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歲月(一)
央視國際 (2003年01月24日 10:01)
2002年8月,長沙最熱的日子,人們從湘江第六次洪峰終於平安退去的消息中剛剛松過一口氣來,我戴著草帽、墨鏡,烈日當頭,開始奔跑在城東的建材市場和城南的傢具市場之間,為好不容易兌調到手的一套房子安排裝修,打算在兩個月內搬遷過去。很多年沒朝東邊這麼跑了。建材超市的發展規模讓我著實吃了一驚。七年前我為現在的居所搞裝修時,出土過驚動世界的西漢古屍的馬王堆還只是一片城鄉結合部的線條蕪雜的風景。現在這裡卻成了長沙最大的裝飾建材市場。
我從長沙晚報上看到過,新建的馬王堆陶瓷建材市場成了不少市民投資興業的興奮點。我還知道,最多的一天,2002年4月12日,這裡就賣出過170套住房和門面,共計20000平方米。人氣之旺,令人咋舌。從生活的需求産生市場的規模這種供求量比關係來考察,古老的長沙城看來是發生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的變化了。
這變化是起于什麼時候呢?從1998年到2000年,我基本上生活在上海和北京。也許變化就産生在我不在長沙的這段時間裏。也許並非如此。也許變化永遠是産生在不知不覺之中。一覺醒來,永遠有新的事物伴隨著時代的晨光映入人們的眼簾。
我在生活上是一個怠惰之人。像裝修這樣的事情我之所以願意付出勞動,是因為我知道,勞動一旦完成,剩下的漫長日子裏,我就是享受這勞動換來的恬適和舒暢了。我可以坐在書齋裏讀書寫作,思接千載、鳥瞰今古。我第一回給新居的書齋取了個齋名叫“丈楚齋”。三個篆書字是請湘人齊白石的弟子,七十八歲的金石書畫家李立先生寫的。文化革命時期我經常同了一位姓文的小學同學到李先生家裏玩。文同學跟李先生是親戚,十二三歲的孩子,居然比四十多歲的畫家還要長出一輩,讓我覺得滑稽而快活。
李先生住的那條小街街名很好聽,叫“西園北裏”。長沙有很多的街名都是相當好聽的,“一步兩搭橋”、“平地一聲雷”、“水月林”、“落星田”、“賜閒湖”、“定王臺”、“倒脫靴”……這些街名讓人對流逝的歲月遐思無限。“丈楚”這個詞幾乎是突然蹦到我腦海裏來的,我也説不甚明白,也許我是覺得湘楚之地,先賢畢集,文化深廣,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我以學為尺,要好好來丈量一把的吧。
我現在快要搬遷過去的居所,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口著名的白沙古井。三湘之地,久遠的流傳著一副有關地名的趣聯:常德德山山有德,長沙沙水水無沙。下半聯指的就是這口白沙古井。
明崇禎《長沙府志》載:“白沙井,縣東南二里,井僅尺許,清香甘美,通城官民汲之不竭,長沙第一泉。多少年來,附近的甚至很遠的市民都來此汲水,把清香甘美的井水帶回家去,成了白沙古井的一大風情。2001年,我的朋友,旅美華人音樂家譚盾回到故鄉長沙,首次演奏他的新作《永恒的水》。這部首創以水為樂器的協奏曲,所取之水便是來自白沙古井。譚盾小時候生活在長沙城東北的瀏陽河畔,郊區菜農農婦杵衣的棒槌聲敲擊在他的記憶裏,也敲擊在他的水樂裏,同時,藉著他的非凡的音樂,故鄉的生命之水更是響徹在全球聽眾的耳朵裏了。我沒有弄明白的一個事實是:譚盾為什麼取白沙井的井水而不是取瀏陽河的河水呢?也許,在他那深藏著少年記憶的作品裏,白沙古井的水的文化意象與他的個體生命狀態有著更加多的血緣上的聯絡吧。
責編:何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