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遠不太平

------2003年8月19日 《國際觀察》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21日 09:52

　　主持人（方靜）：觀眾朋友晚上好，歡迎您收看這一期我們為您現場直播的《國際觀察》。

　　今天下午傳來消息，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弟弟的住宅發生爆炸，而在剛剛過去的星期天，在阿富汗邊境的警察局發生的一場從塔利班被推翻後最激烈的一場戰鬥。讓人吃驚的是，被認為是塔利班殘余武裝分子的人數居然有四五百人之多，他們坐著卡車，浩浩蕩蕩，還有機關槍、火箭筒。顯然，他們不是散兵遊勇，看來阿富汗至今依然很不太平。其實一段時間以來，很多人就在呼籲，別忘了阿富汗。在打響反恐戰爭第一槍兩年後的今天，阿富汗為什麼還是如此地混亂，美軍和國際安全部隊的存在為什麼還不能給那些地方帶來安全？今天我們就來談談阿富汗的現狀，在演播室我們請來的是，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的張曉東研究員和新聞觀察員張郇。

　　在討論之前，我們先來看一個短片，了解一下阿富汗最新的事態。

　　今天上午，一顆炸彈扔進了阿富汗南部城市坎大哈一棟住宅，這棟房子的主人瓦立 卡爾扎伊，是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的弟弟，這次爆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到現在也沒有人 聲稱對事件負責，但是這一事件極大加劇了人們對最近一個時期阿富汗的安全形勢的嚴重憂慮。

　　三天前，8月16號的深夜，四百名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突然包圍了阿富汗東南部帕克提卡市巴馬爾鎮的一個警察總部，對準警察大樓開始猛烈襲擊，當時正在值班的警察對於突然襲擊立即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槍戰造成了22人死亡，其中包括15人武裝分子和7名阿富汗警察。至到次日淩晨五點鐘，襲擊才平息下來，但武裝分子早已逃之夭夭。這次襲擊後幾個小時，又一批武裝分子對同樣一個邊境地區的另一個警察局發動襲擊，四名警察作為人質被帶走，阿富汗政府指出，最近發生的一系列武裝襲擊事件是塔利班殘余勢力所為，塔利班經過重新組織，正在阿富汗抬頭。

　　主持人：首先我們要更正一條消息，就是我們剛剛收到消息，卡爾扎伊的弟弟表示他的住宅並不是遭到炸彈的襲擊，而是他自家的軍火引爆，卡爾扎伊的弟弟並沒有任何的軍職，他的家裏為什麼有軍火？

　　張曉東：我想在南部地區，面對的隱患就是，卡爾扎伊在這個地區統治基礎不是很穩固，而且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我們聽到一系列的安全方面的事件，都是南部地區，南部地區是樸實圖人聚居地。

　　張郇：卡爾扎伊弟弟有一個身份，就是總統私人代表。

　　張曉東：但是這個顯然瞄準的是卡爾扎伊。

　　張郇：但是最新消息説，他們自己家的軍火在搬動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因發生了爆炸，跟原先的消息是不一樣的。但是問題就是説，實際上現在南部的坎大哈有很多人家有軍火，可是不是説卡爾扎伊弟弟家有軍火。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現在也不是很太平，我們剛才看到很多的情況，有一點軍火在那邊是很普遍的事。

　　主持人：他們軍火哪兒來的？

　　張郇：這麼多年雖然阿富汗戰爭應該基本結束這麼長時間，但是很長時間一段內亂在阿富 汗。包括從反對蘇聯的侵略到現在，還有整個的阿富汗戰爭中都是犬牙交錯，有各派的派別，有當地的部族，再加上塔利班的殘余，所以武器留在民間是很普遍的事。

　　張曉東：而且在塔利班男子擁有武器，這是一個表示男子漢氣概的一種表現。

　　主持人：現在我們來談警察局的襲擊事件，現在已經確定武裝分子是塔利班，他們為什麼會把警察局作為襲擊的目標？

　　張曉東：警察局可以説是在對卡爾扎伊政府來講，是能夠表示他的統治，能夠維持地方基本的治安，維持社會正常社會最基本的統治工具，因為軍隊沒有基本控制在軍方手裏，可能是卡爾扎伊，而且是顯示他的統治的最基本的象徵，因此襲擊警察局，無疑就是打擊

　　卡爾扎伊最基本的統治。

　　張郇：説到現在確認是塔利班所為，其實上塔利班在相當長的時間有很多事情都説是塔利班幹的，因為對塔利班而言，他們整個政權被推翻了，人都跑出去了，你們如果有什麼想法的話，當然是願意準備捲土重來。這個消息從星期天傳出來的時候，大家有一點驚訝，因為在這之前，塔利班殘余也好，一些非法的武裝也好，行動據説一般都是不會超過80個人，而且基本上是徒步，這次400人，他們説是坐卡車過來的，卡車過來怎麼也得三四輛。

　　主持人：是非常大規模的，看來有組織的。

　　張郇：而且一直到半夜淩晨，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據報道是使向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邊境，説是越過邊境就消失在山裏了。應該説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關注塔利班的抬頭，如果這件事被確認的話，它確實頭已經抬起來了。

　　主持人：現在有人從這件事上好像印證了，因為大家很長時間就有一個推斷，塔利班現在重組，而且捲土重來。

　　張曉東：雖然消息來源證實是塔利班幹的，但是我仍然抱一種懷疑的態度，塔利班有一些殘余的勢力通過某種形勢開展活動，這種可能性是非常大，但是如此大的規模，如果沒有相當的群眾基礎，沒有相當的背景支持，單靠塔利班殘余勢力，我覺得很難做到。因此我傾向於判斷，它可能更多的是一種有塔利班的影響，有地方實力派的影響，或者跨界的伊斯蘭極端組織共同的傑作。

　　主持人：現在也有人説塔利班確實具備重組的可行性，一方面他們獲得鴉片貿易獲得了很多資金，另一方面，他們靠這些資金還可以買到人，因為現在很多家裏是揭不開鍋，所以也不是毫無道理。

　　張郇：而且還有一點，現在有很多塔利班的殘余跑到巴基斯坦跟阿富汗邊境的山區，這些山區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樸實圖族的部落，當然我們知道塔利班主要組成民族成分是樸實圖族，所以説對他們那些部落的人講起來，只要是一個民族的人過來，他根本不問你是什麼政治信仰，他們宗教是一樣的，是不是被人追殺都不管，等於就是受到保護了，而且像剛才説到了，他有錢，得資金的話，……

　　張曉東：最重要的就是説在南部地區，除了我們剛才講的以外，南部地區是蘊藏反對卡爾扎伊政府最深厚的基礎。不僅僅是塔利班，還包括一些樸實圖族地方的部落領導人，因為地域分割的勢力派，可能有一些跨境的，包括巴基斯坦境內的一些極端的伊斯蘭組織捲入其中。

　　主持人：根據二位的估計，現在目前塔利班他們的勢力多大？

　　張曉東：我覺得作為一個有組織反對卡爾扎伊政權的力量，塔利班依然是最潛在的一種對卡爾扎伊形成威脅的力量，當然不排除新馬裏亞，它也在重組，而且公開講願意和塔利班合作共同對抗卡爾扎伊。

　　張郇：但是我覺得真正的估計有多少人數，並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它現在這股勢力，就卡爾扎伊的中央政府而言，它還沒有辦法，它管不到這麼多，而且國際的安全部隊只是在喀布爾周圍，美軍主要的目標是抓本.拉登，打擊塔利班這些人，但是美軍這麼長的時間，應該證明效果不是很好。因為四五百人就來了，如果真是塔利班的話，美軍將近一萬人的軍隊為什麼沒有出現呢？

　　主持人：您説的美軍始終注意力在找本.拉登，在反恐，現在很多美國人也非常不明白，我 們現在已經確定了，這些人就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為什麼就是找不著，他們為什麼不能一個山頭挨著一個山頭地搜？

　　張曉東：必須有幾個問題搞清楚，一個，阿富汗是一個地形極其複雜的地區，軍隊想控制這個地區談何容易。過去蘇聯最高部隊是10萬人打了10年。另外一個，這地方有深厚的群眾基礎，樸實圖人等於是跟塔利班反對卡爾扎伊有千絲萬縷的聯絡，還有一個，這個地區是跨境的，而且這些人遊走于兩邊，如果加上一些國外的伊斯蘭組織的捲入的話，使這些人變得更加複雜。

　　張郇：應該説如果説問出這樣的問題，我相信肯定不是專家問出來的，肯定是一般的人。想想看，都是上百萬平方公里的一大片土地，一兩萬人撒下去根本看不見。

　　主持人：美國人他們很相信，説我們有間諜衛星。

　　張郇：現實已經告訴他們了，他們做不到這點。

　　張曉東：衛星能夠發現一些目標，能夠進行定點打擊，但是對付低技術的，一些非常規的武裝力量，尤其是阿富汗這樣地形非常複雜的地區，我覺得對於美國人來講，等於是避開自己所長的，用自己所短的。

　　主持人：看來從卡爾扎伊上臺一年，阿富汗的局勢仍然非常動蕩。現在我們再借助一個短篇來回顧一下在這一年中阿富汗都發生哪些事情。

　　從卡爾扎伊成為阿富汗臨時行政當局主席的第一天開始，社會安定就是第一重要的事情，然而儘管他作為阿富汗過渡政府籌備明年大選，阿富汗仍然沒有得到真正的安定，爆炸、暗殺、武裝、襲擊不僅困擾著駐守阿富汗五千人的國際穩定部隊和一萬多名美軍，也為百姓的生活帶來了恐慌。最近，這樣的事情呈上升的趨勢。2003年8月7號，塔利班分子在阿富汗南部襲擊美國的一個人道救援組織，結果造成司機和六名阿富汗士兵死亡。8月13號，在同一個省一起汽車爆炸事件，造成17人死亡，其中一半左右是孩子，在這一天，全國發生了多起武裝襲擊事件，總共死亡人數超過了60人。對於卡爾扎伊和阿富汗中央政府與安全問題相關聯的另一個難題是，如何在全國範圍內行使權力，各地軍閥對中央政府的效忠更多的是名義上的，他們拒絕向喀布爾上繳稅收。他擁有不受喀布爾指揮的武裝。在卡爾扎伊艱難起步，建立阿富汗軍隊已經完成訓練的士兵有四千人的時間，全國大小軍閥的武裝人員就有20萬人。

　　主持人：剛才片子説到卡爾扎伊的權威問題，有西方的媒體説，卡爾扎伊名義上是阿富汗的總統，但實際上權威大概就相當於喀布爾市的市長。在整個阿富汗，卡爾扎伊的權威都受到哪些挑戰？

　　張曉東：北方我自己覺得首先一個判斷，就是阿富汗目前這個局勢，所面臨這樣一種狀況，

　　事實上跟塔利班崛起以前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這次動亂不是那麼多，從一個權威跟行使的權力來講沒有太多區別。實際上他的能力就在喀布爾，一齣喀布爾再往西邊伊朗接觸的地區是伊朗人，整個國家事實上還是被軍閥、部落或者是宗教一些因素把國家分割。

　　張郇：因為像阿富汗國家多民族，非常複雜，而且有一種部落文化的特點，實際上在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前的幾百年，是王族的統治。相對講起來，我們那時候沒有聽到這麼多動亂的事情，但是這是常年的時間，部落磨合已經形成相對的穩定。現在一旦用外力把平衡打破了以後，你如果重新找到一種相對的平衡點，應該説是非常難的，而且我覺得現在用卡爾扎伊中央政府，應該説是國際社會公認的，而且是被大部分部落的首長所認可，但是確實牽涉到各個部落自身的實際利益，他做事情非常難。這次你説光是喀布爾市長也不見得，在這次圍攻警察局的前後，就更換了一個坎大哈省長，他把這個省長調到中央當部長，這個省長確實非常平靜地交了權，這件事聯合國的阿富汗特使覺得很好，你能平靜地交權覺得是一個好苗頭，但他接下來説，喀布爾不去，我準備待在這兒，作為候選人參加明年的選舉。

　　主持人：卡爾扎伊的意思是從地方調到中央。

　　張曉東：阿富汗過去有一句話，有一個汗，什麼叫汗？把家里長長的桌子擺滿食物。什麼意思呢？只有你是強有力的，你能夠給大家提供足夠的食物，才會承認你的權威。在阿富汗建立權威是另外一個問題，你如果要成為強有力的人，你必須是一個強有力的人，卡爾扎伊做不到，除了有國際背景或者美國的支持以外，在整個國內缺少廣泛的統治基礎，甚至各派的對立使他的權威受到限制。

　　張郇：當時國際社會選擇卡爾扎伊，也並不是説沒有考慮到國內這麼複雜的情況，因為卡爾扎伊的父親是一個大國民議會的主席，等於説能夠跟各個部落都有很好的關係，但是他的父親在塔利班時代，在巴基斯坦被暗殺了，他繼承了他父親，成為這個部落的組長，是不是具有他父親這樣的廣泛的聯絡，有可能。

　　主持人：我很奇怪，他也是普什圖人……

　　張曉東：卡爾扎伊的英文講得非常漂亮，我認為他跟國內的普什圖人沒有太多的聯絡。當初美國人選擇他，更大一個程度是什麼，他跟美國有很長的連接，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在當時國內各派連接的情況下，選擇任何一個人都會打架的情況下，選擇一個沒有爭議的人物，美國人認為這個程序非常重要，然後等待時機，然後經過選舉，但事實上對於阿富汗這樣一個國家來講，程序問題只是另外一個問題。

　　張郇：現在問題是這樣，在阿富汗戰爭將近結束的時候，選什麼樣的人沒有麻煩，每個人出來都有麻煩，應該説像卡爾扎伊這樣的人能夠得到社會廣泛的支持，這就已經是尚佳的人選。

　　主持人：我聽一下，大概阿富汗國內有這樣幾派力量，一個是卡爾扎伊中央政府，一個是各地軍閥，還有一個是樸實圖人，當然再有一個就是塔利班。現在軍閥、樸實圖人、塔利班這三者之間是一個什麼關係？

　　張曉東：現在從名義上講，軍閥跟卡爾扎伊是一夥的。

　　張郇：地區軍閥都是效忠中央政府的。

　　張曉東：但是事實上是各自為政。

　　主持人：他們有自己的軍隊。

　　張曉東：而且稅務根本不上繳中央，所有的收入都歸地方。

　　張郇：從目前的情況看，軍閥並沒有説針對中央政府搞什麼爆炸襲擊，軍閥的存在是使中央政府政令不暢通，這段是他管，那段是他管，有很多麻煩，對國家的治理拖了後腿。但是説到普什圖族人跟塔利班，因為剛才説到塔利班主要民族構成應該説是普什圖族，現在雖然總統是的，但是因為塔利班的背景，實際上應該説樸實圖族在戰後的政權中實際上失

　　去了很多政普什圖族治利益也好，經濟利益也好，因為現在中央政府主要是北方聯盟的一些官員。

　　張曉東：經過過去幾十年的紛爭，我的看法，樸實圖人已經精英盡失了。查希兒國王那時候是經過了一場政變以後已經是煙消雲散，接替他以後的歷任統治者都以樸實圖人為主，這一次一次革命，一次一次內戰一直到塔利班，我認為經過歷年的戰亂，樸實圖人已經元氣大傷，在現在的結構中，樸實圖人的利益並沒有完全體現出來，這也是南部地區是樸實圖人聚集區動亂不斷，反對卡爾扎伊聲音最強，力量最大這樣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主持人：面對現在阿富汗這樣不安定的局勢，現在阿富汗境內有1100名維和部隊，另外有自己的軍隊和警察。為什麼都不能扭轉這個局面？

　　張曉東：杯水車薪，從卡爾扎伊政府講，他自己所謂的軍隊，實際上都是軍閥的軍隊，然後警察部隊是剛剛成立的，大概只有4000人到5000人，非常少，這些人雖然是常年是打仗出身的，但是對政府的效忠是不是……

　　張郇：不是一個統一的指揮，是各管各的。現在國際安全部隊，他們當初派駐這個安全部隊的時候，他們就規定了他們的活動範圍，根據現在的情況，有些國家提出要擴大這個活動。

　　主持人：對不起，我們的時間已經到了，感謝二位，也感謝觀眾朋友收看我們的節目，我們明天同一時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