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希望

央視國際 2003年07月14日 09:11

　　策劃:郭建新

　　編導:孫苗青

　　助編：包玉婕 王菁

　　攝像：劉藝

　　主持人水均益 : 這個星期二，人們懷着惋惜和悲痛的心情送別了兩位伊朗姐妹。拉丹和拉蕾這對29歲的連體姐妹在接受完分離手術後，雙雙離開了人世。這個姐妹倆29年來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兩個可以獨立生活的人，令人嘆息的是，這個夢想至到她們死後才得以實現。7月6日，當這次存在極大風險的世界首例成年連體人分離手術開始的時候，拉丹和拉蕾孿生姐妹立刻成為全世界都關心的人。人們不得不承認她們是兩個特殊的人，但是他們所提出的要求是所有人都理解的，也被他們表現出的樂觀和勇氣所感動，他們的希望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天生就應該得到的。

　　連體嬰兒是孿生嬰兒在母腹中異常發育的結果，比較少見，概率是五萬分之一，而頭部連體的情況約佔兩體嬰兒的2％左右。拉丹拉雷姐妹就是十分罕見的頭部連接的連體嬰。他們出生在伊朗南部貧窮的地方，加裏有11個兄弟姐妹，很早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家鄉，居住在伊朗首都德黑蘭；小時候由於連體，經常在游戲中摔倒，但是她們從來不缺少小夥伴。

　　北京大學醫學部組織學與胚胎學系劉賓教授：要説到連體的問題，就得要説到雙胞胎，雙胞胎有兩種類型，一個是一個卵細胞跟一個精子受精，本來應該生一個孩子，但是在發育的過程中裂開兩半，這變成單卵孿生，都是同樣的性別，而且相貌都完全相似，遺傳特性也相似，基因是相同的，這種情況就往往容易出現。它在一個共同的胎囊裏面發育，如果靠得很近，在早期的時候，可能某一部分連在一起。還有一種情況，一個婦女她一次月經中，排了兩個卵，同時受孕，這個異卵雙胎，這個就不完全是遺傳基因就不一定相同，性格各方面不一定相同，性別也不一定相同，所以只有在單卵孿生的時候，這種雙胞胎一般往往容易出現連體。

　　變異與正常是並生的，歷史上很早就有關於連體嬰的記載；但是古代的人們不理解這種現象，在蒙昧時期許多人認為連體嬰兒是怪物，是凶兆，很多連體嬰兒因此被殘忍的殺害；倖存下來的連體嬰，如果能夠長大，也是在那些驚異、怪異和歧視的眼光中生活。常和英可能是19世紀美國最有名的連體人了，這對泰國連體兄弟年輕時來到了美國，成為馬戲團的展品和演員，雖然他們兩人生育了多名子女，但在別人的眼中，他們永遠是畸形。

　　北京大學醫學部組織學與胚胎學系劉賓教授：連體人之間的內臟各方面的情況來講，本身跟正常人是沒有區別的，因為有的連體人過去報道過，連體的兄弟兩個一直是連體，行動上一同走，還一同結婚，一同生孩子，這就證明他本身的活動能力，性生活能力都很正常。如果你不把他打開的話，不把他們分開，他們就共同生活，如果把他打開，正常打開，不影響機關的話，他也能正常生活。

　　伊朗的姐妹是幸運的，熟悉他們的人、了解科學的人不會覺得他們是怪異的。姐妹倆相濡以沫的共同生活，1994年德黑蘭大學破格錄取了她們，經過六年多，他們完成了法律課程，獲得了學士學位，而且還學會了共同開車，談鋼琴。儘管他們各自有自己的性格、情緒和愛好，但是在她們之間沒有秘密隱私可談。對於兩個在心智、情感和身體上完全是兩個獨立的人來説，分離獨立生活是天經地義的。

　　拉丹想繼續在法律方面深造，以後做一名律師；妹妹以後想當一名記者，有很多沒有實現的夢想要去實現。

　　北京大學醫學部組織學與胚胎學系劉賓教授：連體人能活多長時間看情況，一個看是腦部，頭顱的連體或者是胸部的連體、腹部的連體不一樣，一般情況能活到成年沒問題，但是過了成年以後，他比別人要衰老得早，特別是頭部連體，那隨着年齡的增大他的供血不全，出現的一些腦部的缺氧缺血的情況，就非常嚴重，所以像拉丹跟拉雷兩個，她隨着年齡的再增加情況會變，據我們看將來早衰的可能性更大。

　　對於分離手術來説，頭部連接是最危險的一種連接，尤其是拉丹和拉雷雖然有各自的大腦，但是要命的是兩個大腦在共用一段給腦部供血的動脈。1996年，一名德國醫生經過認真的檢查，告訴拉丹和拉蕾，由於分離手術風險太大，他們此生註定要在一起生活。2002年11月22日，她們到達新加坡萊佛士醫院，經過檢查，醫生的結論是，手術風險很大，可能兩人在分離後都成為植物人，可能一個人要死亡，甚至無一倖存。但是拉丹拉蕾寧做出了共同選擇，寧肯在手術中死去，也願意做分離手術。這是他們共同作出的最後一次選擇，獨立正常的生活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理想。醫院被他們的夢想和期望所感動，所有手術費都免除，全世界各個門課最好的醫生來到新加坡組成了一個專家組，而且持續四天甚至更長時間的手術報酬全部免除，完全義務地為伊朗的姐妹做手術。當兩位姐妹手術進入到第二天的時候，7月7日，伊朗總統哈塔米表示，伊朗政府將為兩個姐妹提供手術後恢復所需的30萬美元。一對普通人的夢想得到全世界的同情和支持。在決定手術之前的新聞發佈會上，姐妹兩個相互依靠，像過去20多年中一樣走到關心他們命運的各國媒體面前説：

　　拉丹：

　　我們希望手術可以成功

　　我們現在感到很幸福

　　也很激動

　　還有一點緊張

　　特別是我

　　拉蕾：

　　我們對這次手術一點也不害怕

　　因為我們知道

　　每個手術都要擔很高的風險

　　7月6日晚上，手術開始了。這是一個牽動全世界的手術，所有的人都希望這次手術能夠成功，兩個姐妹能夠正常的回到我們中間，面對面露出甜美的微笑。根據手術計劃，手術的全部過程需要3到4天甚至更長的時間，因為這是一個從來未見的難度極大的手術。一對連接生長了將近三十年的人，顱腔內部的神經血管等等各種生理組織在30年間到底發生了哪些密切關聯的變化，儘管現代醫學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世界各地也不斷傳來分離連體嬰兒成功的消息，許多連體人在分離之後獲得了新生，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是從未有過成功先例的承認頭部連體人的分離手術。對着這個人類世界來説，這是第一次。這次手術的代號為“希望”。

　　北京大學醫學部組織學與胚胎學系劉賓教授：大腦是人類活動的司令部，他控制到全身的各部分活動，如果是你胸部相連，或者是共用一個心臟，保證一個連體其中的哥哥弟弟活了，心臟給一個人可以，如果肝臟的話，把肝臟切成兩半，一家一部分，也可以，但是腦本身如果像這個她到成年期間，腦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在分離的過程中，難免就避免不了對腦組織的損傷，這種情況就是手術成功以後，或者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在各方面也會出現神經方面的異常情況。

　　手術過程和操作極其複雜，提取腿部的血管，頭部分離，動脈回流血管再造，頭皮再造，甦醒恢復，等等；其中最關鍵的是大腦分離和回流血管再造；7月7日上午，整形和神經外科醫生打開了顱骨；10個小時以後神經外科醫生準備實施血管改道手術，在此之前，從大腿上截取一段血管的手術已經完成；但是大腦粘連導致手術進展緩慢，多年生長在一起的兩個大腦戰連的異常緊密而複雜，分離難度大大超出事前的想象。分離在一毫米一毫米的進行，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關係到兩個對美好生活充滿憧憬的生命，手術比預想的要艱難許多，時間在一次又一次的推遲，等待在外面的人焦急萬分。

　　萊佛士醫院發言人：先生們，女士們，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大家，在幾分鐘之前，拉丹去世了，在手術接近結束的時候，發生了大出血，雖然醫療組竭力搶救，但是沒能挽救她。目前拉蕾的情況也很危急。

　　新加坡萊佛士醫院院長：在手術過程中拉蕾的情況非常危急，但是她堅持下來了，同時對她的腦部手術仍在進行，她當時仍然在接受輸血，但是差不多到下午3點45左右，她的血液循環功能開始衰竭，整個醫療隊竭盡全力搶救，但是不幸的是，在下午4點的時候，她還是離我們而去了。

　　伊朗女士：姐妹兩人生前很活潑，充滿朝氣，她們的夢想就是能夠分離，為此她們願意用生命做賭注。

　　7月10日，分別刻有姐妹兩名字的棺木在莊嚴的軍樂聲中抵達伊朗德黑蘭機場，7月12日姐妹兩的遺體將分別被安葬在她們的家鄉。

　　主持人水均益：我相信，所有關心這對孿生姐妹的人都希望他們能像正常人一樣的擁有未來，人們也為他們的夢想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説明，她們命運註定要在一起。我相信，當着拉丹和拉蕾表示要一起走進手術室的時候，他們的心情同愉快地登上哥倫比亞航天飛機的宇航員是一樣的，他們都在為實現人類的夢想行走在生死之間。伊朗的孿生姐妹尊嚴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在緊張興奮中，但確實是在微笑中失去了對着這個世界知覺，他們帶着一個希望，一個美好的希望進入夢中。今天這個美好的夢對她們來説，已經成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