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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新世紀的紀錄片仿佛一個問題少年,總是讓人擔心它的生存能力和生活作風。市場也確是紀錄片的軟肋,為電視劇、故事片投資千萬天經地義,而為紀錄片投資百萬就左思右考、千轉百結,也未必成功。簡化説,電視劇已經具備成型的商業模式,市場、回收、贏利都有一定預測的路徑——其實也常常虧損。而紀錄片至今尚未找到一條成熟的商業模式,投資人不知道市場在哪,如何回收,如何贏利——儘管紀錄片曾經賺過不少收視率和金錢。是今天的紀錄片人缺少智慧,還是紀錄片不符合時代的口味?
其實,這些年依舊名家輩出,名作如雲。《故宮》、《圓明園》、《大國崛起》、《森林之歌》、《幼兒園》、《夢遊》精彩紛呈,紀錄片製作人寶刀不老,新人輩出。紀錄片頻道漸漸確立特色,如上海紀實頻道,紀錄片欄目有些還在堅持,如《見證》、《人物》、《百姓故事》;,有些進入市場,如《探索發現》、《經典人文地理》、《傳奇》等。而2000年來,中國紀錄片獲得國際獎項30余次,參賽參展100余部作品。這似乎也可以寫進成績單。
不過,昔日榮耀與今日成績都不足以掩飾當下紀錄片的悲情:作為一種電視節目類型,紀錄片或者退守子夜一角守護文化品質,或者衝進黃金時間與電視劇悲壯決鬥,卻終於失去了受眾,成為少數人的藝術。儘管中國紀錄片在世界各地獲獎的消息絡繹不絕,捷報頻傳,也敵不過市場情急,霜冷風寒。曾經激動了一個時代的紀錄片無奈地走進了時代的陰影。
紀錄片的癥結不在創作,不在人才,而在商業模式。準確地説,紀錄片沒有在今天的傳媒格局裏找到自己的市場定位,以至於在電視臺播出被安排于垃圾時段,在市場上一分鐘紀錄片價格徘徊于一斤豬肉到兩斤豬肉之間,在社會傳播上議程設置功能幾乎喪失,缺乏引發街談巷議的大眾影響力。
從傳媒生態看,20世紀80、90年代的電視頻道已由稀缺資源變為剩餘資源——中央臺三套節目發展到18套,全國衛視擴展到40多個,電視節目類型已經日新月異——最頑強的《新聞聯播》都已改為直播,新聞直播化、快捷化,娛樂節目從《曲苑雜談》、《綜藝大觀》到《天天向上》已經歷經三次浪潮,電視受眾從看電視的渴望轉為挑剔,超百頻道、數字電視、網絡視頻,信息過剩時代已然到來。整體來看,30年間電視節目和受眾進行位置交換:電視節目從稀缺資源轉為過剩資源,受眾由過剩資源轉為稀缺資源。在這一媒介生態裏,紀錄片如何定位已經不是個人的才華可以覆蓋的。
中國紀錄片大致可以劃分為三種類型,每一種類型都有各自的功能、目的和成功標誌(見下圖)。
中國紀錄片類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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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 |
資金來源 |
目的 |
把關人 |
成功標誌 |
宣教型 |
宣傳/推介功能 |
機構出資 |
宣傳需要 |
審片人 |
審片人/出資人滿意 |
審美型 |
審美功能 |
機構資助/ 自助 |
藝術創作 |
製作人 |
專家、業內人士滿意,獲獎 |
消費型 |
市場需求 |
商業/機構投資 |
受眾消費 |
製片人 |
收視率/用戶/銷售業績 |
目前,中國成功的紀錄片集中于宣教型和審美型,而且這兩種類型也都曾在市場上大獲成功,並創造了20世紀80、90年代兩次高潮。但社會形態轉移了,而紀錄片的形態卻依然踏著不變的節奏,於是出現了紀錄片類型與市場的錯位:製作了不少精品,獲得了許多獎項,卻失去了大眾市場。
從1979年改革開放到現在,中國社會發生了一個巨大轉型,簡言之,從非常態社會進入常態社會,其轉捩點在2000年。非常態社會特徵為焦點透視,社會結構急劇變化,主導價值中心化,公民自由選擇度較小。這時,個人命運與社會變革休戚相關,社會焦點與公眾心理往往重合。這種特殊時期是紀錄片的溫床,歷史上紀錄片的每一次興起都伴隨著劇烈的社會變革。因為紀錄片對準社會焦點的同時,也聚焦公眾心理,像紀錄片大師尤裏斯•伊文思所説的,“哪燃燒我就往哪。”20世紀80年代的文化尋根、90年代的大眾文化都是特定社會條件下發生的公民參與度高、社會焦點集中化的文化運動,以《話説長江》、《話説運河》、《望長城》為代表的文化紀錄片與以《生活空間》、《紀錄片編輯室》為代表的平民紀錄片呼應了這兩次巨大的歷史潮流。從世界範圍看,紀錄片在一個歷史時期發生如此巨大的作用,這都是特例。借用恩格斯談論文藝復興的話説,那是個需要英雄而且英雄輩出的時代,一個充滿傳奇的神話時代,但這種傳奇很難在常態社會裏重現。
從2000年開始中國進入常態社會,社會結構漸趨穩定,多元價值取向形成,公民自由選擇度較大,其特徵為散點透視,社會中心分散,公眾心理需求多樣,紀錄片成為公民文化消費的一部分。如果依然按照非常態社會模式製作,紀錄片就會與大眾需求發生悖離。這一時期也有成功的案例,如《故宮》、《大國崛起》、《森林之歌》、《姐妹》,但都屬於偶然行為,不可複製。紀錄片如何在常態社會生存並佔有一定市場?首先要解決資金問題。在非常態社會,政府、利益集團都樂於為紀錄片買單,紀錄片一度榮耀顯赫,蘇維埃領袖列寧親自給維爾托夫批外匯製作《電影真理報》,納粹黨總理希特勒親自邀請裏芬斯塔爾拍攝《意志的勝利》,美國三軍參謀長馬歇爾親自勸説卡普拉為軍隊製作《我們為何而戰》,中國共産黨領袖毛澤東親自為延安電影團送行,而在常態社會,誰會為紀錄片買單?
宣教型紀錄片依然有經費,而審美型紀錄片則只有實力雄厚的大臺才舍得投資,但數量有限。滿足興趣分散的大眾的消費型紀錄片應該從哪獲得資金?只能是市場。市場投資就要遵守市場規則,而不是導演的個人趣味。
因此,在常態社會,中國紀錄片將繼續保持宣教型、審美型兩大類型的傳統優勢,而且應該把這兩個類型大片化、精品化,而數量最大的應該是為大眾市場製作的消費型紀錄片。消費型紀錄片具有入場特點:
1. 類型化:依憑自身資源,打造獨特類型,保持某一類型的獨家優勢。如紅色紀錄片、地理紀錄片、動物紀錄片、兒童紀錄片等。
2. 品牌化:品牌是類型、風格、技術、文化總體品質的凝聚與象徵,也是産品後開發的資源。
3. 工業化:製作流程模式化、標準化,保持技術品質和文化品質。
4. 商業化:商業元素,運營模式、銷售方式、傳播方式。
消費型紀錄片奉行主流價值觀,決不冒犯大眾的心理底線,但也決不守舊、固執,謹小慎微。它不説教或布道,而是誘惑,是冰淇淋,賣當勞,觀眾主動消費,因而也是文化軟實力的體現。消費型紀錄片承載主流價值觀與文化品質,保留對重大歷史人物、事件的解釋權,但以市場的方式發揮功能,因為只有通過市場才能真正進入受眾。消費型紀錄片將主流價值、文化品質與商業價值整合為相互支持的意義系統。
從傳播角度看,消費型紀錄片具有跨時空傳播的潛質,首輪播出,二輪播出,海外版權,音像發行,圖書,相關産品等。
從計劃到市場不是一步實現的,但也不是遙不可攀的。中國電影經歷了20世紀90年代的低谷,終於從新世紀起飛,在國際上展示了中國文化的力量,《臥虎藏龍》、《英雄》、《十面埋伏》、《功夫》進入美國2000年來十大票房最好的外語片之列。中國電視也在全面突圍:電視劇已然形成市場,電視新聞和電視娛樂節目一輪又一輪掀起波瀾,動畫片在政府的直接支持下已經佔據了中國熒屏的主流時間。
欄目化播出的文化/自然紀錄片是當下中國紀錄片的主流,數量巨大,佔有最多媒介資源與覆蓋面,最有可能市場化生存,卻沒有發育為一種成功佔有市場的主流紀錄片類型,計劃經濟運營模式與傳播方式阻止了這一轉化的可能。這一主流紀錄片類型面臨來自電視機構和受眾的雙重尷尬:對於電視機構,它沒有完成傳播主流價值觀、影響社會的使命;對於受眾,它沒有足夠的收視動力。在頻道繁盛、受眾細分,市場經濟逐步完善、文化趣味日益多元的當下中國,紀錄片的運營模式、製作模式與傳播方式都應該調整步態,尋求新的節拍。
當下中國紀錄片的癥結在於沒有形成主流紀錄片類型,自然也沒有形成紀錄片市場,文化品質與文化産業處於割裂狀態——有文化品質的沒有市場,有市場的沒文化品質,形成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其原因在於紀錄片運營模式、製作模式與傳播模式與主流市場的背離。從運營模式看,消費型紀錄片是一種高投入的節目類型,它需要強大的資金支持高品質的藝術/技術製作,因而需要按照資本市場的投資/回報進行市場研究和規劃;從製作模式看,建構一種主流紀錄片類型也就是建構一種品牌,穩定的價值觀、風格與形態成為必須,個性化、隨機化、依附製作人員個人靈感與藝術天才的創作模式無法保證品牌的穩定;從傳播模式看,消費型紀錄片是一種具有多重傳播價值的節目類型,多層次傳播是市場回收的保障,而專業頻道最易於建立穩定的受眾群,在紛繁雜亂的電視媒介生態裏為目標受眾開闢一片“自己的園田”。
堅持中國紀錄片傳統優勢,建立消費型紀錄片類型,開拓紀錄片市場,在今天僅僅是嘗試,明天也許就是現實。
200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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