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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3年10月22日 12:20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光明日報
文房四寶的鑒賞和收藏 |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裏,筆墨紙硯是中國人必不可少的“文房四寶”,人們用它們傳遞親情濃郁的家書,書寫傳誦千古的文章,創作令人驚嘆的書畫精品,築起了中華文明的大廈。進入電腦時代,筆墨紙硯似乎已成為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情況真的是這樣嗎?今天的文房四寶境遇如何?該怎麼看待文房四寶?附著在它們身上的文化和工藝之美該怎樣傳承?請看本報從今天起陸續推出的相關報道。
從毛筆到硬筆再到鍵盤,人們的書寫方式變得越來越便捷、快速、無紙化,筆墨紙硯離人們的生活似乎越來越遠,以致有人説“文房四寶已死,何必續命”。
然而,筆墨紙硯正在以另一種方式回歸人們的生活。今年夏天,陜西師範大學毛筆手寫的錄取通知書受到廣泛關注,有評論説,這是“公眾對書法藝術的集體懷舊,對傳統文化的深情凝望”。在前不久舉行的第31屆全國文房四寶藝術博覽會上,中國文房四寶協會會長郭海棠説,近幾年博覽會的規模越來越大,參展的商家和觀眾也越來越多。
事實上,在近年來的收藏投資市場上,宣紙價格年年走高,真宣紙價格3年翻了一番,而端硯的價格在10年裏上漲了幾十倍,堪稱“瘋狂的石頭”。
千百年裏,無數文人用筆墨紙硯寫下錦繡文章。文房四寶不僅成就了中國知識分子的韆鞦功業,其本身也成為獨具文化神韻的藝術作品。在社會生活和書寫方式發生巨變的今天,該如何看待文房四寶在當今的重新閃現,它們承載著怎樣的傳統文化、審美情趣和製作工藝,其未來之路又在何方?
匠心清賞,以器載道的文化內涵
“燕呢窗花紙墨趣,風過屏梅筆硯香。”一副對聯,道出了主人的風雅情致。文房四寶的文化內涵,又豈止於此?
宋代理學家程顥説:“天下無一物無禮樂”,説的是萬物都承載著文化要素。文房四寶發展的歷史,正是社會文化背景的見證。中華硯文化發展聯合會副會長黃海濤認為,硯臺的發展演變與中國的文明史息息相關,從硯臺的造型中可以品讀出歷史上不同時期的文化特點。漢代,神秘化的社會風尚,使得硯臺追求浪漫的風格;唐代,奢侈化的社會風氣,使得硯臺追求大氣的風格;宋代,文人化的社會取向,使得硯臺追求高雅的風格;明清,迂腐化的社會趨勢,使得硯臺追求繁縟的風格。
文房四寶與人們天天相伴,最能體現使用者的文化情懷。“一支毛筆有自己的名字,仿佛有了生命。”北京戴月軒湖筆店董事長于天鶯介紹,有的筆桿上會有特別的銘文,比如“助文人高攀丹桂,扶學士直上青雲”,這支筆寄託了舊時讀書人的美好心願。而“遁女心懷高尚志,感時詩有不平音”,則使人們不禁想到這支筆是否曾為某個詩人用過。
收藏家吳洪偉特別喜歡古墨,他説:“一笏好墨,集書法、繪畫、雕刻、章法于一身,堪稱最精美的藝術品。”如清末外交家洪鈞曾制一笏琴形墨,上書“墨供我書,琴養我德,叩寂求音,不如守黑”,短短16個字,昭示了一個君子潔身自好、樸素守本的道德追求。
古紙收藏家田洪生認為,作為文字的載體,紙張也是歷史文物,和古代書籍、書畫作品同存共塵:“清宮能印製出精美的殿本書,是因為使用了開化紙;青銅器拓片的神采,也得借助汪六吉綿連紙的使用。”
北京燕山出版社原總編輯趙珩對信箋紙情有獨鍾。他説,信箋紙上淡淡印出的圖案,或為名家書畫小品,或是文佩瓦當等博古拓片,甚至還有宋版書的書影、舊時戲院的戲單,不但美觀,也有史料價值。難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魯迅與鄭振鐸在北京琉璃廠遍求信箋紙300余種,輯成《北平箋譜》,可見文人對此的喜愛。
巧工細作,有助書畫的工藝價值
文房四寶不僅有實用價值,好的筆墨紙硯還是具有高度審美價值的工藝品,吸引了很多名家大師。歷史上書畫家與文房四寶製作名家的故事不勝枚舉。據宋代邵博撰《邵氏聞見後錄》記載:“宣城陳氏家傳右軍求筆帖,後世益以作筆名家。柳公權求筆,但遺以二支。”可見王羲之、柳公權等書法大家對名筆是多麼傾心。歷史上還流傳下來很多稱頌文房四寶的詩文作品,比如李白的《酬張司馬贈墨》一詩,極言當時上黨墨用料之精美、香氣之馥鬱。白居易稱讚過宣筆,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等人則有讚美硯的詩作流傳。
文房四寶因其獨特的製作工藝,特別能展現中國書畫藝術特有的魅力。田洪生説:“宣紙韌而潤,光而不滑,吸水性強,著墨容易,用於書畫則墨韻清晰,層次分明。”徽墨選用麝香、犀角、珍珠等名貴材料,香味濃郁、堅而有光,質細而潤,色黑膠輕,入紙不暈,濃淡相宜。湖筆、宣筆則柔軟而富有彈性,提而不散,鋪下不軟,筆鋒尖銳,剛柔兼備。筆的管材選用紫檀、象牙、雕漆、玳瑁等,更增加了其附加值。
文房四寶之中,造紙術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其工藝技術不斷推陳出新。在唐代,經過染黃黃檗、涂蠟燙平加工而成的硬黃紙,防蠹防潮,能長久保存,初唐寫本《妙法蓮花經》、王羲之《萬歲通天帖》摹本,都用的是這種紙。五代至北宋時期,人們用絲線或馬尾線把所設計的圖案編在抄紙的竹簾上,因為有圖案的地方抄紙時纖維層較薄,所以制出來的紙“水印”赫然。故宮博物院藏北宋李建中《同年帖》,紙面上就有波浪紋圖案。
筆硯精良,成為文人快事。優秀的書畫作品離不開優質的文房工具。曹魏時期書法家韋誕善於制墨,有“一點如漆”的美譽。他曾説:“夫欲善其事,必利其器。若用張芝筆、左伯紙、及臣墨,兼此三者,又得臣手,然後可以逞徑丈之勢,方寸千言。”
守正出新,當代製作的傳承境遇
進入現代,特別是進入互聯網時代,人們的書寫方式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文房四寶淡出了主流書寫領域,其傳承與發展也面臨著困境和諸多挑戰。
原料枯竭、質量下降是文房四寶面臨的一大窘境。以毛筆為例,北京京華毛筆廠廠長武京生介紹,毛筆在製作中,有些品種為了增加筆毫彈性,需要加些豬鬃。過去家養的豬一年才宰殺,現在喂飼料的豬半年就宰殺,飼養週期的縮短使得豬鬃的彈性明顯減弱。此外,由於環境變化和水草污染,山羊、山兔的皮毛也大不如前,必然導致毛筆質量的下降。
藏硯頗富的北京翰典藝術館館長周同祥談到,四大名硯中,端硯老坑石料早已開採枯竭,歙硯龍尾山石料也日漸稀少,産洮河硯老料的喇嘛崖已淹于水中,澄泥硯的製作工藝也難以恢復到古代的水平。他反問:“今天硯石材質已經與古代不同,其品質還能一樣嗎?”溫州曙光皮紙廠總經理李麗萍也表示,儘管製作工藝沒有變化,但因為紙漿質量與以前不同,“如今的溫州皮紙和20年前的老紙比起來,纖維變短,堅韌度有所下降”。
文房四寶的文化認同,也同樣遇到了挑戰。談起墨的製作現狀,安徽屯溪的制墨師金自俊有些無奈:“研出的墨,墨色豐富而有層次感,不似墨汁膠多纏筆,濃淡無起伏,又添加防腐劑,于紙有害。但許多書畫家如今只用墨汁了。”周同祥説,現在一些制硯者缺少對硯文化的深刻理解,盲目追求材質和新奇感,把硯臺製成了體型碩大,集木雕、石雕于一身的擺件,完全脫離了硯臺的原始概念,使形制俗不可耐。
由於文房四寶製作中很多工序靠手工完成,學習技藝過程艱辛,回報不高,後繼乏人也成為制約文房四寶傳承發展的一大難題。
但令人欣慰的是,伴隨著國學熱、收藏熱,傳統文化正在以從未有過的熱度回歸,很多人認識到,傳統書畫在陶冶性情、增強修養方面的作用不可替代,文房四寶獲得了新的發展機遇。
2011年教育部下發通知,要求在中小學通過有關課程開展書法教育,“學生要用毛筆字寫楷書,臨摹書法大家”,這客觀上推動了社會對文房四寶的需求。
部分文房四寶用品還受到了熱烈的追捧。中國宣紙集團宣紙研究所副所長黃飛松分析,由於目前有數量龐大的宣紙消費人群,比如中國書法家協會、美術家協會的藝術家群體,藝術院校學生和各地的書畫愛好者,加上一些高檔文書檔案、紀念品為增加文化含量改用宣紙,預計未來對宣紙的需求還將持續增長。
從使用到喜愛,從文具走向藝術品,凝結著中國傳統文化和審美情趣的文房四寶,在新時代又開啟了另一片藍天。(本報記者 殷燕召 本報通訊員 邱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