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達：血腥8.19

------2003年8月20日《國際觀察》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21日 15:00

　　主持人（水均益）：大家晚上好，歡迎收看我們這一期為您現場直播的《國際觀察》的特別節目。

　　三個月前，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官員德梅洛被安南秘書長任命為聯合國伊拉克問題特別代表，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認為，這位巴西人面臨的是他在聯合國30多年來最艱巨也是最困難的任務，但是沒有人想到，他會為這項任務付出自己的生命。然而這已經殘酷地成為了現實。在剛剛過去的24小時，世界被巴格達的一聲爆炸所震驚，被德梅洛的離去而震驚。在聯合國58年的歷史中，它的機構第一次成為汽車炸彈的攻擊目標，就是這樣的炸彈，曾經在巴厘島、利雅得、卡薩布蘭卡和雅加達奪去了數百條無辜平民的生命。這些意味著什麼？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這些就是我們今天《國際觀察》特別節目的焦點。

　　在今天特別安排的直播節目中，我們還將聯絡巴格達和紐約等地的記者為您來提供最新的信息，另外我們在演播室裏請一些嘉賓和專家為我們多方面、非常深入地解析這一嚴重事件的前前後後。在演播室裏我們請來的兩位，一位是《環球》雜誌的總編輯馬曉林，另外一位是我們的新聞觀察員張郇。

　　我想在我們開始討論之前有關事件當時爆發的那一瞬間，當時有一段非常珍貴的資料，是日本一家電視臺拍攝的，當時正在聯合國運河飯店總部舉行一個關於在伊拉克掃雷的新聞發佈會，在新聞發佈會剛才開始的時候，記者還錄到了一段話，我們一起來看看。

　　（日本NHK記者現場拍攝畫面）

　　主持人：這個飯店有幾棟主樓和副樓，一層有一個大廳，主要作為聯合國對外發佈新聞的主要的場所，有定期和不定期的新聞發佈會，這一天事件發生的時候，正好聯合國在場所裏舉行一個新聞發佈會。這個事情發生之後，很多記者相應開始拍到一些畫面，現在看到這些畫面就是當時各路記者在事發之後憑著自己職業的本能和素質拍到的一些非常有真實感覺的畫面。從現在了解的情況，這個事情在當地時間昨天下午4點05分發生的，這個時候應該是聯合國駐巴格達辦事處最繁忙的時刻，現在有關原因正在調查和澄清當中，據現在比較多的一種看法是説，有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阿拉伯人開著一輛水泥罐車，開到了運河飯店樓的旁邊，然後一聲巨大的爆炸，整個把這棟樓一大半炸翻了，而且有幾米深的大坑，當時據説在飯店裏一共有大概兩三百人工作，而且有很多參加記者招待會的記者，現在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24小時了，我想很多人非常關心的就是這個事件還在進一步發展，我們也注意到聯合國的秘書長安南在幾個小時前舉行記者招待會，另外我們剛才得到信息，伊拉克25個成員的臨時管理委員會已經宣佈，從今天開始全國默哀三天，為德梅洛的去世和其他人，另外他們要以德梅洛的名字在伊拉克塑造一個雕像。我們現在看到的畫面就是幾個小時前安南舉行記者招待會的情況，我們一起來聽聽。

　　安南：目前仍然有許多聯合國工作人員留在伊拉克，我們將繼續我們的工作。這次愚蠢而兇殘的行動不會將我們嚇倒，殺害我們的同事的人犯下了罪行，這不僅是對聯合國的犯罪，也是對伊拉克的犯罪。

　　主持人：張郇怎麼解讀安南的這番表態？

　　張郇：安南的表態，他説聯合國應該是繼續他的工作，我覺得這是表明一種決心，因為這事件出來以後，有一些報道，聯合國的飛機已經在巴格達機場準備好了，有消息説他們把所有的人員撤到約旦去。

　　主持人：於是跟來了一種猜測。

　　張郇：但是我相信安南這樣的表態應該説是一個信號，就是聯合國將繼續它的工作，當然工作的方式會隨著這次襲擊而採取一些更加安全的措施。

　　主持人：這次對聯合國機構搞這樣一次，應該説是有記錄以來最大的一次恐怖襲擊，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或者有什麼特殊性嗎？

　　馬曉霖 ：以我的分析，我覺得無非有這麼四種可能。第一類是薩達姆政權殘余分子。第二類是來自阿拉伯國家的支援者。第三種是伊拉克當地的宗教分子。第四類是基地組織。現在看基地組織策劃這件事的可能性很小。這四類誰最仇恨聯合國機構？還是薩達姆政權。過去十幾年是聯合國對伊拉克長期的封鎖，實際上也拖垮了薩達姆政權。這次伊拉克戰爭爆發前，聯合國沒有及時阻止美國發動戰爭，戰爭之後又通過兩個決議，認可了英美對伊拉克的佔領，默許了英美控制伊拉克的石油資源，同時歡迎伊拉克成立美英扶持臨時管理委員會，這些東西對薩達姆政權捲土重來來形成一個極大的威脅。如果誰可能最大，就是薩達政權殘余分子的可能性最大。

　　主持人：我看張郇表情不是完全同意，不過我把張郇發言的機會先往後延一下，因為導播告訴我們，我們已經聯絡到了在巴格達新華社的記者，他現在就在位於巴格達市中心的一個直播點上，我們一起來跟他聯絡一下。

　　李驥志你好。

　　李驥志：水均益你好。

　　主持人：我想請你介紹一下當時你們是怎麼聽到這個消息的？

　　李驥志：當時這個消息，後來我們得知當時爆炸的時候，在聯合國裏開了一個小型的新聞發佈會，可能是有一些記者當時得知這個爆炸的聲音，我們在半島電視臺看到這個消息，馬上開車過去了。

　　主持人：你們當時是在報爆炸之後很快去了現場？

　　李驥志：因為這個地方離我們住的地方非常遠，路程可能45分鐘，爆炸之後一個多小時我們到達現場。

　　主持人：你們到了現場看到當時情況是什麼樣？

　　李驥志：當時美軍正在封鎖現場，把記者還有一些現場的人員往外趕，我也是被他們揪出來的。

　　主持人：為什麼往外趕？

　　李驥志：最後有一個美軍發言人跟我們説，不讓你們親臨現場，我們也是有苦衷，主要怕第二次爆炸。

　　主持人：因為我們現在從電視畫面上並不能清晰看到當時爆炸的破壞力，和當時死傷的人員的情況，能不能請你給我們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李驥志：我當時到現場看到情況就是，離總部可能有幾棟樓，北邊的樓幾乎是完全倒塌的，再往北有一所醫院是伊拉克唯一一所治療脊椎變形醫院。當時這個醫院玻璃也都破了，這是一層樓，房頂都塌了，當時正在往外撤離傷員。這些人都坐著輪椅，看起來都是傷員，有的輕傷，有的重傷，當時救護車大概有十幾輛，還有美軍的救援直升飛機、卡車非常多。

　　主持人：現在事情已經過去24小時，給我們介紹一下目前巴格達的情況，老百姓的情緒還有當地媒體怎麼反應這個事的？

　　非常抱歉，我們聲音上的聯絡有一點問題，我們還會再繼續努力和李驥志能不能繼續聯絡得上。我們繼續這個話題，剛才説到背後的人可能是支持薩達姆的。張郇你的看法。

　　張郇：現在是這樣，各方對到底是誰幹的，首先是大家會提出來的問題。現在應該説不止一種觀點，有一種傾向性的觀點認為是恐怖組織幹的，而不是原來對美軍實施各種襲擊的人幹的，為什麼呢？首先就是説他們判斷，伊拉克的人他們主要的襲擊目標主要是美軍，而對聯合國而言，聯合國因為自從海灣戰爭以後，大部分進行了救援工作，當然其中有核查的任務，但是所有的巴格達人都知道是美國人在後面主導，所以説儘管在核查最緊張的時候，人道救援的活動都沒有停止，到處可以看到他們在分發食品，在進行一些醫療的援助。所以説到前一段一兩個星期的時候，所有的對美軍的行動沒有針對聯合國的。

　　同時，如果説有人排除説不是基地組織幹的，但是也有人説本.拉登公開説，聯合國在現在情況下已經成為美國的走狗。因為阿富汗戰爭是聯合國授權的，所以從他的話語中已經把聯合國作為敵人了，這是一種概念上的。但是具體實施而言，應該説這樣自殺性的爆炸，在伊拉克除了上一次約旦使館爆炸以外，沒有過。

　　主持人：而且現在人們也在分析，感覺不像薩達姆追隨者或者敢死隊這些組織幹的，因為他們以前我們看到的很多往往是一個什麼火箭筒，而且伏擊美國。

　　張郇：而且最重要的是，雖然在伊拉克戰爭之後有不少的軍事行動，但是目標都不是針對伊拉克人。所以上次約旦使館的事情和這次事情有關聯，上次約旦使館死了19個人，全是伊拉克人，這次一半是外國人，一半是伊拉克的僱員，不符合伊拉克比如軍人對薩達姆政權效忠或者對美軍這些行為不滿的行為方式。

　　主持人：我注意到一個信息，前不久大概是一週之前有一個消息説，已經有一些基地的成員滲透進了伊拉克，而且參與打擊美國佔領的這樣的行動，另外有一些報告説，有一些伊拉克周邊的阿拉伯國家的一些極端勢力可能也攪合到這裡面，而且發動有組織有預謀而且比較大的恐怖襲擊，跟這個事是不是也有聯絡？

　　馬曉霖 ：我覺得剛才張郇講的，我部分同意，在此之前，聯合國工作人員在伊拉克北部遭受過襲擊，接著聯絡到約旦使館，我覺得這幾件事是有聯絡的，不管背後是哪種勢力幹的，有一個終極目標，就是在伊拉克製造大的恐慌，驅趕所有的包括聯合國機構在內的國際組織在伊拉克的人員，破壞國際社會重建伊拉克，以此使伊拉克人民陷入漫長的苦海，最終使伊拉克全民起來趕走美國。

　　主持人：我們先放一下，但是我想回到一個細節問題，運河飯店應該説是聯合國在巴格達最重要的建築物，而且由於過去伊拉克問題從海灣戰爭以後十幾年來聯合國對伊拉克的制裁，這個建築已經變得很著名，但是我們通過畫面還沒有非常清晰地了解，怎麼可能有一輛卡車開到德梅洛的窗戶底下，而且引爆，我們這兒有一個畫面，這是一個從高處拍到的大概有三分之二面積的運河飯店。它原來是一個飯店，後來聯合國工作人員進去以後，就逐漸變成了聯合國辦公的地方。所以我們習慣大家叫做它運河飯店，代名詞實際上是……

　　大家看到一個畫面，是我們記者在大院裏做的一個報道，通過這個畫面看到一些環境，實際上它大概是一個四方形的，但是有一個主樓，現在我們看到的，這是主樓，聯合國的標誌。記者招待會就是在這棟樓裏舉行的，而車引爆的地方是在副樓，所以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我們看到畫面裏説記者招待會當時很多人是灰頭土臉……

　　張郇：德梅洛的辦公室是那個角上，畫面的右上角。運河飯店原來是沒有什麼保安的，在薩達姆時期在外面有軍人守衛，沒有高的圍墻。而且伊拉克戰爭以後，美軍重返以後，美軍提出來説應該加強保安，但是聯合國方面説不必要把它弄的森嚴壁壘，把它和伊拉克的人民隔開了。

　　主持人：據説好像聯合國方面認為我們不要讓美軍管，那時候已經有襲擊美軍的事了。大家也知道，這次伊拉克戰爭是聯合國沒有同意的，所以聯合國也不願意和美英的部隊在很多事情上太近。

　　張郇：但是約旦使館爆炸時候，他們還是開始建圍墻了，所以説昨天爆炸時圍墻正在建，正是因為建圍墻，所以出現一輛水泥罐車，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它到了很近的時候，實際上是衝開了正在建的圍墻，停到德梅洛的辦公室的窗下。所以應該説是精心策劃的。

　　主持人：剛才説到可能是誰幹的，你們兩位的分析有可能是薩達姆的追隨者，有可能是基地組織或者其他周邊國家的極端組織滲透進伊拉克從事這種活動。緊接著一個很明顯的問題，他們想達到什麼目的？

　　馬曉霖 ：現在伊拉克已經很亂，把所有的人道主義機構人員統統撤離伊拉克，讓伊拉克人過得更悲慘，整個社會治安很亂，這種情況下讓美國沒有辦法控制，破壞美國想重建伊拉克的進程。

　　主持人：這是一個終極目標，但是一個恐怖活動要達到一個目的，不能把自己名聲毀了吧。有人説襲擊人家聯合國幹什麼？

　　張郇：現在到底誰幹的是推測，大家調查結果還遠沒有出來，但是現在在美國派了一個退休的警官，原來是“9.11”的時候是紐約的警察總監，這個人在那裏訓練伊拉克的警察，這個事情發生以後，他很自然地出現在了現場。他對記者説，現在肯定確定是基地組織幹的，我們沒有證據。但是這個肯定是一個恐怖襲擊，這點是肯定的。説到基地組織類似的恐怖組織幹的，但是實際上還有一部分人有可能是伊拉克內部的一些人幹的，為什麼？他們説這跟前幾天聯合國通過的1500號決議有關，因為這個1500號決議是對美國扶持的領管會的成立表示歡迎，同時準備建立一個支援團，實際上被一些人認為這是幫助美國在進行他們伊拉克的統治。所以説可能對一些極端的人講起來，他們認為聯合國從這個時間開始，已經可以是敵人了，所以説從目的講起來，他們有可能這麼做。

　　馬曉霖 ：甚至有可能我講四個人之外就是普通老百姓，他跟各個政治組織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對聯合國表示絕望。

　　張郇：我想老百姓幹這種事幹不起來。

　　主持人：從哪兒弄一大管子炸藥，這是需要進行籌劃的。當然我們説到這個事確實是，目前伊拉克局勢應該看得出來，出現了有組織的暴力行動，昨天這件事之所以引起全世界如此震驚，還有一點，那就是説死了一個很高級的人，恐怕我印象裏這是聯合國歷史中被恐怖襲擊或者刺殺級別最高的人。

　　張郇：唯一的可以和德梅洛相提並論另外一個人也死在中東，1948年聯合國一個協調員，由於他提出説耶路撒冷城市應該成為國際化的城市，是被猶太的極端分子在耶路撒冷給槍殺了。也是一個協調員，差不多這麼一個職位。

　　主持人：有關德梅洛的情況，我們通過一個短片認識一下這位聯合國的特使。

　　聯合國駐伊拉克特別代表德梅洛是一位有經驗的聯合國官員，他在聯合國已經工作了30多年。今年55歲的德梅洛出生於巴西一個外交官的家庭，他在裏約熱內盧接受了大學教育，後來前往巴黎大學繼續學習，除了母語葡萄牙語之外，還精通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2002年9月開始，德梅洛出任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官員。此前他曾先後擔任負責人道事物的聯合國副秘書長，聯合國緊急事務協調員秘書長，科索沃問題東帝汶問題特別代表等職務。

　　2003年5月23號，聯合國秘書長安南認為在處理衝突和問題上有豐富經驗的德梅洛，為他的伊拉克問題特別代表。德梅洛在上任時表示，不應該把美英在伊拉克的軍事問題理解為國際局勢的穩定可以依靠的力量。德梅洛的死被證實以後，安南在聲明中説，失去德梅洛對聯合國以及我本人都是一個打擊。安南稱讚德梅洛一生致力於減輕他人的痛苦，幫助解除衝突及戰後進行社會重建，是人類的傑出公僕。

　　下面請觀眾朋友和我們一起回顧一下德梅洛在伊拉克臨時管理委員會成立儀式上的一段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