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南方新聞網
金融海嘯延緩“富二代”接班
金融危機令“富二代”們向父輩交出企業決策權,也令他們更加堅韌、更具危機意識
“我的父親和比爾?蓋茨同年同月同日生!”繆新穎手裏玩轉著一個酒瓶,酷酷地對本報記者稱。
這是11月29日晚上10點多,在廣東江門的一間大型酒吧裏。舞臺上主持人正邀請觀眾到臺上做一個互動遊戲。溫州小夥繆新穎想衝上去,結果被他的朋友陳天紅、葉凡等人搶了先。
從外表上來看,他們顯然是“80後”的都市男女,週末到酒吧放鬆心情。不過,他們還有另一個身份──“富二代”──都在父親創建的企業中擔任要職,都是呼之欲出的新掌門人。
這一晚,這間酒吧裏的“富二代”代表超過40位;他們聊到零點過後,非常不情願地離開了。
因為,次日早上等著他們的,是一場名為“金融海嘯中的民企轉型之道:長三角對話珠三角”的論壇。
危機釋兵權
第二天的早上,站在記者面前的,還是同樣一幫人──三十來位長三角地區的“富二代”,十來位珠三角地區的“富二代”。但他們的著裝顯然正式了許多,雖然相互之間都已熟悉,這一論壇可以説是朋友間的交流,但他們仍然正襟危坐,甚為“認真”。
除著裝外,“認真”的另一處細節表現是,好些人都做了“功課”,以便發言時做到言簡意賅、直擊要害。
繆新穎就是其中一位。他是溫州新豐集團董事長繆存良的兒子兼助理,今年25歲;繆家做的是裝飾材料,在溫州和廣東都有工廠,繆新穎與父親“分而治之”,自己負責溫州的3家公司,父親負責廣東的1家公司。
這樣的“分工”,父親顯然有意在歷練兒子,繆新穎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所以自從前年從加拿大留學回來進入父親的公司,一直幹得很努力。
未曾料到的是,今年的“金融海嘯”,來得如此兇猛。儘管繆家企業以內銷為主,但仍然受到了衝擊,11月份的銷售額比上一月下滑了25%。
這使得繆父很受觸動,之前有意退居“幕後”的他,恢復了忙碌,緊鑼密鼓地開會,研究、部署應對之策──11月份的會議不下五次,12月1日下午,繆家召開了又一次小範圍的“家庭會議”。
“我們家裏很民主,我跟父親是很好的朋友。”繆新穎説。不過,他承認,金融嘯發生後,他更多是以父親的“智囊團”成員的身份參加決策討論,一些應急方案的拍板,資金調度等,仍是父親親自掌舵。
比繆新穎還要惆悵一些的,是和他同歲的溫州老鄉陳曦。陳曦是溫州知名鞋企東藝鞋業掌門人陳國榮之子,他大學畢業後,並沒有進入父親的公司,是選擇到上海創業,成立上海維泰利德貿易公司,做起貿易商來;他還曾大膽進行證券投資,一度成為浙江東日的第三大股東和神馬實業的第三大流通股東。
然而,兩年後,他的貿易公司最後落得被父親“吞併”的宿命。陳國榮顯然是出於資源整合、“抱團過冬”的考慮。
陳曦後來意識到了這個“冬天”的殘酷:“我一直在想,危機可能並未過去,未來兩到三年環境可能會更壞。”他用一種超出他年齡的深沉,對南方週末記者訴説著他的憂慮。
難得的契機
“逆運不就是性格的試金石嗎?”19世紀法國作家巴爾扎克説。這句話用在當下金融海嘯中中國的“富二代”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以“80後”為主體的的“富二代”們,對權力的迷戀並不像他們上一代人一樣,他們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個性能否得到最徹底、最直接的釋放。所以,繆新穎和陳曦們,並沒有因為“兵權”被削弱而萌生過多的不快,反而在思考危局下暗藏的機會和變革的可能性。“我在找時機,最近幾年可能要投資銀行等金融領域,到時候我就可以大顯身手了。”繆新穎説。
陳天紅注重的則是利用危機,蟄伏下來,注重品牌的打磨。27歲的陳天紅,是號稱“江南最大私家園林”──蘇州靜思園的總經理,其父陳金根任董事長。儘管受金融危機衝擊較小,但鄉鎮企業出身的陳金根,仍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心存疑慮,不過這倒是給了思想開放的陳天紅很大的空間和舞臺。“我父親是啃骨頭型的;我現在換了個思路,做長線。”陳天紅對南方週末記者説。她最近正在上海重金招聘一個核心團隊,“完全是我自己招的人,我父親只是來上海的時候大致了解下情況,除非是公司高層人選,他很少插手。”
陳天紅言語中充滿自信。她和她父親的“差異”,其實也折射出當下“富二代”接班的一個特徵:儘管金融危機有可能推緩了他們的接班時機,但一旦有一天企業的接力棒真正傳到了他們手中,他們會比預料中更堅忍,更有主見,也更具危機意識。
林昌盛也屬於這個群體中的一員。他是順德偉雄集團掌門人林偉雄之子,負責偉雄集團旗下一家子公司;偉雄集團總經理由他的姐姐林超群擔任。“我父親是老思想,不想得罪人,在向客戶索要貨款時習慣妥協,這一點跟我們這一代人有所不同。我的想法是,關係要搞好,同時也得明確還款計劃;他一開始堅持己見,後來也偶爾接納我的策略了。”林昌盛對南方週末記者稱。
葉凡甚至有點“嘲笑”父親葉祥堯──一大把年紀了才經歷難得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機。葉家父子執掌著長城電器集團,清瘦的葉凡今年只有25歲,名片上印的頭銜是“長城電器集團總裁助理”,就是這位年輕的“助理”,説服父親及早裁員,暫緩擴張步伐。
“我覺得裁員並不丟人,反倒是光榮的事。”葉凡説,“我爸起初有些固執。而我覺得,這輪危機的‘底兒’帶有很大的隨機性,因為市場的情緒很難掌控。”
未竟的課程
儘管他們中間有人以“我不是什麼企業家,充其量只是一個小老闆”來回應外界冠以他們的稱謂,但毫無疑問,“富二代”群體,正向歷史的前臺走來。這一群體的主體,已從之前民間耳熟能詳的諸如娃哈哈掌門人宗慶後之女宗馥莉、碧桂園掌門人楊國強之女楊惠妍,擴展到了整個中國企業界,以長三角與珠三角為甚。
11月30日,數十位“富二代”就金融危機下的契機與變革聊得不亦樂乎,然而,他們談及全是商業技能範疇,對於處理政商關係的心得,鮮有人提及。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當記者與葉凡聊起最近的“黃光裕事件”時,他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同樣,對於最近坊間熱議的“4萬億投資計劃”話題,更多的“富二代”們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其中一位後來甚為坦誠地告訴南方週末記者,自己雖然很自信,也已坐到了公司新掌門人的寶座上,但感覺到現在民企的外部環境並不樂觀,也變得更為複雜,“未來幾年內可能仍然是借助父親的資源和關係做事,與政府打交道是我父親的長項”。
惟一願意與南方週末記者分享政商關係之道的是瞿軍暉。他是1981年生人,現在是浙江、海南、廣東幾個地産和酒店項目的負責人,最近在中山籌劃一個大型項目,初期投資為5億元。乍一聽,這又是一位家業堅實的“少主”,後來記者才了解到,他是當日同行者中的“特例”──父親是湖北農民,自己並非“富二代”。
瞿軍暉顯得很老練,他説他35歲之前一定退休。而對於與政府與銀行打交道的心得,“要善於變通,但絕不行賄,我可不想後來幾十年光景在(監獄)裏面蹲著。”瞿軍暉説。然而,對於他的“變通”,在場的他的同齡人卻很少能揣摩出所以然來。
這似乎是當天“富二代”們暴露出來的“最大欠缺”;也是他們稱瞿軍暉為“老瞿”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他們無一不在“補習”這一課程。不過,一個細微的對比的是,長三角的“富二代”們心態更開放些,他們比他們的父輩更善於交流,很多時候並不遮掩自己的不足。而珠三角的“富二代”們,他們繼承了父輩們低調的風格,不太願意敞開心扉。
南方週末記者想與當天的珠三角“富二代”的代表、東莞名冠集團的“少主”莫冠鵬聊一下金融危機下莫家企業的應對策略,以及政商關係之道時,莫冠鵬的第一反應是──我得請示一下我父親。
在請教了他的父親──在今年的胡潤百富榜上坐擁35億元財富的名冠集團掌門人莫志明後,他對記者的答覆是:“您知道我們東莞企業家的風格,只做不説,所以不方便接受您的採訪了。”
“兩大區域‘富二代’群體並不是沒有共同點;和他們的父輩相比,他們的知識結構與背景、管理技能、國際化視野及社會責任感均有了長足的進步,他們不再是單純地要接班,而是嘗試通過商業模式甚至處世方式的變革將父輩的事業做強做大。”陳雪頻説。
陳雪頻是“‘接力中國’青年精英協會”的秘書長,策劃組織了這位長三角和珠三角“富二代”的交流活動。
在他看來,如今的金融危機,能讓現在的“富二代”們的翅膀變得堅硬,但離真正“飛起來”,尚需時日。(南方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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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金文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