到的境界。渝派紀錄片選擇這些人物形象暗示自己的人生理念,以此展示一種人與命運搏鬥的主題。
從美學形態看,渝派紀錄片不拘一格,兼容並包,既有傳統格裏爾遜模式,也有直接電影、真理電影模式,只要契合表達對象,便大膽採用,毫不猶豫。這喻示重慶的紀錄片工作者已經超越狹隘的紀實美學風格,不再以“黑糊糊晃悠悠”的形式印記掩飾脆弱的美學自信心,而是大膽創造,為我所用。《遠祖之謎》採用情景再現展示遠古猿人的生活狀態,把單調的三顆牙齒演繹成一段驚心動魄的人類尋祖故事;《進城》採用直接電影模式,以五年時間記錄了農民李珍驚三次進城、三次還鄉的故事,從平淡的生活進程裏可以看到創作者的堅持、冷靜與思考;《陳小梅進城》和《細細的小雨》則是真理電影形態,創作者直接介入生活——事實上,陳小梅和細小雨已經成為媒介人物,媒體的介入已經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軌跡,儘管這種改變是良性的、正面的。
“真實就是力量”,這是紀錄片的底色,而到達真實的方式不止一種。從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看,渝派紀錄片在電影語言的運用上也是千變萬化,求新求奇,但不管採用什麼方式,守護真實的品質則是不變的中心。《進城》不追求戲劇化效果,採用長鏡頭緩緩敘事,隨著主人公進城回鄉的的反復,觀眾感受到思想的力量與人生的體驗,特別是主人公最後決定回鄉時的一番表述,就像與朋友的談話,親切,坦誠,真實。而《陳小梅進城》則以陳小梅的第一人稱講述這個故事,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母女,在命運的安排下相遇,相依為命。然而,貧窮、孤獨與分離考驗著、撕裂著她們的情感,陳小梅離家去學校報到的場景具有悲劇式的情感和命運力量:母親既擔心小梅一去不回,又不忍心阻止小梅讀書,一個人在灶間默默流淚,默默為小梅做飯;小梅不忍心看到年過七旬的母親生活在孤獨、貧困之中,卻又無法放棄改變命運的機會,要進城讀書,一早起來為媽媽背柴,曬苞谷,然後飯也沒吃就離開媽媽,離開家鄉。創作者沒有煽情的音樂和解説,沒有戲劇化的剪輯,只是忠實地展示這一對母女離別的場景,卻蘊涵著巨大的情感能量。
就表現重慶氣質、提煉地域精神而言,渝派紀錄片無疑已經取得相當的成功。不過,對於21世紀的紀錄片尤其主流媒體紀錄片來説,僅僅塑造地域形象、打造地域品牌還不夠,渝派紀錄片還有更大的拓展空間。首先,目前所談論的渝派紀錄片代表作都是長期跟蹤、用心打造的精品,人文氣質濃郁,個性特徵突出,屬於審美型作品,難以推廣為一種工業化生産的模式,市場空間也並不穩定。其次,地域精神限制了紀錄片的題材豐富度,壓縮了紀錄片的傳播空間。因此,我建議渝派紀錄片把地域精神轉化為一種觀看世界的方式,把對地域的觀照提升到人文精神的層面,尋找作為一個流派的精神內核,並且賦予它一種恰當的美學形態。簡言之,它不是對題材或特定人生經驗的概括,而是觀看世界的特定目光。有了這種目光,北京、上海、紐約、巴黎,全世界的題材都可以做成渝派紀錄片,渝派將成為一種品牌,而不是一組産品。渝派紀錄片作為品牌將在市場傳播過程中釋放出巨大的能量,甚至設置社會議程,參與社會建構,成為一種重要的文化力量。
中國紀錄片正在歷經一場空前的艱難蛻變,市場主流從審美型向消費型悄悄轉換。重慶科教頻道敏銳地追蹤市場動向,堅守文化品質,並提出渝派紀錄片的概念,力圖拓展紀錄片版圖,改善中國電視媒介生態,無論作為操作模式還是品牌傳播,這都是一種充滿銳氣的探索,而這種探索將為中國紀錄片的整體突圍提供一次勇敢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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