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2日 四川巴塘兵站。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腦內有定時炸彈,一旦爆炸,那麼他第二次就很難挽救。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一定想辦法把他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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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路又被洪水衝斷,靠陸路運輸已經不可行。惟一的希望就是派直升機救援。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 孫明樹: 因為這趟航線沒有完全開闢,航空資料還不完全具備,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冒著生命危險去飛這條線的。
兩架直升機待命,要去穿越一條生死航線。
這位病人叫楊通建,他是一名在川藏線上服役了19年的老兵,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四川省的巴塘地區,這裡就是四川省的省會成都,從成都到巴塘直線距離大概是500多公里。但是,我們從這張圖上也能夠看到,我們特意用紅三角標注了一下,這幾個紅三角就代表了中途的幾座大山,那麼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直升機飛過這條航線,因此説也是非常危險的,那麼説到這兒,可能很多人都會問,這個楊通建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怎麼會讓這麼多人都來牽掛他呢?咱們接著往下看。
37歲的楊通建即將要告別19年的軍旅生涯,轉業回成都老家.然而8月28日,噩夢卻悄悄降臨到這個聚少離多的小家庭。
楊通建妻: 頭好像要爆炸了,不曉得怎麼回事。那一晚上吐了三四回。
從楊通建服役的兵站到最近的巴塘醫院要走幾個小時的路程。檢查的結果卻讓每個人吃驚。
楊通建妻: 做個CT,結果出來是腦出血。
川藏兵站部巴塘大站副政委羅甫軍: 當時他就昏迷了。
在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巴塘,儀器並不能幫助醫生找到出血的部位,也就不能保證楊通建度過危險期。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死亡在向他走來。
當地醫院決定向遠在成都的軍區總醫院求助,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接到了來自巴塘的電話。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我就考慮這個情況和我們平常的高血壓腦溢血的情況不一樣,這個病人是個中年男性,沒有高血壓病史,第二個呢就是他也沒受過外傷,根據他這個出血部位他又不是標準的高血壓腦溢血的部位,所以我們考慮可能是腦血管畸形破裂或者腦動脈瘤破裂出血。
如果真是這樣,就相當於楊通建顱內有了一個炸彈,而且這個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腦內定時炸彈,一旦爆炸,那麼他第二次就很難挽救。
必須穩定病情,顧建文根據巴塘當地醫生所描述的症狀,初步做出了診斷,一邊電話指揮前期的搶救。一邊也在為以後的治療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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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所以當務之急呢就是這樣的病人,後續治療怎麼辦,病人隨時出現生命危險以後,相應的急救設備都不太具備,同時巴塘雖然海拔高度已經是在這一代地區相對比較低了,但仍然在兩千多,海拔兩千多,那麼仍然處於一個半缺氧的狀態,對病人腦的康復和全身的康復是不利的。
這就是當時楊通建所做的CT的片子,我們看這個部位,這一大塊很明顯的區域就是出血的血腫,那麼這個血塊在壓迫著他的大腦的很多功能的組織,所以説這樣一來,就會導致病人的疼痛啊、嘔吐啊、昏迷,那麼如果説這個血塊在短時間內不能夠被大腦組織本身給它吸收掉的話,這個壓迫會繼續存在,繼續加強,那麼很有可能這一部分大腦組織就會因為缺氧,而喪失功能,最終導致人的死亡,按道理説,像這種腦出血的病人他是不能夠移動的,就是因為移動的過程當中怕有震動,因為在搞不清楚具體的出血部位的時候,這種震動對他們來説簡直就是要命的,那麼顧建文醫生考慮,楊通建目前這個狀況,他很有可能是因為在腦部長有一個動脈瘤,動脈瘤破裂之後失血造成了這樣一個壓迫的情況。按常理説,這個時候需要把他及時轉移出來,因為楊通建所在地是四川的巴塘地區,海拔2600多米,在這種高原缺氧的環境下對他身體的康復是非常不利的,現在要想拆除他腦中的這顆定時炸彈,只能把他平穩從當地轉移出來,找一個具有相當醫療水平的醫院,去為他進行精心救治。
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在當地手術,但是受醫療條件的制約,成功率不高。二是必須把楊通建快速運出來,到醫療條件相對先進的成都,巴塘和成都直線距離只有五百公里,但是有幾座高山需要翻越,即使日夜兼程,最短也需要3天以上,然而楊通建能否經得起這樣長時間在高原上的顛簸呢?
川藏兵站部巴塘大站副政委羅甫軍: 車運載的話,肯定要出事兒的。就是要造成他的血管破裂。
但是接下來,用車運送這條路也行不通了,由於下雨,川藏線上多處塌方,走出巴塘的山路斷了。
川藏兵站部巴塘大站副政委羅甫軍: 我們能不能向上級申請用直升機運載。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動用直升飛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我們只是一個意向,畢竟這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
楊通建妻:當時飯我也吃不下,覺也睡不成。四天沒吃飯,四天沒睡覺,前四天 在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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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通建發病的第四天過去了。經過救治後他終於醒過來了。這讓遠在成都的顧建文在高興的同時又增加了另外的擔心。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好在通過電話聯絡,對症處理以後,病人逐漸清醒,説明這個血腫所造成的危害暫時穩定下來了,但是它仍然是一個定時炸彈,因為血腫中間很可能就包裹著這個動脈瘤,它隨時還會破裂。
這就是説,楊通建還處在危險之中,迅速撤離巴塘,到成都就醫,應該可以增加他生存的幾率。成都軍區的領導了解這個情況之後,迅速做出反應。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 孫明樹: 我當時立馬就想到,要直升飛機前接,為什麼考慮這個問題,因為我在川藏線上已經待了25年,這25年我真的看到很多戰友得不到及時的救治,本來是一個小病,本來在內地不算什麼,就犧牲在高原上。所以我總覺得一定要想辦法,因為現在條件好了,一定想辦法把他救下來。
派直升機前去救援方案很快得到了上級的批准,但是更大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 孫明樹: 派直升飛機營救在川藏線是第一次。通車51年來,是第一次,我考慮到這個難度太大了,因為這是一個處女航,還沒有完全向這些縣份還沒有通直升飛機。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因為這條航線,飛起來比較難,從來沒有飛過,在航空史上就從來沒有飛過,這個山比較高。有些山已經達到七千五百米,比如説像貢嘎雪山七千五百多米,還有中間幾座山都在五千米以上,這樣直升機的升限本來就在六千米,這樣基本上屬於極限飛行。飛行難度比較大。
從大屏幕上來看,從成都到巴塘地區,中間要經過好幾座大山,這些大山當中在折多山這個位置一個貢嘎雪山,我們都知道貢嘎雪山很出名,高度是七千五百五十六米,在這種山多雲層厚,氣流複雜的條件下,直升機要想做到平穩飛行是非常難的,直升機本身又不像我們經常見到的那種帶機翼的飛機,就是固定翼的飛機,那麼直升機的升限一般只有6000米,所以説貢嘎雪山對這架直升機來説,就是一個非常難過的一個關頭,而且恰恰就在這段時間呢,成都機場附近的氣候狀況也不是特別好,對於直升機的航行來説,如果氣象條件不好的話很有可能在這種複雜的地形環境之下就會導致機毀人亡,到底該怎麼辦呢,一邊是生命垂危的楊通建等待著救援,而另一方又要考慮機組人員的安全,到底直升機是去飛,去救他,還是不去呢,咱們接著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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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證這次飛行萬無一失,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考慮在內,包括油料的供給,運輸途中要遇到的問題,從成都直接到巴塘的首航定於9月6日飛行。
楊通建妻:到飛機要來了,頭一天晚上,張醫生才給我説,他説,明天把老楊用直升飛機接到成都軍區總醫院可以動手術,我才知道,心裏很高興,因為有救了,我丈夫有救了。
9月6日早上七點
兩架直升機在草坪上待命。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兩架飛機主要還是出於從安全角度考慮,因為高原地區,一個是無線電聯絡不方便,因為無線電咱們知道通訊距離有限,這兩架飛機能夠起到互相照應。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我這個心裏邊壓力比較大,感覺到自己肩上的擔子也比較大,第一個要保證咱們傷員的安全,能夠順利地把他救出來,第二個要保證飛機機組的安全。
七點半飛機起飛。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我們的心情也是很焦急,希望儘早把他接回來。
起飛之後,顧建文一直在跟地面用手機短信的方式進行著聯絡,為了節省時間,遠在巴塘的楊通建也做好登機的準備。
川藏兵站部巴塘大站副政委羅甫軍: 這邊一通知,我們那邊就出院,然後用救護車,慢慢地把他移動過來。
楊通建妻:草坪上等飛機過來。肯定要等。
等希望,飛機來就是惟一希望,只有等。對於她來説,只要救援的直升機飛過來了,丈夫就有生還的希望了。但是她不知道這次飛行對機組意味著什麼。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因為這趟航線沒有完全開闢,航空資料還不完全具備,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冒著生命危險去飛這條線的。
儘管起飛前機組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是困難還是來了。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主要是氣候,因為我們這個川藏線南端它是橫斷山山脈的末梢,氣象很不穩定,就我們汽車兵有句俗話,上高原一天要過春秋冬夏,山頂上是冬天,山地下是夏天,半山腰是春天或者是秋天,專家組上去的時候也有這個感覺,雲彩很厚,雲彩和山連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雲哪個是山。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一直在雲上飛行,進入山區之後,飛過雅江,天氣就已經變得特別差,包括這個能見度,比較低而且還下著雨,再加上雲非常低跟山連在一起。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飛機接近極限。上升力沒了,發動機的功率非常小。飛機就像一片樹葉一樣在空氣中飄來搖去的。
作為機長,栗國明顯意識到,外面的氣候條件對直升機的飛行越來越不利。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在一個非常高的山峰群中間,雲層已經完全擋住了去路,我們的飛機在轉向,在逐漸逐漸轉向,轉向之後又到了另外一個峰群,我的感覺是換了一個山口,這個時候,還是前面被雲擋住。這個時候我們的心情非常焦急,到底能不能過去。
飛機已經徘徊一段時間了,再這樣下去,燃油又成了問題,到時候的結果只能是機毀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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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沒有辦法通過了,在這種情況下,被迫無奈,只有返航。十點半,飛機被迫返回了成都。
楊通建妻:後來説飛機返回成都。心裏又開始焦急起來。
希望變成失望了。
那麼這個時候,時間對於楊通建來説,就更為重要了,因為在高原地區多待一分鐘,他腦內的動脈瘤就很有可能會破裂,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本來抱以最大希望的直升機營救宣告失敗了,到底楊通建能不能被安全地轉移出來呢?我們每一個人都在為他擔心。
9月7日 天氣不適宜飛行
楊通建妻:當時一直在等啊,等飛機傳來很好的消息,飛機飛過來。但是9月7日,只要過了中午12點的話,就是沒有希望過來心裏又擔心起來了。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盼老天爺趕快放晴。因為成都立秋以後十多天都是陰雨綿綿。
9月8日的天氣依然不適合飛行。但是為了爭取搶救楊通建的時間,指揮部門決定再嘗試一次。
楊通建妻:結果9月8日,又説飛機過來了,救護車又送到巴塘大站油庫壩子上面去了。心裏高興。
不知道這次,他們等來的會是什麼呢?山裏的氣流還是強烈,直升機一直在極限飛行。但總算是平安。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我聽飛行員講了一件事情,我也很感動,就是當他們的飛機飛越海子山上的時候,看到我們的汽車兵一個一個給他們敬禮一個一個給他們招手,對啊,這個確實很感動。
字幕:川藏線的戰士們把汽車排成排向空中救援的直升機致敬,向機組的戰友們致敬。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應該説心情非常激動,甚至客觀的講,眼淚在眼圈裏晃,就是終於飛過來了,終於能夠把這個傷病員接上飛機,至少我們能夠為這個傷病員伸出手來替他做點兒事情。
楊通建妻:飛機飛過來了,這個聲音,嗡嗡的聲音。
終於等來了,飛機來了。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 我們為他準備了非常強的抗衝擊的氣墊,這樣的話,雖然飛機震動很大,但是傷病員躺在上頭,他就可以非常平穩,就像睡在這個嬰兒的搖籃裏頭一樣,非常平穩。
一邊要盡可能節省時間,一邊還要為楊通建做好充分的飛行準備,因為稍有疏忽,就將前功盡棄。
飛機發動以後,噪音非常大,非常刺耳,必須讓病人不要受到這麼強的刺激,否則他的血壓會升高,升高以後還會出現動脈瘤的破裂,那時候我們給他用了防噪音耳罩,給他戴上耳罩。
經過一系列處理,飛機起飛之後,楊通建的病情一直很穩定。但是不久,情況就發生變化。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青筋暴露,他的額頭血管爆起,這個提示他的腦壓迅速升高,這個可能跟氣流升降有關係,跟低氧的狀態有關係,第二個就是心率非常快,到120,130,血壓高的時候,高壓160,低壓110,另外一個就是呼吸快,煩躁,就開始要翻過來翻過去。
直升機飛得越高,倉內的氧氣就越稀薄,腦壓就會發生變化,直接帶來的後果就是楊通建腦中的動脈瘤破裂,必須採取措施。這個時候,倉內的其他人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暈機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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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通建妻:過了海子山以後,我就開始暈機了,我心裏翻,又想吐,不知道我丈夫怎樣,他的感受肯定比我更加難受。
成都軍區總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顧建文:顧:當時我們每一個人都處於一個比較嚴重的缺氧狀態。
成都軍區聯勤部副部長孫明樹: 看楊通建的命大不大,能不能挺過來。我當時擔心怕救不過來。
楊通建妻:當時心灰意冷了,沒有什麼辦法了,要死了,就是那種感覺了。
一切可行的救治措施都在嘗試,同時顧建文也希望機組人員能夠降低飛行高度,讓楊通建挺過難關。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儘量採取高度低一點的地方穿越飛行。相對要繞飛一點,要偏離航線一點,對於飛行來講,風險就比較大了,因為高度低,在高原上平均海拔都比較高的情況下,這樣對飛行安全有一定的影響應該是。
這樣做意味著危險增加,機組的每個人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在互相鼓勵。
成都軍區陸航二團參謀長栗國:周圍都是雲和山連在一起,而且往下又是萬丈深淵,這樣每一個人心裏面都應該是比較緊張,應該説還是有一種恐懼感,但是整個機組,像飛行本身就是帶有一種高風險的職業,大家有一種互相鼓勵的信念在裏面。
機組人員幫助楊通建創造了奇跡,把他從高空平安轉移下來,他的病情在逐漸穩定。
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兩架直升機安全著陸。
楊通建的危險還在,多爭取一點時間就是增加生還的希望。在飛機著陸後的最短的時間內,他被送往成都軍區總醫院進行救治。
CT顯示醫生做出動脈瘤破裂的診斷是正確的。在精確的照影技術下,醫生們找到了顱內的動脈瘤的確切位置。經過2個小時的手術,楊通建顱內的炸彈被成功拆除。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營救,在整個營救過程當中,我們看到了無數素不相識的人在為一條生命而奔波著,説實話這就是對生命的尊重,那麼楊通建可以説是非常幸運的,在被安全轉移出來之後得到了精心的治療,目前他的身體在恢復之中,楊通建説等身體康復之後,他還要回到巴塘,回到川藏線上,因為在他的生命當中凝結著太多太多的期待,在節目的最後,我們也衷心感謝那些為了楊通建的生命而付出了巨大努力的人們。
責編:戴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