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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曙生——我與珠峰的約會


從中午一時起珠峰上飄來陣陣雲遮蔽山頂,到下午四時雲層下壓到八千米左右,高空風為西風,雲層由西向東運動得很快,地面風為南風從羅拉山口向北吹來,帳篷頂被風吹得壓在身上,地面陣風達到六級。17時40分鐘開始下雪,19時珠峰全被雲霧籠罩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5月2日,昨晚雪不大下了3-4厘米,天氣仍然不理想,早晨珠峰7400米以上什麼也看不見,下面還算不錯,雖有3-4級風可是散射光很強。一小時行軍走完1400米距離,終於來到羅拉山口。站在山口南望:腳下彎曲的孔布冰川氣勢磅薄向南面天邊流去,令人心曠神怡。我們東邊是珠峰西山脊末端的巨大冰雪坡,下方有雪崩堆積物,西南方是著名的“少女峰”卜莫裏峰饅頭狀的冰雪山頂。各種攝影器材飛快的準備起來好趕在天氣變懷之前拍下資料,不知是誰叫了聲:快看下面,山口南側坡度很大,一眼看見緊貼山坡的孔布冰川急轉彎的地方有一個登山大本營,資料上介紹珠峰南側大本營的高度是5350米,我們這裡是6006米,相對高差六百多米。高山地區空氣透明度大,那麼遠的營地也看得很清楚,這是印度隊的營地,60年印度隊從南坡登山失敗,中國隊北坡登頂成功,上去了三個隊員,當時有外電評論:中國隊以三比零打敗了印度隊,沒想到今年印度隊又來了。印度隊大本營帳篷很多但都因地形而建,看上去比較零亂,大的蒙古包形的帳篷有五頂,三頂白色、一頂黃色、一頂藍色,估計一頂住20人,可容100人,加上其它眾多小帳篷可住人數也不少,可見印度隊規模不小。今年登頂的決心很大。在5600米左右的冰瀑區裏有一頂黃色帳篷,估計是過渡營地。其下方有兩條平行的大裂縫,上面架有藉以渡過的梯子,裂縫上方的冰壁上持有軟梯通向約6000米的營地。我們正好觀察到三名穿藍色服裝的大個子隊員向這個營地行進。沒想到他們休息時轉過身體正好看見了我們,於是“啊嗬啊嗬”的叫起來,他們叫我們也叫,他們大本營的人也從帳篷中出來對我們大喊,兩國隊員相距遙遠的用照相機對拍起來,我們無形中都成了對方登山的觀眾。

  喊叫歸喊叫,我們的工作不能耽誤。印度隊6000米營地上有樹立的長桿,看不太清楚,可能是過裂縫的工具也可能是昨時氣象站的器材,共有四根長桿。這個營地上下方插有2-3米高的路標,上面有紅色的三角旗,路標高而清楚,這是很重要的技術細節,否則在複雜的冰爆區中行軍容易迷失方向。印度隊三個隊員從過渡營地到6000米營地行軍用了兩個小時。

  許競在山口仔細地觀察腳下通向印度大本營的地形,徵求隊員們對這段陡坡的看法。議論的結果是:地形太複雜,要通過相當困難,但精幹的登山隊伍借助登山技術裝備可以通過羅拉山口到達下面的大本營,這是一條連接珠峰南北兩則最近的陸上路線,結合從5600米一直到羅拉山口的觀察,珠峰西山脊從6000米到頂峰也可以找到路線,最困難的地形應是8300米到8600米的一段岩石峭壁,也可以從它的北側找出通向頂峰的路線來。

  工作結束時天又變了,返回途中雲霧籠罩了一切,風颳起一人多高的吹雪把我們全都罩在雪霧之中。回到5900米營地,都累得支持不住了,早上的半碗稀飯真頂不住一天的勞累,早早地鑽進了睡袋。

  5月4日回到大本營結束了對西山脊和羅拉山口的偵察活動。

24日早上4時,屈銀華摸出手電筒輕輕向兩邊擠了擠,坐起來,在腳下騰出了一小塊地方,從腳邊拿出煤氣爐和茶葉筒,摸出火柴,連擦了好幾根,才把煤氣爐點著。空氣變得有點暖和了,但是帳篷頂上結成的薄薄的冰霜又開始融化,水滴掉到脖子裏,冰涼冰涼的。屈銀華小心地看護著煤氣爐,生怕哪個人不小心給碰倒了,一個小時過去,冰終於化成了水,屈銀華又從門外拿起了幾塊碎冰,往水裏放。劉連滿一翻身,打翻了正燒著水的茶葉筒,花了一小時才化開的半筒水,全灑在那雙鴨絨襪子上。劉連滿居然還“呼嚕呼嚕”地睡著,屈銀華拿著兩隻濕透絨襪,擰了擰便拿到火上去烤。經驗告訴他,在這裡想烤幹鴨絨襪,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從睡袋裏拿出自己的鴨絨襪,把它輕輕地塞到劉連滿的睡袋下,重新化冰燒水。

  6點,水燒開了,屈銀華一邊輕輕地推大家,叫他們起床,一邊用手護著爐子。再打翻了水,可就不好辦了。屈銀華掏出一點紅茶放進開水裏面,熱茶下肚,儘管每個人只喝了一點,也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精神也好些了,動作也比較靈敏了。王富洲第一個鑽出帳篷,向東方看去,只見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呈現出一道乳白色的光線,大地開始甦醒了。今天真是好天氣呀!他興奮地向裏邊喊:“老許,天氣很好!是不是可以提早一點兒出發?”

  為了防備萬一,決定每個人都帶上睡袋,劉連滿先給王演洲的揹包裏裝上兩個氧氣瓶、睡袋,又把七斤半重的35毫米電影攝影機放在裏面。許競揹包裏是兩個氧氣瓶和一條睡袋,賈布的揹包也是兩個氧氣瓶和一個睡袋,還有一盤100英尺的彩色電影膠片。貢布用五星紅旗包好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放在自己揹包的口袋裏。劉連滿的揹包裏除了兩個氧氣瓶和睡袋外,還有一條登山繩、一把鐵錘和兩個冰錐。另外,每個人都帶了一支冰錐。這樣,加上每個人的氧氣面罩和調節器,平均負重在14公斤左右。從這裡到頂峰雖然有不連貫的冰雪地形,但冰雪岩石的混合地形給行動帶來很大困難,從五號營地到這裡也主要是混合地形。根據經驗還是穿上冰爪比較安全。可是在這裡穿冰爪費了他們不少的力氣。

  上午9時,貢布在前,許競、王富洲、劉連滿在後,4人用胸繩和王繩結組,拿起冰鎬,離開了建在第一台階西邊山脊上的突擊營地,開始出發。屈銀華留在帳篷裏準備再喝一點水,便返回8100米去。離開帳篷沒有多遠,剛剛爬上西邊那個小冰坡時,王富洲聽見許競無力地説道:“富洲,不行了。”王富洲沒有抬頭,他以為許競説貢布不行了,因為貢布在第三次行軍護送隊友下山時,右腳扭傷。王富洲看見貢布在前面走得很好,便説:“沒事,他行走吧。”又慢慢地走了幾米,許競兩腳一軟,一下倒在雪坡上,王定洲這才意識到剛才誤會了。跨上一步,把許競氧氣調節器的流量開到每分鐘4升,急切地問:“怎麼啦,老許?”許競的胸部急促地起伏著,堅持著坐起來靠在揹包上:“富洲,我怕我沒有體力繼續上山了,你們一定要堅持到勝利,現在由你擔任突擊隊的組長。”接下來短暫的幾分鐘裏,王富洲、劉連滿、貢布和許競一起決定讓屈銀華換下許競參加突擊小組,並決定許競當天回到8100米。

  屈銀華知道讓他參加突擊小組後,幾分鐘之內鑽出了帳篷,打好繩結,挂上鐵鎖,把許競解下來的結組繩套在鐵鎖裏面。9點30分,四個人與許競告別,向雪坡上走去。貢布在前面開路,因為第三次行軍時他曾經走過這一段路。四個人越過雪坡後,便斜著插上了陡峭的岩石坡。貢布的右腿雖然沒有完全好,但這時行軍也慢得看不出他的腳有問題了。貢布一邊走一邊回憶上次行軍時的路線。大約走了100多米的岩石坡,前面一堵峭壁阻擋了去路。貢布停下來對大家説:“第三次行軍時,我就到了這裡,碰到史佔春和王鳳桐從前面過來,他們是從岩壁的旁邊繞過來的。”四個人停下來打量這個突出的峭壁,不太高,但需要側著身子才能繞過去。由於峭壁那邊的路貢布沒有走過,第三次行軍能夠提供給他們的實地經驗也只是到這個地方了。王富洲決定讓劉連滿代替貢布在前面開路,這樣結組的順序就成了劉連滿第一,然後王富洲、屈銀華,最後是貢布。劉連滿開始橫切這段七、八米寬的峭壁了,王富洲在後邊保護注視著劉連滿的一舉一動,一寸一寸向前放結組繩,劉連滿一寸一寸向前挪動,繞過這段岩壁大約用了20分鐘。現在由劉連滿和屈銀華保護王富洲通過。王富洲過去以後再和貢布保護屈銀華通過,最後大家保護貢布通過。劉連滿仔細地探尋前進的路線,大家都知道第一個開路的隊員要花費更大的體力,因為他要探索安全的路線,兩個多小時過去了,他們大約走了五、六百米,上升約70米。

  現在橫亙在他們面前的便是英國登山家所稱之為的第二台階。資料告訴他們,這是一道陡峭的岩石絕壁,相對高度約30米,很難找到攀登的支撐點。眼前的地形和資料上給大家的印象不太一樣,經過仔細地分析,他們發現由第二台階的下部有一條不太明顯的裂縫,下面較寬,向上漸漸地變窄了,最後與一道岩壁融成一體。仍是劉連滿在前面開路,來到裂縫底部時,已經是中午12點左右了,太陽無情地轉到了頭頂上,他們基本上沿著這條不太明顯的裂縫向上攀登。一邊攀登,一邊還要小心別滑倒,結組繩拉得緊緊的,越往上裂縫變得越窄,四個人用了將近兩個小時才上到了這條縱裂縫上面,裂縫消失了,立在他們面前的是3米多高的峭壁,兩側沒有地方可以繞過去,只有從這裡上去,才翻上去,接近頂峰。他們站的地方是那樣的小,以致四個人緊緊地擠在一起。這一塊岩壁上支撐點很少,有幾條只有拇指那麼寬的小裂縫,但左右相距達一米半,很不便於攀登。大家將剩下幾十個壓力的氧氣瓶放在岩壁上,換上機關報的氫氣瓶,準備下來時再用放在這兒的氧氣。劉連滿要求開路,攀登這個峭壁,他從揹包裏拿出鐵錘和冰錐,他把一個冰錐打進右邊的一條裂縫裏,又向左邊跨了一步,再與胸部差不多高的地方打上了第二個冰錐。有了兩個冰錐就有了兩個支撐點,雖然這兩個支撐點左上右下相距太遠,但總比沒有好點吧。劉連滿抬起左腳,剛剛接觸到左邊的冰錐時,身體向右一歪,擦著岩壁掉了下來。劉連滿張著嘴直喘氣,幾分鐘以後,他推開王富洲給他的氧氣面罩又開始了第二次攀登,比第一次上得高一點,又摔了下來。三個隊友的身體擋住了他,又一次推開氧氣面罩,劉連滿第三次攀登,又摔了下來。這三次摔倒,劉連滿還不死心,還要上。直性子的貢布看到劉連滿被摔得這個樣子,便向王富洲點點頭,讓他和屈銀華保護,自然攀登,可是貢布又摔下來兩次。屈銀華也試了兩次,沒有成功。這時劉連滿想起了在消防隊時曾經用過的搭人梯的辦法。“對呀,為什麼不能用搭人梯試一下呢?”三個人一聽都贊成這個辦法。劉連滿堅持自己墊底作人梯,讓屈銀華踩在自己的肩膀上。屈銀華脫掉了高山靴,又脫掉了兩雙毛襪,只穿著一雙線襪,踩在了劉連滿的肩膀上。劉連滿雙手扶著岩壁,用盡全身力氣一寸一寸地站起來了。屈銀華伸手抓住了一個比較大的支點,左腿踏上左邊的冰錐上,慢慢地離開了劉連滿的肩膀,這時他大約已經攀上兩米高了。屈銀華的成功鼓舞了大家,但要完全攀上去還需要打一個冰錐。王富洲遞上了鐵錘和冰錐,屈銀華儘量保持自己的平衡,慢慢地把冰錐打進了一個小裂縫,他把一個鐵鎖套在冰錐上,把結組繩穿過鐵鎖做好保護,終於攀上了那3米多高的峭壁。下邊的隊友看到屈銀華站在第二台階的頂部,都高興極了。王富洲喊到:“能不能看到頂峰?路線怎麼樣?”屈銀華看著顯得非常近的頂峰興奮的説:“頂峰看得很清楚,快上來吧。”大家把屈銀華的高山靴、襪子拴在結組繩上,讓他趕緊拉上去穿上。劉連滿第二個上,借助屈銀華在上面拉,突然劉連滿腳下一滑,摔下下來。“保護!”王富洲喊了一聲。屈銀華趕緊拉繩,想緩衝劉連滿下滑的力量,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抓緊繩子了,劉連滿一直墜到王富洲和貢布的身邊。好危險耶!屈銀華重新檢查自我保護,又把結組繩的一端拴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試了試牢固程度,感覺沒有問題了,便叫貢布先攀上來。貢布比較順利地上來了。好,有兩個人在上邊就更好辦了。王富洲決定讓劉連滿先上去,他在下邊把大家的揹包墊在一起,讓連滿踩在揹包上往上爬。這樣屈銀華和貢布在上面拉,王富洲在下面推,終於幫助劉連滿攀上了第二台階。把四個揹包都拉上來以後,大家開始拉王富洲,可是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沒有上多高王富洲就再也爬不動了,不得不把他又放下去。劉連滿提議用抓結技術把王富洲拉上去,大家同意。劉連滿拿出備用主繩拴在突起的岩石上把組繩上打好抓結。王富洲套在腳上,貢布和劉連滿把自己的胸繩解下來在結組繩上打好抓結。王富洲知道用抓結的辦法可行,自己不費多少體力,三個隊友可要付出很大的體力才行,三個隊友可要付出很大的體力才行。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上去要緊。做好一切準備後,王富洲喊道:“上了!”然後在“左”、“右”、“左”、“右”的呼聲中交替著抬著腳一寸一寸地接近了隊友。最後把繩子收上來了,劉連滿伸出手,將直喘氣的王富洲拉了上來,現在已經是下午5點了,為了克服這道難關,他們整整用了3個小時。

  劉連滿還是在前面開路,他們現在是在一片冰雪和岩石的混合地帶上行走。劉連滿的體力越來越差,一走便摔倒。但他仍然堅持著在前面開路,但是他的速度越來越慢。有時邁出一兩步,便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這裡的高度大約是8700米,時間是下午7時。從早上出發到現在,他們已經奮鬥了10個小時,天色將晚,氧氣不多,體力越來越差,萬一天黑了怎麼辦?四個人圍坐在一起,一邊喘氣一邊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大家都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氧氣,每個人的氧氣瓶都只剩下六、七十個壓力,要想用這點氧氣登上頂峰是不可能的,大家決定從此以後間斷用氧,儘量節約。最難決定的是劉連滿怎麼辦,他的體力消耗太大了,把他放在這兒,其他人接著登頂,他能堅持到他們從頂峰上回來嗎?這實際上關係到劉連滿的生死存亡。帶著他一同登頂,顯然又不可能,劉連滿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總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而影響全隊的登頂任務,許競離開突擊隊不也是從全局考慮的嗎,劉連滿十分冷靜地接受了大家的決定:在此停留,等待戰友下山。

  三個人依依不捨地和劉連滿告別,心裏想的都是一個問題:劉連滿的氧氣瓶也只剩下六、七十個壓力,無論如何也難維持一個晚上,他會不會在睡夢中離開我們呢?三個人艱難地向主峰東側的三角形冰坡接近,到冰坡腳下時太陽終於隱到群山的後邊去了,夜色開始籠罩了山峰,誰都沒有講話,繼續攀登。他們清楚地知道,現在不但黑夜來了,嚴寒也來了,更危險的是在這嚴寒的夜色中,任何一點疏忽大意將帶來終生的遺憾。

  終於踏上一道冰雪坡,坡很長,大約有100米,而坡度卻有五、六十度左右。當他們來到冰雪坡三分之二的地方的時候,有一段一米多長的坡上沒有浮雪。貢布踏上去便滑了下來,王富洲和屈銀華試了幾次也沒能爬上去,大家都穿著冰爪,為什麼冰爪也踩不進去呢?原來這晨的冰受高空風的吹壓和極度的嚴寒變得非常堅硬,又由於他們三個人的體力消耗太大,根本沒有力氣把冰爪踩進冰層裏去,所以一再地滑了下來。“用老辦法吧”不知道誰説了一句。屈銀華和貢布在後邊推王富洲,王富洲在前面往上爬,借著冰鎬一點一點地爬上了這一米多的冰坡。攀上冰雪坡的上部已經是夜裏12時左右了。

  在他們的前面與冰雪坡相連的是一道幾米高的岩石峭壁,在星光下,他們發現岩壁左側是巨大的雪檐地形,無法通過,便決定從峭壁的右邊繞過去。繞過這座峭壁後,他們怕失去已經到達的高度,就選擇“什麼地方高,就往什麼地方爬”的辦法。接近頂峰時,三個人的氧氣瓶裏的氧氣幾乎同時用完了,呼吸越來越困難,這是在夜行軍中遇到的又一個困難,也是離開劉連滿以後早已預見的困難,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它卻提前出現。人離開了充足的氧氣,就好像魚離開了水。生理學知識告訴我們,海拔8000米的高度,空氣中氫氣的含量只相當於海平面的四分之一。由於嚴重缺氧,使他們感到頭昏眼花,氣喘,四肢無力,行動越來越遲緩,但是都對已經沒有氧氣的氧氣瓶抱著一線希望,幻想著氧氣瓶裏面還有一點氧氣。因此沒有人把空氧氣瓶丟掉。屈銀華估計已經爬到頂峰正北的位置了,再往前走可能會繞到頂峰的西邊去了,便對貢布説:“貢布,該往上拐了。”在朦朧的夜色中,貢布發現左前方有一個山頭,就向那裏爬去。三個人好不容易上到這個山頭,王富洲打量了一下四週,説:“貢布,這不是頂峰啊,你看那邊還有高的呢。”果然在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比這裡高的山頭。一股即將成功的激情激勵著大家,一起向那裏爬去。

  王富洲、屈銀華和貢布終於上到了一個滿是積雪的山頂,現在,在他們的四週再也找汪以任何可以向上攀登的地方了。他們終於登上了珠穆朗瑪峰的頂峰。

  天空仍舊晴朗,沒有月亮,只有星星,王富洲看了手錶,這是一塊瑞士産的“瓦斯針”機械手錶,它的夜光效果很好。現在是北京時間4時20分。這已是5月25日黎明前的時間了。頂峰上是一片皚皚積雪,這就是神秘而令世界登山家嚮往的珠穆朗瑪峰峰頂。

  貢布從揹包裏小心地拿出五星紅旗和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把他放在冰雪下的岩石縫裏。王富洲取出“體育日記”本和鉛筆借著微弱的星光,用快凍僵了的顫動著的手,費了好幾分鐘才寫了一句有歷史意義的話“王富洲等三人征服了珠峰,1960年5月25日4時20分。”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把這張紙撕下來,只好叫貢:“貢布,幫我撕一下。”兩人一起才撕下了這張很輕很薄的紙片。貢布把紙條折疊了一下,塞進一隻白色的手套裏面,也塞進了石堆裏,又在頂峰上敲下九塊岩石標本放在揹包裏。做完這一切,三個人如釋重負地喘起氣來。王富洲叫大家找找看,有沒有外國隊留下來的紀念物。根據資料記載,英國登山隊和瑞士登山隊曾經在1953年和1956年登上過珠峰。三個人摸索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東西。王富洲還不甘心,便問貢布:貢布,拔出來沒有?”王富洲是河南人,説話帶有口音,把“挖”説成“拔”,貢布回答説:“富洲,拔的沒有?”王富洲一聽,又聽成了“洋蠟”,心想:外國人在頂上留“洋蠟”幹什麼?怪事。“洋蠟”也要。貢布走近王富洲,王富洲問:“貢布,洋蠟呢?”貢布這才聽清楚,説:“什麼洋蠟?什麼也沒有!”沒想到這世界最高峰上還有這麼一段小插曲,他們當時帶了武器在身上,貢布想打幾槍試試,拉開槍栓,把手一伸一伸地扣著扳機,可是沒有聲音。王富洲想:怎麼他帶的是無聲手槍?便問貢布打了幾槍,貢佈告訴他一槍也沒打響。電影攝影機就在王富洲的背色裏,可是天色太暗,無法拍照。屈銀華覺得自己走路時老是一高一低,坐下來一看,原來有一隻冰爪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在頂峰上停留了15分鐘左右,4點45分三個人開始了艱難地下山。上山無比艱難,下山也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大方便,過度疲勞的身體,加上每個人不同程度的凍傷和長時間的嚴重缺氧,下山時使他們的行動更加艱難的危險。回到三角形冰雪坡時,東方漸漸發白,好不容易來到雪坡的下部,他們的心中又被劉連滿的事情所牽掛,希望早一點知道他的情況。

  送走三個隊友以後,劉連滿便靜靜地躺在睡袋裏休息。從氧氣瓶裏連續吸氧使他的頭腦尚清醒,他忽然想到;我在這兒吸氧睡覺,戰友們還在艱難地行軍,他毫不猶豫地關死了氧氣瓶開關,拿出筆記本,費力地寫上了幾句話:“王富洲同志,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完成任務,我看我的氧氣瓶裏還有點氧氣,留給你們下山時用吧,也許管用。你們的同志劉連滿。”寫完以後,他把筆記本壓在氧氣瓶下,便安然地合上了眼睛。

  經受了一夜嚴重缺氧折磨的劉連滿,這時迷迷糊糊地感到天已亮了。他費力地睜開眼:這是在哪啊?那邊不是珠穆朗瑪的頂峰呢!想起來了,我是在8700米的地方。他向那一片冰雪坡上望,依稀看到了兩排腳印。哦,他們肯定從山上下來了。這時,他拉開睡袋的拉鏈,爬出睡袋站了起來。這時,王富洲等三人也看到了劉連滿,不約而同地喊到:“連滿,連滿!”當他們會合以後,劉連滿拿起那瓶氧氣讓他們喝時,大家年歲了那本筆記本,看見了他的留言,感動得不知説什麼好。屈銀華從王富洲的揹包裏取出了電影攝影機,用牙齒咬著上發條的手柄,雙手轉動著攝影機,上了幾圈發條,然後趴在地上對著主峰的方向拍下了幾秒鐘的鏡頭,再也沒有力氣去上發條了。四個人互相保護,慢慢從岩壁上下到第二台階下邊。

  他們找到了上山時留在這裡的幾瓶僅殘存有很少剩餘氧氣的氧氣瓶,開始拼命猛吸。這時從西南方向漂來了濃厚的雲霧,大家預感到天氣可能會突變。走到第二台階的裂縫中時,天上開始降雪,不一會兒整個山坡都變白了,這時正是25日下午2點左右。能見度越來越低,橫切到第二台階東邊的坡上時,雪下得更大,大家決定翻到山脊上再找8500米營地。下午六點左右,四個人才回到設在8500米高度的帳篷裏。劉連滿雖然經受了一夜的折磨,但是體力比大家好一點,他給大家燒了點水喝。大家躺進睡袋便進入了夢鄉。

  26日清早醒來後,為了更快地把登上頂峰的消息傳回到大本營,決定劉連滿和貢布先走,儘量在當天回到北坳營地的觀察哨去。王富洲和屈銀華由於體力消耗太大,還有一些凍傷,可以慢慢下山。他們用冰鎬將僅有的一根結組繩截成了兩段,一段給劉連滿和貢布,一段留給王富洲和屈銀華。這一天也是滿天大霧,風不算太大,所以劉連滿和貢布走了一會兒,便消失在濃密的雲霧中了。當天晚上12時左右,劉連滿和貢布拖著極度疲勞的身體回到了北坳營地。北坳營地的報話機將勝利的消息傳給了6500米的營地,又迅速地傳到了大本營的電臺。大本營立刻將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向北京……。

  5月27日,王富洲和屈銀華下到7600米營地時,與趕上來迎接他們的邊安民和藏族隊員扎旺會合了。這天深夜他們在北坳觀察哨隊員的護送下回到了6500米營地。

  5月30日王富洲、貢布、屈銀華、劉連滿和參加第四次行軍的隊員在副隊長許競的帶領下,安全地返回了5120米的大本營。

  寫到這裡,40年前的攀登歷程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史佔春擔任這次重大登山活動的隊長,無任是在總體計劃的制定、中外資料的收集、隊伍的組織、物資裝備的籌措、戰術的安排和天氣時機的應用等等方面都付出了巨大心血,但由於在第三次行軍時受到凍傷不得不住院治療,而未能指揮關鍵的突擊頂峰的活動,甚是遺憾。我想1960年第四次行軍,也就是突擊主峰的活動能夠成功,除了全隊的努力之外,韓復東同志在大本營坐陣指揮這次活動功不可沒。副隊長許競更身先士卒,一直把突擊隊帶到8500米的高度,他的行動也為成功地登上頂峰立下了不朽的功勳。再一點,應該記入歷史的是:從1960年到現在,真正身體力行攀登過第二台階最難的峭壁的只有四個中國人,他們是王富洲、貢布、屈銀華和劉連滿(英國人歐文和馬洛裏是否在1924年爬過第二台階或到達過什麼高度現在還是個謎)。1975年中國隊第二次攀登珠穆朗瑪峰時索南羅布、貢格巴桑、大平措和大次仁多吉四人在5月26日將四節一米長的鋁合金金屬梯接起來架在第二台階最難的峭壁上,27日九名中國隊員只用了四十多分鐘便順利地攀上了第二台階,從那以後,從北坡沿東北山脊登山的中外隊伍凡要攀登第二台階的無不利用這架金屬梯。

  從24日上午9時開始攀登到25日淩晨4時20分登上頂峰,他們三人用了19個半小時的時間,經歷了千辛萬苦又加上黎明前的黑暗,雖然帶著電影攝影機但沒有拍下登頂的鏡頭致使有些國外登山界對這次成功持懷疑態度。其實,只要分析一下登山路線和因為夜行軍所用去的時間不難判斷中國隊的成功。1975年5月27日中國隊再次登頂成功地頂峰採集岩石標本時發現了15年前留在石疑宮的五星紅旗和毛主席的石膏像。

  在祝賀中國登山隊首次從北坡登上珠穆朗瑪峰繁多的賀電中,有一份引起了我的注意:尼泊爾王國首相柯伊拉臘致電中尼邊界標界委員會函中的一句話:關於珠穆朗瑪峰的標界問題,交由兩國總理處理。不久,珠穆朗瑪峰的頂峰就成為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國境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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