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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新晃縣有一個川岩村,那裏山清水秀、民風純樸。不過這些只是外面的人對那個村子的形容。村裏的人無論是留守的,還是已經走出來的都會説:那純粹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有本事你倒是去村子裏呆上幾天啊。這村子裏的人到底過着什麼樣日子呢?為什麼會這麼説呢?還是跟着我們的記者一起去看看吧。
採訪:那個村子處在幾座山的中間,非常漂亮。
這是我們聽到的,對川岩村的第一評價,引我們進村的人説,有很多畫畫的,搞攝影的都會千里迢迢的跑到那個村子裏去采風。
採訪:景色好,不過很窮,殘障人士多。
“村子漂亮”,“窮”,這些我們都已有耳聞,只是這殘障人士多,還是第一次聽説。對於這麼一個村子,到底該如何去界定殘障人士的多與少呢?
在2007年5月28日,我國公佈了第二次全國殘障人士抽樣調查報告,其中湖南殘障人士的比例為湖南總人口的6.44%。也就是説在湖南,每一百個中間有6.44個人為殘障人士。那川岩村裏又會有多少殘障人士呢?百分之八?百分之十?又或是為我們引路的人在誇大其詞,故弄玄虛呢?
因為下雨,山裏的路泥濘不堪。我們的車子一邊輪胎貼着峭壁,一邊輪胎沿着懸崖,一路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走了十幾公里。
採訪:有多少公里路? 有二十來裏三十里路 。
最倒楣的是,車到半山腰的時候拋錨了。看來我們得步行進村了。二三十里路!我們心裏開始埋怨那輛破車了,不過轉過一道彎之後發現,就算那輛車沒壞,剩下的路,能不能走車,還得兩説。
翻過兩道山後,引路的人説,我們到了。
雲霧包裹着的山巒,沿坡而建的村寨,碧樹間若隱若現的屋檐,古樸的木屋子,原生態的石板路。如果沒有聽聞過這裡窮,如果沒有那二十多裏徒步行來的山路,我們會用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來形容眼前的這個村子。而現在我們想的是,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美麗窮山村?這個村子裏又會有多少殘障人士呢?
記錄:老鄉您貴姓啊?
我姓姚,姚夥元。
這個村裏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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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家住那呢?
下面,就在下面。
姚夥元是我們進村後,見到的第一位村民,也是我們在這個村子見到的第一位殘障者。他不聾不啞,也不弱智,那他到底是那裏殘疾了呢?
記錄:您這手是怎麼回事?
電打的。
怎麼啦?
電打了,之後就鋸了。
姚夥元的手,是他幾年前在外打工時,因為一次事故,被電擊後鋸掉的。他告訴我們,像他的這種因為事故造成的殘疾,在這個村子裏他應該算是唯一的了。
正當我們和姚夥元聊着的時候,一張異樣的臉出現在我們的鏡頭裏,他是誰?他又是那裏有問題呢?
採訪(姚夥元)我哥哥,耳朵也聾,也不會講話。
難道剛才姚夥元説的,有的家裏有兩個殘障人士,就是指他們自己家嗎?又或是這村裏還有其他人家裏,也有兩個以上的殘障人士呢?
採訪(老周)有四戶到五戶,每一家有兩個殘疾的,聾的啞的。
有四五戶村民家裏,有兩個以上殘障人士,會是真的嗎?
村子裏的人不多,有的在地裏收稻子,有的背着簍子拾柴,有的在自家的門口吹穀子。這麼看,村子裏也沒瞧見什麼殘障人士啊!只是這遠觀還行,近看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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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這是他們家老大,是個啞巴。
姚夥元告訴我們,他們家老大是個聾啞人,老二還行,老三也有點問題。正説着屋裏出來一個人,他就是這個家裏的老三了。
他不正是剛才背着簍子拾柴的那位村民嗎?他們家的情況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一路走下來,我們發現在鏡頭可能比採訪更能説明問題。
轉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總算是在村子裏見到了一位也還正常的年輕人。
記錄:你今年多大了?
二、三十啦!……
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給我們領路的姚夥元有點神秘的告訴我們,他是村民姚支端的大兒子姚必科,別跟他聊得太多。好好的為什麼讓我們別和他聊得太多呢?
記錄:那是我的大兒子,他有神經病。
他就是姚支端,在他家中也有兩個殘障人士,一個是剛才和我們交流的那位年輕人,還有就是他們家的小兒媳婦。
這麼一路下來,我們見到的除了老人、婦女、嬰幼兒,剩下的在身體上幾乎都有些這樣那樣的問題。這個村子裏到底會有多少殘障人士呢?
採訪:(村長)相當殘疾的有十三個。
這是實在是無法去做事的。
川岩村的村主任告訴我們,這個村子登記在冊的有62戶,共217人。
在這其中肢殘和癱瘓的二人,精神殘一人,視殘三人,聾啞十二人,智殘達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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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記者從村主任那了解到,這個兩百來人的村子裏,出現了三十多個殘障人士,佔了村總人口的16.58%,比起湖南省統計出來的數據,高出了十個百分點。這川岩村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殘障人士呢?而且村裏不少人家裏,都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殘障人士,這裡面會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爬山涉水,原以為到了世外桃源
走村串戶,體味全是笑顏背後的悲涼
是造物弄人,還是另有玄機?
到底是為什麼,村子裏會出現這麼多的有殘障的人?那麼多的家庭,都有不止一個的殘障人,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特殊原因呢?
採訪:這事我們開始也奇怪,一家出了兩個三個殘障人士,我們問那些老鄉,很多人都説風水不好什麼的。
鄉長告訴我們關於風水不好,神鬼作怪的説法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據説那時候村裏家家戶戶驅鬼拜神,只是所有的虔誠祈禱都無濟於事。不過倒是因此而驚動了相關部門。一個村裏出現這麼多的殘障人士,有點太反常了,會是什麼造成的呢?
採訪:後來我們覺得這事很嚴重,就向上面打了個報告,
開始懷疑是環境問題。
環境問題!這裡山清水秀的,怎麼可能是環境問題呢?
採訪:我們這裡各種礦産很多,會不會是有些地礦有輻射什麼的。
經過對這裡環境的檢測,不僅這裡的水沒問題,這裡的山,這裡的地,這裡的空氣都沒有問題。那問題到底會出在什麼地方呢?為了搞清楚問題的所在,鄉里派專人在村裏,進行了一次家庭調查。
採訪:就是每個家庭成員的來龍去脈。
這次刨根問底的調查,會得出個什麼結果呢?川岩村殘障人多的原因能得以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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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發現有一部分家庭有近親結婚的情況。
還有一部分人就是上一輩的,娶回來的媳婦有一些也有殘疾。
調查發現,村子裏,在上幾輩人中,有一部分家庭存在近親婚育的情況和天生殘疾的人婚育的情況。
採訪:窮,能娶上媳婦就已經很不錯了,再説那個時候也沒什麼計劃生育、優生優育的教育。
近親婚育和某些天生殘疾者婚育,在遺傳上是比較容易讓下一代出現殘疾的,不過鄉里的那次調查發現,因為遺傳因素造成的殘障人士,在村子裏,只是一部分人。也就是説遺傳有關係,不過不能代表全部。因為村子裏有一部分殘障人士,並非天生殘障,這些人又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殘障的呢?
採訪:那些天生的殘疾基本上都存在近親或上輩有殘疾,上一輩沒有問題的,基本上(小時候)得過一次或多次的病。
病?難道這裡曾經流行過某種病,讓那些原本健康的村民,變成聾啞弱智或是神經殘疾的嗎?會是什麼病這麼厲害呢?
採訪:這個不一定,什麼都有連感冒都有,都是些小孩常見的小病,主要是在嬰兒和幼兒時期。
這倒有點不理解了,一些感冒之類的小孩常見病,會讓一個人變成殘疾嗎?
採訪:專家仔細問過了,那些殘疾人在小時候得病的時候,都有過發燒,專家認定一部分人應該是沒有及時救治,造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採訪:(兒科專家)
小孩得病很正常,在哪都會發生,並不是只有川岩村的孩子才得病,可為什麼,川岩村會因為孩子得病,造成這麼多的殘障人士呢?
採訪:不説有沒有錢,就説這村子,從村子裏出來沒車,三十多裏山路,有病也耽誤了。
因為窮,沒錢進行救治;因為交通不方便,耽誤了救治。以至於川岩村很多村民,因為小時候的一次小病留下了終身殘疾。那對於像川岩村這樣的邊緣山村,如果再遇上孩子病了,發燒了,我們又該如何處理呢?
採訪: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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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人士提醒,孩子得了感冒什麼的發燒,不能包得太多發汗。應該打開襁褓讓孩子散熱。
注意必須用溫水,而不能用涼水或酒精為小孩擦身。
最關鍵的就是要對孩子的頭部進行物理降溫處理,並儘快送往醫院進行救治,以避免不良後果的産生。
主持人:
因為患病,無錢也無能力得到及時的救治,加之一部分遺傳因素,是造成了川岩村殘障人士多的兩個主要原因。如果把這兩個原因歸結到一起説的話,根源就是這裡太窮了。當然用一個“窮”字,還不能概括川岩村的狀況。我們記者在村子裏呆了三天,發現村子裏的人都很勤勞,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什麼這些勤勞的人,過不上富裕的日子呢?能有什麼辦法,改變這裡的這種狀況嗎?
採訪:大部分人很勤勞 但是勤勞搞不出什麼東西 。
很勤勞,這倒沒錯,在這個村子裏無論是那些留在村子裏為數不多的青壯年,還是那些老人、殘障人士,都很勤勞,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説勤勞致富嗎?在農村種地,養殖不都是賺錢的途徑嗎?為什麼説在這裡勤勞也搞不出什麼東西呢?
採訪:
去年一年收入多少?
去年一年收入大概是兩三千塊錢。
就整個一家人。
嗯 。
你們家多少人?
七口人。
辛辛苦苦一年下來,算起來川岩村的人均年收入還不足五百元。為什麼收入會這麼少呢?
採訪:遇上天上下雨少,他們就旱了,山裏的田幾乎是顆粒無收,別説賣糧食,自己吃的都成問題。
旱,這是我們無法體會的。回想起來,我們上山的時候還嫌天公不作美,雨下個不停,而在這個村子裏,這是他們最期盼的天氣。
採訪:地勢高,沒水,就靠山裏的泉水,不下雨,水就少了,人都不夠喝的,種田就更不夠了
村子的地勢高,人畜飲水基本上都靠山岩中流出來的水,至於田裏就只能寄予老天爺啦!遇上像今年這樣雨水較多的年份,地裏還有些收成,如果遇上雨水少的年份,只怕連種子錢都收不回。
種地不行,搞點養殖總行吧?姚夥元家,還有其他一些村民家不都養着牛喂着羊嗎?這一年下來收入應該也不會少啊?
採訪:喂豬的話,外面人到我們這裡來買(收購)都要壓我們的價格。因為我們這裡交通不好,人家也不想來,如果在外面買(收購)三塊錢一斤的話,到我們這就只有兩塊四五的樣子。
交通基本靠走,這是我們進村的時候就已經深刻體會到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村裏就算是搞養殖,也賣不出一個好價錢。一頭兩百斤重的生豬,這裡的收購價比起外面低了一百多塊錢,一頭牛的收購價比起外面會少近五百塊錢。
村裏人説,收入不好已經夠苦的啦!這支出大更是受不了。支出大,在這窮鄉僻壤裏會有什麼大的支出呢?
採訪:他們現在用電要九毛一度,很多人都用不起。
川岩村的問題太多了,而且這些個問題相互關連,層出不窮,真有點剪不斷,理還亂的味道。這樣一個環境,怎麼才能過上好日子?怎麼才能發展起來?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改變這裡的這種狀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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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一是交通,二是電力,三是水的問題。
採訪:唯一的辦法是現在正在辦的——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這句話用在這絕對沒有錯的。
採訪:幫他們把路修好,再一個把他們這裡的電、路線改造好。
採訪:路修好了,在外面打工的很多都會回來,如果路修好了我們都回來,不再打工了,會來這裡高個養殖,搞點其他的。
想法是好的,可是從“想到”到“得到”,這中間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做到”。據村長説,修一條通進村子最簡易的路,需要花費七十多萬元。儘管鄉里縣裏和一些相關單位東拼西湊的給他們擠出了近六十萬。可是餘下的那十幾萬,對於這個村子來説,還是一個天文數字。俗話説一分錢還難倒英雄漢,這十幾萬的缺口該如何解決呢?
在村裏集資是個可行有效的辦法,不過十幾萬這個數字,川岩村的人集體砸鍋賣鐵只怕也很難湊起這個數。
川岩村修路勢在必行,有錢修,沒錢四處去討錢也得修。
採訪:我們真的希望得到社會各界的幫助。
社會的幫助,支持,對於川岩村的老百姓來説,這應該是他們現在最期盼的。在村裏,我們就遇上了村幹部,給村民發放扶貧送來的衣物,不過私下裏,村民説他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糧食,也不是衣物。而是魚竿,一根可以讓他們勤勞致富的魚竿。
就在採訪結束,我們準備離去時候,山裏傳來了一陣陣的歌聲。村長説那是村裏的孩子們回來了。
採訪:現在村裏的孩子都在縣裏上學,寄宿,每週回去一次。
採訪:現在的孩子比以前好了,主要是生活方面比以前好一些,另外近親結婚也少了。
採訪:只是還是很苦,每次回來都得走三十多裏山路。
採訪:都住宿,但是都沒有生活費,都是自己家裏面炒酸菜帶到學校去。
主持人:
我們記者在川岩村呆了三天,回來後説,這三天裏他們領略了川岩村的美,感受到了川岩村人的純樸,體會到了川岩村人的期盼,唯一沒有品嘗到的,是川岩村生活的苦,因為在川岩村的這三天裏,村長把他們當成了上賓貴客,用她家裏一隻快要下蛋的雞和唯一的一塊臘肉招待了我們的記者。一隻雞在城裏真的不算什麼,可是在那裏,在那個山坳裏,那可相當於一個人半個多月的收入。臨走時我們的記者不知道該説些什麼,因為説什麼都無濟於事,能幫幫他們也許才是最實在的。
責編:生活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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