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商務龍頭企業接獲投訴不斷，高管引咎辭職

    高學歷犯罪團夥瘋狂作案，受害者遍佈世界各地

    網絡欺詐如何防範，客戶交易安全如何增強保障

    各位晚上好，這裡是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歡迎收看《經濟與法》。電子商務讓足不出戶就自由購物的願望成為了現實，但與此同時，一些暗流也在其中涌動，先來看幾段監控錄像。

    他全部是在ATM機上去取，因為他也作賊心虛，也不敢到櫃臺取。

    這是福建莆田幾個自動取款機上的監控錄像畫面，畫面裏取款的人都在遮遮掩掩。

    有反偵查的意識，有的時候戴副眼鏡啊，趁晚上燈光不好的時候，有意識的這樣遮擋一下

    這幾段看似普通的監控畫面，對杭州警方來説，卻極其珍貴。因為它與今年初國內電子商務界的一場軒然大波密切相關。

    2011年2月，作為國內最大的網絡電子商務企業,阿裏巴巴B2B的首席執行官、首席運行官相繼辭職，此外，還有其他不同層級的多名員工受到降級或開除的處分。而這次在互聯網業界引起不小震動的人事變動，其根源就是發生在阿裏巴巴電子商務平臺上的一些欺詐行為。

    因為我們認為還是我們在打擊欺詐的這件事情上的力度決心和能力不夠，所以這也是後來大家看到的，我們在二三月份的時候有CEO（首席執行官）引咎辭職這件事情發生的一個主要的原因。

    蔣芳，阿裏巴巴誠信安全部負責人。她告訴記者，作為國內最大的電子商務公司，在阿裏巴巴平臺上註冊僅付費的“中國供應商”會員就達到十幾萬，買賣雙方糾紛投訴並不鮮見，其中就包括投訴賣家欺詐，但問題的演變過程讓他們始料未及。

    我們實際上從2007年開始就有團隊專門在處理這些買家之間的糾紛，買賣雙方的糾紛，投訴，包括欺詐這一類的案件

    2008年還非常非常稀少，就是個位數的，所以我們認為是個案

    可很快他們就發現，情況已變得越來越嚴重。

    看到最嚴重的是2009年，2010年，尤其是2010年。

    嚴重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前後有兩千多個供應商被我們關掉了帳號。

    欺詐投訴日漸增多，大量買家反映，他們在按約定交付訂金後，這些所謂的供應商將發貨時間一拖再拖，有的甚者乾脆直接消失。

    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搪塞，來拖延時間，那麼一直到買家認定就是自己交這的筆錢可能是石沉大海了，他才會向我們來舉報。

    而對眾多投訴記錄再進行分析，基本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作案的後半段是非常相像的，就是這個産品價格非常非常優惠，比市場價格要優惠很大一截，那麼買家動了心，打了款以後就無法再聯絡上這個供應商了。

    被投訴的供應商遍佈各地，江蘇、四川、廣東、福建，可是對這類投訴個案逐一分析後，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些看似很分散的被投訴企業似乎都有著一定的關聯。

    有的時候是我們發現了他的某一個聯絡方式是一樣的，有的時候我們是發現我們從技術上裁定他是同一台電腦在使用，所以這樣的方式會讓我們認定説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兩個企業之間在做貿易的過程中，誰是不是有什麼原因之下沒有去履約的情況，我們當時的判定就是我們肯定遭遇到了就是職業在做詐騙的人，在我們網站上做。

    從2009年開始，阿裏巴巴不得不拿出賠付基金對被欺詐的受害買家進行賠付，到2010年底，賠付已超過了190萬美元。因為受害的全部都是外籍買家，欺詐案件的激增讓阿裏巴巴和國內供應商的聲譽都受到極大影響。最終，在今年2月，公司高管引咎辭職，屢禁不止的欺詐行為給了阿裏巴巴沉重一擊。種種跡象表明，這背後的黑手，已絕不僅僅是一兩個不良商家所為，極可能是一些專門利用電子商務平臺進行職業詐騙的犯罪團夥，

    我們真的是有數百次嘗試報案過，但是都報不進

    電子商務平臺上欺詐投訴案件在快速倍增，但解決起來卻非常棘手，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到底在哪報案的問題。

    /當時的關於互聯網上這個欺詐到底查辦的歸屬是屬於何地警方，沒有清楚的界定，/欺詐者在國內某地，然後我阿裏巴巴公司在杭州，受騙的買家在海外，也就是三地三者都不在一個地方的時候，管轄權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除了管轄權問題，向海外買家進行調查取證，同樣十分困難。

    如何讓他報案，如何查處下去，也完全沒有先前的經驗可尋，海外買家自己也不知道出現這樣的問題以後，可以做什麼，他們自己也不太願意為了千把美金之下的這個費用專門飛到中國，或者是雇個律師來聲討這筆費用的去處，所以最後其實就是變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但愈演愈烈的欺詐現象讓阿裏巴巴的形象和運行受到極大影響，2011年3月，阿裏巴巴整理出2000多起投訴的詳細資料，向公司所在地的杭州市公安機關尋求幫助。

    在最高兩院和公安部一起下發了一個關於從重打擊電信詐騙的一個補充規定以後，給我們的管轄實現了一個突破，然後我們在3月10號我們市局主要局領導帶隊，帶領相關職能部門專門到阿裏巴巴親自上門與阿裏巴巴進行溝通。

    2011年3月中旬，杭州市公安局正式對阿裏巴巴的海量投訴事件立案偵查。但網絡犯罪沒有面對面接觸過程，沒有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徵，嫌疑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本身偵破難度很大，而這次，杭州警方發現，對手更狡猾。

    立案之後，偵查員按照這類案件的常規偵查手段進行信息摸排，發現犯罪嫌疑人在上網登錄發佈虛假商品信息時，使用了多個代理服務器來隱藏自己。

    比如説他在作案的這個地點，他首先登陸了美國那臺服務器，通過美國這臺服務器登錄到澳大利亞那臺服務器，再登錄到香港那臺服務器，然後再進入我們中國的大陸，那麼這樣的話我要去查他登陸位置的話，我這裡能夠看到的只能是看到他在香港。我們簡單的來講我們會以為他當時作案是在香港，其實他根本就不在香港，就是規避偵查。

    犯罪嫌疑人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而且有相當的專業技能。

    這一類案件對於專業的要求，對於犯罪嫌疑人成本的要求是有一定的要求的，就是他的犯罪文化基礎，包括他的成本投入都是比較高的

    從第一個方向發佈欺詐商品信息的來源入手幾乎一無所獲，偵查人員轉向另一個方向，與犯罪嫌疑人有關的資金流向。

    也就是説犯罪嫌疑人詐騙的錢他是通過怎麼樣一個路徑把錢取走。

    因為被害人都能夠提供一個對方犯罪嫌疑人的一個收款賬號，然後通過這個收款賬號我們就去找這個收款賬號它的開戶人是誰。

    在我國，國際匯款通常有TT和西聯兩種兌匯方式。因為西聯匯款作為一種快速匯款業務，資金即達，偵查員發現涉案的匯款業務幾乎都採用的是這種方式，只要取款人持有一個監控號，到當地郵政儲蓄、農業、光大等西聯合作網點銀行都可以直接提現。經過調查，辦案人員查到第一批29個監控號，兌匯地點全部都集中在同一地方——福建莆田。

    因為這個錢都是從國外的買家把錢打進來的，全部是走的國際資金流程，這塊兒我們説實在也沒有怎麼碰到過，

    當時我們認為這個匯兌肯定是要出現匯兌人比如説在櫃臺結匯的時候，因為這個不可能是通過ATM機取款，肯定是通過櫃臺結匯或者是拿外幣，或者是拿人民幣。

    只要通過櫃臺提現，銀行肯定會留有取款人的身份信息、取款底單，辦案人員希望通過這些線索掌握犯罪嫌疑人的真實身份、相貌特徵，以及藏身地點。可是，事情並不如想象中順利——整個結匯過程中，犯罪嫌疑人根本沒有出現在櫃臺。

    我就發現他們逃避偵查的意識非常強，沒有像我們想的這麼簡單

    在郵政銀行開戶的時候，他就開了一個叫做簽約賬戶，也就是説我在開戶的時候我就簽約簽好，比如説我叫什麼名字，某某，然後賬號是多少，那麼然後只要是有這個西聯匯款進來之後，我就在你這個開戶的地方匯兌，匯兌之後我就報我的名字，我的西聯匯款監控號，然後這個賬戶，還有金額，四個東西如果對牢之後，我就通過電話直接可以給你結匯結掉，人不需要出現。

    人根本就沒有出現，但國際商戶轉過來的錢卻通過一套程序辦理完了轉匯，之後犯罪嫌疑人又馬上把錢轉到早已經準備好的其它銀行卡上。掌握了這一情況，辦案人員馬不停蹄地前往莆田各個郵政儲蓄銀行，根據結匯底單調查接收轉賬的那些人民幣賬戶。

    結匯底單上面他是寫明了就是轉到哪個賬戶多少錢，/那麼這個工作量就是相當大了，比如説福建我們莆田，莆田下面有東莆，有他們城關所，每個點都要去找，要到倉庫裏面去找，通過這麼一個監控號先要把它找出來是哪一天匯兌的，這一天匯兌，而且這一塊兒的工作量很大

    在各個銀行海量的留存底單、結算票據中，辦案人員大海撈針一樣的翻找、查對。逐步鎖定了涉案賬戶和它的交易明細，根據交易明細中一筆筆提款的時間，偵查人員逐一分別調出了當時取款時的監控錄像。同時，辦案人員仔細查看涉案賬戶的開戶信息。

    他不太敢用真實的身份去開銀行卡，按照我們説起來他這個卡純粹就是為了作案而用的。

    對銀行開戶人身份信息查證後，基本排除了作案嫌疑，將開戶身份證上的照片與監控錄像中的嫌疑人進行對比，也不符合。如今，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出作案人，最重要的線索只剩下這些取款的監控錄像。

    當時唯一的線索就是視頻監控，因為其他所有的線索都是虛假的，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所以我們就充分利用了這個視頻監控。

    杭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副中隊長 王錚：他全部是在ATM機上去取，因為他也作賊心虛，有的時候戴副眼鏡啊，趁晚上燈光不好的時候，有意識的這樣遮擋一下。

    就是他取款這個監控我們來分析當初他幾個人來的，他是怎麼來的，他來了以後除了使用了有犯罪目的的這個銀行卡以外，有沒有用過其他的卡。

    辦案民警一遍遍仔細分析著自動提款機上的這些監控錄像，同時查看後臺數據，在大量的畫面中，終於發現一個細節，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用作案的銀行卡取完錢後，又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另一張銀行卡，在自動提款機上查詢。

    這個細節被我們發現了，當時這個細節一發現的以後，因為他在ATM上交易都有底單，那麼這張銀行卡他的身份，卡號就應該是他自己真實的身份，有了這個卡號，他的身份應該就明確了

    辦案人員又立刻調取更大量的監控錄像，從銀行自動提款機這個點出發，查看沿途所有的監控錄像。

    監控是最實在的，就是取款的時候，他有監控，一個是有些他監控取完了以後，他轉身走了，走了之後因為他銀行外面也有監控，一些社會監控。

    通過另外一個監控視頻我知道你是怎麼來的，你可能是打的來的或者是坐摩托車來的，他騎了一輛摩托車來，是兩個人，然後到了這個地方他從摩托車上下車然後過來取錢，明顯兩個人是相互認識的，這個摩托車牌照我們取到了，根據摩托車牌照我們做工作，那當然人的身份很快就出來了。

    通過監控錄像，辦案人員查清了取款犯罪嫌疑人的活動軌跡和落腳點，並由此逐步確認了其他作案人，案件取得重大突破。2011年4月11日、12日，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在福建莆田、龍岩兩地，對已經確認身份的30余名犯罪嫌疑人實施抓捕。

    一排排機器，就是電腦機器，就像普通公司一樣的，他們也有員工在那裏上網操作這些東西，然後在他們那裏一搜，什麼銀行卡啦，存摺啦，還有一些就是身份證的信息

    在現場，專案組查獲多臺電腦主機、筆記本電腦、手機等作案工具，還有大量用於轉賬的銀行卡、存摺，以及用來在銀行開戶的身份證。

    被警方抓獲的28人分屬於幾個不同的團，這些詐騙團夥都是以某貿易公司的名義進行犯罪活動，讓人驚訝的是，團夥成員平均年齡只有24歲，其中80%以上擁有大學本科學歷，有的甚至英語達到專業八級水平。

    今年25歲的小王被抓前是福建某大學的大三學生，他説自己是在一家公司實習時了解到了這種所謂“快捷賺錢”的方式，熟悉流程之後，他便從公司脫離，和幾個朋友單獨做了起來。

    我們把虛假産品的信息發佈到網站上面，然後國外客戶他們想買什麼就在阿裏巴巴網站上面去搜尋，然後他們比較有意向就跟我們聯絡，然後我們就以儘量低的價錢引誘他們，他們要是想買的話，他們就跟我們聯絡，我們叫他先付錢，然後再把貨發給他。

    在你經手裏面有多少起這樣的案子還記得嗎？

    這個我記不起來了。

    在你們經手的數額最大的記得嗎？

    一千多美元吧。

    小王説，這樣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有的人冒充多個商戶，同時操作多個賬號，一個月可以掙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元，他從2009年3月開始做到11月，8個月時間，他個人已非法獲利十多萬元。

    就是如果是你去找一個正當工作，你覺得可能沒有這麼多？

    那不會，那沒有這麼多。

    小王説，8個月時間裏，他前後經手了4個賬號，每個賬號騙了一定的人數就不再繼續使用，到時，只需要上傳一些違禁品的圖片，阿裏巴巴就會自動將該賬號關閉封掉，而他則換個賬號躲在網絡裏繼續詐騙。

    阿裏巴巴的註冊會員分為收費和免費兩種，其中收費會員每年向阿裏巴巴交納一定費用，可以獲得在網站首頁展示商品、同等商品搜索靠前等服務，相對可信度也高些。因為除了交納會費，申請成為收費會員的企業還需要經過阿裏巴巴的一系列審查、認證。那麼，用於詐騙的這些阿裏巴巴的賬戶是怎麼落到詐騙團夥手中的呢？

    我會把費用中的一部分拿出去請第三方的認證機關去校驗它是不是一個在工商獲得了公司資質的這麼樣一個企業，然後並且要有第三方的機構也要校驗説聲稱是這家企業的員工是否得到了這個企業的授權來阿裏巴巴上來宣傳這個企業或者是宣傳他們的産品。

    既然如此，企業花錢註冊的收費會員賬號，怎麼會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手中，成為空手套白狼詐騙的工具呢？

    你們一般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得到阿裏巴巴這樣供貨商的賬號呢？

    這個帳號基本上都是，像我們的話，我們是弄不到這個賬號的，有一些人專門倒賣這個賬號的，有機會的話就是跟他們合作。

    他們通過QQ群上專門有個QQ群在售賣阿裏巴巴的中國供應商賬號。

    原來，有些企業商戶因為轉型、變更産品等原因，私下將不再使用的會員賬號轉手，一些人將賬號低價買進後，再在網上高價賣給別人。

    一個賬號三萬塊左右，兩萬多到三萬左右。

    在大量網絡欺詐案件發生之後，也不斷有網友開始質疑，認為阿裏巴巴為了增加利潤擴招會員，降低了準入門檻，最終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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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受這個批評我覺得阿裏巴巴是應該承擔自己的責任，我們的責任很明顯，在銷售的準入上，我們就是有很大的管理的漏洞。

    蔣芳介紹，其實在欺詐投訴大量增加後，2010年8月，阿裏巴巴已出臺了措施，全面禁止會員賬號的轉讓。

    我們現在做的一切就是在改進這些我們已經意識到的錯誤，第二點就是我們在發展客戶上這種良莠不齊的客戶進來以後，我們自己一個應對的能力，應對的速度，以及應對的效率本身也是存在很大問題的，我覺得這個也是阿裏巴巴應該去改進的。

    案件偵破後，2011年5月，經歷了誠信危機的阿裏巴巴，在禁止會員帳號轉讓交易的基礎上發佈了五大措施，其中包括：防止有高風險欺詐傾向行為的賣家成為中國供應商會員，改善付費會員商鋪的驗證程序；進一步提升專有的方法來監察中國供應商會員在其商鋪所顯示信息的質量；加強執行有關清退會員方面的政策，及時除去有潛在問題的中國供應商商鋪等等。

    作為像阿裏巴巴這樣的一個商業平臺，也包括若干個商業企業向我們這樣形式的商業模式運作的企業，那麼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去進步自己一些管理的方法，比如説一些企業我不準你進來，或者發現問題把你踢出去，然後從此不再接入你的重新進入。

    阿裏巴巴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出臺一系列措施之後，不斷增加的欺詐類投訴終於得到了一定遏制，投訴數量出現下降趨勢。但他們也認為，企業採取的這些措施對一些惡性故意欺詐的犯罪分子而言，未必能完全的防治，需要提醒的是應有的提防和依照交易流程規則操作，欺詐者引人上鉤的手法很簡單，所有的熱門商品都只是同類商品價格的三分之一，稍加辨別就該警覺，另外在阿裏巴巴上交易，也有類似支付寶這樣的支付工具，但眾多受騙買家都是應對方要求將錢直接轉進了騙子們的賬戶。電子商務時代，電子商務行業自身在不斷解決問題中完善發展，我們也要學習如何在不見面的交易中保護自己。結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