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歲月(二)
央視國際 (2003年01月24日 09:57)
順便一提的是,譚盾畢業的中學也是我的母校:長沙市一中。他比我低兩屆。長沙市一中創辦于1912年,為湖南第一所省立中學。曾設立高等科和普通科。當年毛澤東在報考普通科的2000多學生中名列榜首,被編入普通一班學習。毛澤東在此學習一學期後退學。與一中同一條街的這個地方就是清水塘,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中共湘區區委的舊址。與船山學社、第一師範、桔子洲頭、愛晚亭齊名,是毛澤東早期在長沙“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從事革命活動的紀念地。長沙市一中真是地靈而人傑,除了毛澤東曾在此求學,還出過不少名頭不小的人物,只舉其中一人便天下皆知:總理朱鎔基。
清水塘現在成了文物一條街,各種真真假假大大小小的文物擺滿了不古不今的店面,我每次經過這裡都有點悵然。三十多年前這條小街多麼安靜,我的青少年時代的身影像一隻野貓一樣,在這街上躡足而過。街頭的小飯舖在哪呢?那位和善的胖胖的掌勺師傅在哪呢?1967年,在文革的一片混亂中,毛澤東號召全國的學生“復課鬧革命”,我收住無法無天的嬉樂玩鬧,進入了長沙市一中。旋即,我的父母下放到湘粵交界的宜章山區。我開始了住校寄宿的生活。
星期天,寢室裏的同學都各自回到郊外或是附近農村的家了,學校的食堂不開夥,我形單影隻,無家可歸,沿著清水塘的小街橫橫豎豎地走,吹著排遣內心孤單的口哨。那時我的中飯和晚飯就是在街頭的一個小飯舖裏對付的。是兩毛錢一份的經濟餐:一小碟黃瓜丁,一小碟辣椒炒肉,一小碗酸菜豆腐湯。但即使是這樣的經濟餐,對一個多少有些流浪感覺的少年來説已經是足夠奢侈的享受了。更何況那位掌勺的胖胖的大師傅,總是笑瞇瞇地給我多勺些菜,讓我朦朦朧朧感受到了飯菜滋味以外的人生溫暖情懷的滋味。以至於在以後的歲月裏,我總是對胖胖的人懷有莫名的好感。
也許聊得太遠了,還是回到現在來,回到白沙古井來。在這口古井的斜對面,是不久就要向全世界開放的“長沙簡牘博物館”。1996年7月至11月,長沙市文物工作隊從市中心五一廣場走馬樓西側一處建築工地發掘出了歷代古井60余口,出土銅、鐵、木、竹、陶瓷等各類文物3000余件。在一口編號為22號的古井裏,共出土總數約17萬餘片,多達200余萬字的三國孫吳紀年簡牘。其數量之多,超過了以往中國各地出土簡牘的總和。這是20世紀繼殷商甲骨文、敦煌石窟文書、西北屯戍簡牘之後,中國文獻檔案方面的又一次重大發現。按著名考古學家、北京故宮博物院原院長張忠培教授的話來説,走馬樓簡牘,“可列作世紀性發現”。國家文物局局長張文彬説:“70年代初,馬王堆漢墓完好女屍及罕世文物的出土震驚了世界,吳簡的發現再次讓世界震驚。”為了保護這批讓世界震驚的簡牘,湖南省及長沙市決定建立“長沙簡牘博物館”,形成對走馬樓簡牘的保護、發掘、研究和整理。
而饒有趣味的是就在白沙古井的背後,則是日夜施工規模宏大的新世紀體育中心,2003年10月18日,第五屆全國城運會將要在此召開。這是長沙人第一次成功申辦的全國性大型綜合運動賽事。它的舊場館改造和新場館建設將投資十數億,佔地600畝。單是其中的足球場,就由原來容納4萬人的場地擴展到6萬人的標準綠茵場。白沙古井仿佛就像一位白髯飄飄的老人,見證著長沙的昨日,也要見證長沙的明天。
簡牘博物館再過去三四百米,是天心古閣。三國時關雲長戰長沙以及太平軍蕭朝貴戰長沙,金戈鐵馬便都是在這古城墻下鋪展開一片劍影刀光的。我上的瀏正街小學就離此不遠。
小時候,天心閣是我經常玩耍的地方。我有一個姑媽就住在天心閣城樓下的謝家塘。幾乎每個星期天,我都要去姑媽家。我姑媽做的紅燒肉是令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當時我們家住在藩後街,從藩後街到謝家塘,要經過東慶街、藩正街、柑子園、馬王街、織機街、縣正街、高正街,一路上可以見到現在長沙再也難見著了的補鍋店、箍桶店、鐵匠舖、染布坊還有炒貨店和叮叮噹當的白鐵冷作坊。當然,最吸引我的是一路之上好幾家擺滿了小人書的租書店。《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説岳全傳》這樣一類的連環畫,我就是在這些小小租書店的木板矮凳上一分錢讀一本那麼讀完的。讀得我腦子裏成天晃動著穿鎧甲騎快馬舞流星錘或挺丈八蛇矛的人影。我在教室的黑板上和廁所的墻上不時地畫著我心目中的英雄豪傑。我到現在都不能設想,一個少年的心中不裝滿英雄豪傑,他的少年時代會有什麼色彩和驚奇。
責編:何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