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的“一陣子”和“一輩子”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02日 16:38

　　感冒藥

　　

　　一次為開發商推波助瀾的強行拆遷，一個根本沒有經過招投標的假國家建設項目，一筆4800萬變成63萬的地價，以及一幅“誰影響嘉禾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的響亮口號，讓“隱姓埋名”四年的嘉禾再一次亮相在中央電視臺的屏幕上。

　　不知道是誰為嘉禾“創意”了這個響亮的標語，反正我一拿到這個節目，這句話就在我的頭腦中成了嘉禾拆遷事件的代名詞。在《時空連線》兩期節目播出後，這個有關“一陣子”和“一輩子”的標語成為全組的頂極流行用語，甚至被用在了工作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比如：

　　美女戀愛版--誰追求我一陣子，我就嫁給他一輩子。

　　食堂吃飯版--誰進來吃飯一陣子，我就讓他反胃一輩子。

　　工資發票版--誰不交發票一陣子，我就不發現金一輩子

　　工作計分版--誰不完成任務一陣子，我就讓他離開節目一輩子。

　　要想成為一個時期的流行語，秘訣就在於——重復。現在想來，我們把嘉禾“名言”重復的次數還是不夠多，在7分半裏只重復了5次，所以，很可惜，它僅僅成為了節目組裏的流行語，還只能夠流行3天，如果次數再多一點，應該效果會更好的。不是説謊言重復1萬次就可以變成真理嗎，這樣的口號也是需要反反復復的説了再説的，醜陋的東西就會在重復當中被重點勾勒出來，成為標誌。

　　我是一個有些保守的後期編輯，當前方的畫面還沒有傳送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笨鳥先飛的開始寫解説詞。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頭腦中的竟然是腦白金的廣告，“今年過節送什麼，送禮還是腦白金”。多爛的一句話啊，當廠家用鉅資把它砸成播出時間之後，這句話就深入到了人們的頭腦，不管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幾乎都是一樣的記住了廣告語。其實，做這期節目就像為一個商品做廣告一樣，發現“誰影響嘉禾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這句口號，就意味著我們已經找到了極具新意的廣告語，下一步需要的就是讓它高頻率的在節目中出現，成為一個新聞事件的品牌。可惜啊，和腦白金相比，我們找到的這句口號要出色的多，我們卻缺少廣告商們的頭腦，讓它從手中溜走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毫不留情的重復10次！！！

　　如果説，在嘉禾系列節目的第一集中，我扮演的是一個廣告商的角色的話，那麼在第二集中，我則撤頭撤腦的當了一把數學課代表。粗略算來，在第二集短片中，至少涉及14個數字，加減乘除三四種公式，已及千位以內的“複雜”算術，不過憑藉著紮實的小學算術的基本功，我還是啃下了這塊硬骨頭，當那幾個數字在手機的計算器中躍然屏幕的時候，心中是一陣狂喜，因為我忘不了，在前期記者到達嘉禾的第二天，嘉禾縣政府是如何信誓旦旦的發函中央電視臺，拍紅了胸脯保證他們的項目是“是合法的、是規範的。”，甚至還説“他的建設充分體現了“三個代表”的要求，代表了全縣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感謝數字吧！是數字，最準確的告訴了大家——嘉禾搞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工程。

　　嘉禾事件播出後，我們開始反思，反思每一個環節。雖然兩期連續播出後，大家都很有些攻下堡壘的興奮，但是同時還很窩火，因為第二天的加長版只播出了一次，重播因説情而被取消，原本計劃當天播出的《焦點訪談》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未能如願出生。當我們清算嘉禾事件“一陣子”之後，雖然沒有“一輩子”因此受打擊，但更長的“一陣子”都是心中不爽的。

　　在我們整期節目的運作當中，我充當的是後臺槍手的角色，也就是説前方記者在採集素材，我就在後方挑挑揀揀，蒸蒸炒炒，希望能烹飪出極品菜肴。在我知道的美味佳肴中，極品應該是魚翅撈飯了，所以當別人要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常常會崩出“先來碗魚翅撈飯漱漱口”這句話，雖然從來沒有得逞過，但我還是會説，因為這句話是一個饞鬼對美味的真實嚮往。這一次好啊，前方記者採集來的是上等魚翅，所以我大著膽子把菜單定為“魚翅撈飯”，希望沒有反了大家的胃口。

　　要説前方的“魚翅”，在一開始進行採集的時候並沒有完全顯露出來，甚至還一度險些變成了根本不能做菜的爛粉絲。局面之所以會出現一個翻天復地的變化，是因為一個跟嘉禾事件原本毫無關係的關鍵人物的出場。

　　小屠和新宇到達嘉禾的頭兩天是最為艱難的兩天，我們這些後廚都快急瘋了。一會負責採訪當地群眾的小屠來電説，這個工程問題很大，至少有一，二，三，四，五......；一會負責採訪當地政府領導的王新宇來電説:看不出什麼問題......我們就這樣雲裏霧裏，天上地下的過了兩天。不謙虛的説，無論是前方記者還是我們後方大廚，誰也不是拆遷方面的專家，在眾多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信息強烈碰撞的時候，大家都暈菜了，但是心底裏誰也不相信這個工程沒有問題，看看他們發函給中央電視臺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但是證據呢？我們不能僅靠感情和猜測構建一期節目啊。

　　前方記者還在按照原定計劃進行調查??“株連政策”和拆遷賠償款的不合理。後方我們找到了拆遷方面的一位專家，就是後來出現在連線中的王律師，請他火速趕往嘉禾，為前方記者提供技術支持。正是這個關鍵人物的神秘出場，他在嘉禾又隱姓埋名的幫助記者調查，才最終讓我們的“魚翅撈飯”被端上了餐桌。

　　在王律師到達後的7小時，嘉禾拆遷事件撥開雲霧見天日。專家在仔細查看之後，劃定了5大疑問，最後我們選擇了其中3個證據最為確鑿，影響最為惡劣的，組合成了第二集《嘉禾拆遷調查》。

　　因為專家的介入和清楚的梳理，第二期節目中近13分鐘短片，我用了4小時就全部編輯完成，速度快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當然，在我瘋狂編輯的那個晚上，前方記者傳送回來的畫面也讓我狂喜不止。有關嘉禾拆遷事件政府下達的所有文件和相關文本，記者一個不落的全部拍攝下來了，正是這些白紙黑字的證據扇了嘉禾政府一記響亮的耳光，但是小屠和新宇是如何拿到並拍攝下這些文件的，嘉禾縣政府難道真的傻到會主動亮出自己的要害讓我們刺中致命一劍嗎？這些背後的事情至今還是一個謎，有人説是小屠施展了美人計才拿到了文件，也有人説是新宇打入敵人內部，博得了對方的信任才搞到的，但是這些都是猜想。回到北京之後，小屠和新宇一直都是以不變的微笑回答我們滿臉的疑雲，我想我們的猜想或許都不對，他們運用的看來是各自的獨門招數啊。

　　唉，終於要説播出的事情了，對於這件事情我真的是不忍心説，多好的一桌“魚翅撈飯”啊，竟然才品嘗了一口就被撤桌了。

　　在我們第一期節目播出的前一晚，嘉禾就秘密組織了“北上”小組進軍北京，主攻中央電視臺。第一個晚上，他們或許考慮記者小屠和新宇還在嘉禾採訪，節目不可能播出，所以沒有立即採取行動，所以在第一個回合，我們順利播出。但是就在這個白天，他們開始安靜而瘋狂的行動了。到了晚上10點，他們甚至親自找到了《時空連線》的製片人劉愛民和主編劉年，長談到淩晨一點多，據説在這3個多小時當中，我們的對手先是趾高氣昂，然後拍桌子瞪眼睛，最後竟然還潸然淚下，畢竟也是闖蕩江湖許久的“老江湖”了，這些常用招數他們信手拈來，準確自如，並且在離開前氣急敗壞的放話説，“明天，你們只能播出一次，後面幾次重播就不會見到了！”

　　那真是一個血雨腥風的夜晚啊，據説高手們見面是赤手空拳無聲無息的。在天色大亮之後，我們果然爭取到的僅僅是早上7點20的首播，而後面的重播以及正在緊鑼密鼓準備當晚播出的《焦點訪談》，都慘死敵人手下。

　　這是欲哭無淚的悲壯！在這場戰役中，我們忽略了速度，自以為掌握證據就是全盤勝利，誰成想在速度上失手，輸了一棋。

　　“誰影響嘉禾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現在回想嘉禾的這句口號，多少有些讓人不寒而慄，好像這句話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説給嘉禾的老百姓聽的，還是説給我們這些想把嘉禾事件大白于天下的記者們聽的。

　　那麼我們要記住什麼呢？

　　評論部的新聞老前輩們曾經一再以他們的血淚告誡過：在批評節目中，要快一點，再快一點！重在播出！如果我們在嘉禾第一期節目播出當晚就先下手為強，播出一集《焦點訪談》的話，雖然那一集必然會略顯單薄，力度欠佳，但是可能就會最終幫助我們順利拿下全局！

　　200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