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復歷史-辛醜1901(綜合材料) 姚爾暢
綜合材料繪畫藝術是一個充滿生機、擁有無限創造空間的領域,“週而复始:綜合材料繪畫學術邀請展”所呈現的這些作品,雖然遠遠不能涵蓋綜合材料繪畫藝術領域眾多的作家和流派,然而就入選作家的作品而言,已向世人展示出中國藝術家的巨大的創造力和對當代綜合材料繪畫語言充分的駕馭能力和豐富的語言表現力,從其中也可以清晰感受到作家創作心態的沉靜與自信,這是難能可貴的,這是進入21世紀第3個10年之際,中國綜合材料繪畫藝術領域前沿藝術家的一次精彩的集體亮相,其學術意義不可估量。
融匯與“打破”:“去疆域”與架上繪畫藝術的解構與創新
很多研究者不贊成把綜合材料繪畫看作是一個新的“畫種”,我對這種觀點深表贊同。今天,各種繪畫藝術的界限正在被打破,從而出現各個繪畫領域相互融匯、相互交叉的局面,那種“畫地為牢”“諸侯割據”的“佔地盤”的傳統繪畫思想已經落後於時代了。不僅各個繪畫藝術領域在交叉,而且要古今融匯、中西融匯,充分打破界限,正如南朝謝赫所説“跡有巧拙,藝無古今”,只有超越古今之界限、中西之界限,才能達到“上下與古今同遊”的境界。
從此次展覽來看,這個趨勢已然非常明顯,傳統的油畫、水墨、壁畫、雕塑等藝術形式之間的界限正在被“消解”,架上繪畫的概念也正在被“顛覆”和“重構”,裝置、雕塑技法、聲光電現代技術的介入、多媒體的綜合使用、心理學的嵌入、實物場景的運用,這些多元的表現手法已經很難按照傳統學科分類來定義,架上繪畫的所謂“繪畫性”這一概念被充分地拓展和擴張了。
今天,“去疆域”已經是一個清晰的歷史潮流,而繪畫藝術各學科、各畫種之間的充分交叉融合,各種繪畫語言和繪畫材料的充分綜合融匯,必將促進架上繪畫的進一步革新與創造。此次展覽中,《絲路華章》用無數卷軸堆積、擠壓、褶皺、扭曲而形成緊張的畫面感,這些古老的卷軸紙張枯黃,呈現一種金屬的質感和色彩,既有雕塑的視覺效果,又有富有衝擊力的“繪畫性”,同時又有隱喻功能極強的裝置意味,然而雕塑、架上繪畫、裝置這些既有的任何概念又難以準確地定義它,它融合了這些不同的藝術概念和形式,同時又消弭了各個概念與形式之間的“疆域”。孟祿丁的《元速》、邱積釧的《源代碼·夏日頭條》等,也都具有類似的特徵,是將材料、技法、藝術呈現和思想性結合得比較好的一批作品。
元速(綜合材料) 孟祿丁
解放與自由:從材料和工具的解放中獲得藝術和生命的自由表達
綜合材料繪畫藝術在形式(材料和技法)上,打破了傳統藝術各門類的既定疆域,實現了學科和藝術的融合;然而從更深的哲學和心理學層面來説,綜合材料繪畫藝術的精髓,乃在於使作家從材料和工具的解放中獲得更大的創作自由。這是作家解放自我的過程,這種解放自我的快感乃是藝術創造最大的快感源泉之一。
綜合材料繪畫藝術使得畫家可以不受材料和技法的拘束和牽制,享受童心和遊戲的快感——油畫、水墨、雕塑等藝術形式的區分已經不重要,創作者手中的工具也不重要,他隨心所欲,他關注的只有藝術效果和藝術思想的表達,而不關心採用何種材料、運用何種工具,使他的整個身心獲得了一種解放和自由。這就是綜合繪畫材料所帶來的真正的革命。
人類之知識與藝術創造,既有日神之理性,又有酒神之陶醉,只有把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結合起來,才能創造偉大的藝術。綜合材料繪畫藝術的創造本身乃是尼采所説的“酒神之陶醉”之成果,因為它不拘于一種表面的程式,不被材料和技法所羈絆,“直造先天未畫前”,直接進入藝術的本質。
要進入綜合材料繪畫的境界,首先要從哲學層面理解“童心”,理解“復歸於嬰兒”,理解“酒神精神”中的陶醉,從而找到一種爛漫的、陶醉的、忘我的、不顧一切唯有純真本體的自由表達方式。有些畫者,雖然在嘗試綜合材料,然而卻始終被現有的、固定的、僵化的“模式”所牽絆、所拘係、所羈絆,所以貌似新穎甚至怪誕,實則陳舊俗陋,其原因在於他沒有進入這個純粹的、解放的、空靈的、無所羈絆的“童心”境界。所以他扭捏,他矯揉,他左顧右盼,而沒有自己的“真精神”。綜合材料繪畫藝術乃是接納一切、解構一切,認知一切、而又否定一切,萃取一切、而又拋棄一切,最終達到創作者的精神上的完全自由和解放。
從這次展覽中,可以感受到,中國藝術家藉由綜合材料而獲得的“表達自由”正在迅猛增長,一種“呈現自我”的自信也正在悄然增長,在“週而复始”展覽中,便可以清晰地捕捉和感受到這一潛在的心理趨勢。
文化自覺與中國綜合材料繪畫主體精神之構建
在欣賞優秀的綜合材料繪畫藝術作品的時候,我們往往看到,富有衝擊力的繪畫語言和繪畫背後的思想精神境界是合二為一的,它們相互激發,相互呈現,相互造就;然而我們也會偶爾看到只注重材料和技法的新穎(甚至從消極的一面説是“怪誕”)而忽視思想性的作品,這些作品所傳達的“美感”往往是膚淺的、貧弱的,其思想性的匱乏影響到其藝術境界的提升。因此,在綜合材料繪畫領域,作家必須超越材料與技法,重視思想與哲學的表達。當然,繪畫藝術不是一堆抽象的、枯燥的觀念與思想,藝術也不等同於哲學的思辨,但繪畫藝術必然藉著一定的藝術形式表達一定的觀念與思想。
在繪畫藝術的四位一體的結構之中,“材(材料)-技(技法)-藝(風格)-道(哲學與文化)”有其不同的功能。“材”和“技”是手段,“藝”是繪畫之美學效果與美學境界,而“道”是繪畫之精神和哲學內涵,代表著繪畫作品的精神性的高度。要達到精神性的高度,就必須深入到民族精神的深層基因中去探求,每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都在不知不覺中觸到了民族精神之根、之魂,才真正進入了藝術表達的“精神性”的高度。如果我們能夠看出某些當代綜合材料繪畫作品之思想蒼白,那麼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暗示出這些畫者還徬徨徘徊于整個民族精神傳統的殿堂之外,還沒有找到與這個偉大傳統“融接”的“精神臍帶”,還漂浮在這個偉大的文明母體之外,無所歸依。
要使綜合材料繪畫走進中國文化藝術傳統之中,融入中國文化藝術精神的悠久洪流之中,嵌入到中國人千百年的偉大藝術創造的有機體中,才能彰顯中國綜合材料繪畫的主體精神,也才能使中國的綜合材料繪畫有源源不竭的生命力。而如果找不到我們與傳統之間的血肉關係,如果將我們與傳統生硬地斷開,則我們將永遠無法安頓中國綜合材料繪畫的“文化基因”和“文化屬性”,我們就會遊移在這一偉大傳統之外而無所依歸、無所棲居、無所著落,成為“喪家”的淒淒惶惶的“精神流浪者”。
當然,在這一過程中,綜合材料繪畫藝術本身必然經歷漫長的探索和自新過程。在致力於構建中國綜合材料繪畫的“主體性”的過程中,創作者需要從邊緣心態走向主流心態,從另類姿態走向主體姿態。自覺的疏離固然可貴,然而對一個時代的擔當與引領更需要識見與勇氣。綜合材料繪畫的藝術家要表達時代的大主題,回應時代的大關切。此次展覽中,姚爾暢的《修復歷史——辛醜1901》等作品,就是在自覺地運用綜合材料繪畫,來切入重大歷史事件的再審視與再解讀,體現綜合材料繪畫對時代巨變和時代主題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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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而复始——綜合材料繪畫學術邀請展”(北京站)舉辦
本報訊(記者 楊陽) 由中央美院申請和主辦的“週而复始——綜合材料繪畫學術邀請展”(北京站),作為國家藝術基金2019年度傳播交流推廣資助項目的收官展,于近日在中央美院美術館進行此項目第6站的巡迴展出,並舉行結項儀式及“中國綜合材料繪畫語言主體性精神”學術研討會。
“週而复始——綜合材料繪畫學術邀請展”的展覽內容主要分為兩部分:一是中央美術學院自1995年成立材料工作室至今的教學研究與實踐的優秀代表作品;二是近20年來,社會蓬勃興起綜合材料藝術所産生的代表性優秀作品。該展覽匯集了全國優秀綜合材料繪畫作品100余幅,代表了該畫種在國內的發展水平。參展藝術家有潘世勳、胡偉、胡明哲、張元、丁方、王璜生、楊勁松等一批活躍於此領域的代表性藝術名家、學術&&人,也有在全國各重要藝術機構和教學單位綜合材料學科的創作骨幹和教學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