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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歲月(六)

央視國際 (2003年01月24日 09:33)

  大約六七年前吧,上海作家陳村、孫甘露去張家界參加筆會,途經長沙,短暫逗留。我和另一位長沙作家何頓邀了他們來到桔子洲,讓他們品品從湘江河水裏打上來的一種長沙人稱為“黃鴨叫”的魚。每年的夏秋之際,桔子洲沿江一線擺了百十家排檔,專吃水煮黃鴨叫。

  這種魚的學名叫什麼,我問過一些人,都説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魚是長不大的,最多長到半斤,喜歡在夜裏咕咕地叫,其味鮮美至極。長沙人有過一陣像瘋了一樣,紛紛殺到洲上來吃水煮黃鴨叫。邊吃邊聊天,邊聊邊划拳,魚香陣陣,人聲沸沸,成為了長沙市井餐飲文化的一大景觀。

  可惜陳村他們來的時候,這種熱鬧已經過去了。長沙人是特別愛湊熱鬧的。近十年來,僅表現在吃的方面,至少有過水煮活魚熱、蒸菜熱、瓦罐菜熱、水魚熱、常德菜熱、邵陽菜熱、永州菜熱、四方坪土雞熱、新開鋪農家菜熱......而長沙人又特別愛新鮮,並且喜新而厭舊。所以沒有一樣熱鬧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這反而讓我們得了清靜,得了從容和舒展。澄碧江水就在腳底下任它流淌,兩岸景色就在望眼裏任它妖嬈。仿佛湘江就是無邊的餐桌,而蒼穹則是巨大的帳廬。

  鮮美的魚,壯闊的景,還有湘人把所有的菜都放得“全國山河一片紅”的辣椒,以及湘人那近似辣椒的急躁性格,都給兩位上海作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兩三年後,陳村還在他的長篇新作裏提到這次愉快的小聚,提到長沙人稱之為“黃鴨叫”的魚。當然,陳村更不會忘記像一葉小舟樣浮在湘江河上的名叫桔子洲的地方。

  當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任海軍司令肖勁光就是這洲上的打漁人家。洲上遍栽桔子樹,州名因此而來。桔子洲的對面,河東六鋪街江邊有一處渡口叫朱張渡。公元1167年,理學大師朱熹從福建崇安專程來潭洲造訪張拭。朱熹在長沙逗留了兩個月。歷史上著名的“朱張會講”由此展開。朱、張對理學中的諸如“中和”、“太極”等一系列命題,分別在河西的岳麓書院和河東的城南書院輪流進行討論。因此兩人經常同舟往返于湘江之中。朱張渡由此而得美名。站在洲上,朝東一望,還可見著靈官渡、妙高峰、猴子石等景觀。説起來,這些地方莫不有著像朱張渡一樣優美動人的傳説。一個城市越是古老,她衍生的傳説和故事就越是多多,這是簡直一定的。

  沿著洲上的路,朝南,走到頂端,就到了著名的桔子洲頭。青年毛澤東常常從東岸的第一師範游泳過來,在洲頭歇憩,與他的年輕氣盛的同志共同探討革命真理,並在此填寫了氣勢如虹的詞章《水調歌頭長沙》。詞中有“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以及“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句,昭顯著青年毛澤東改造社會與世界的決心與氣魄。站立洲頭,極目雲水相交處,人的心境會豁然開朗,神清氣澹。我陪過很多外地的朋友到此一遊。基本上人人都有同感。這讓我想到,人在什麼樣的環境裏,才會思考什麼樣的大問題。毛澤東為什麼那麼喜歡橫渡湘江選擇桔子洲頭來鍛鍊和休憩呢?為什麼他在桔子洲頭填寫的詞章那麼豪放大器世無其匹呢?我相信,有些地方,是有著某種我們所不知道的磁場的。岳麓書院的楹聯分明寫著:“唯楚有材,于斯為盛”。不是某種磁場,何以于斯為盛呢?

  11年前,一位年輕的攝影家,為了蒐集一批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藝術家的肖像,要出一本名叫《我們這一代》的有意味的相冊,從深圳跑來找我和另一位長沙作家殘雪拍一點照片。他到了我家裏,拍了大半卷膠片,但始終沒找到感覺。

  他對我説,他讀過我的一些作品,總覺得我應當生活在古樸的小街小巷裏,而不應當生活在現代鴿子籠一般的水泥樓房中。他讓我帶著他在長沙的舊街老巷裏遊走,最後,他在望麓園的一幢青磚黑瓦的舊院子門前拍下了這張照片。他找到感覺了。他的感覺就是,某個人,應當和某種生活氛圍融為一體。作為一個長沙的本土作家,他身上應當浸透長沙古銅色的生活底蘊和氣味。他是這樣理解了我,也是這樣理解了長沙。他在長沙的某個地方看見了我,也在我身上某個地方看見了長沙。

  作為照片背景的望麓園,六號大宅,曾是毛澤東早年從事革命活動的紀念地,也曾是我所工作的長沙市文聯的辦公地。文聯後來搬到一個名叫惜字公莊的地方。你一聽街名就知道,這一定也是一條長沙的老街。不過好景終不長,去年國慶,文聯又搬家了,因為展覽館路要擴建,並由東向西拉通,惜字公莊正在規劃的紅線之內。現在,文聯在青少年宮內暫時棲身,再過一兩年,它就要搬到真正的新家,長沙正在興建的佔地4000余畝的體育文化新城去了。

  一個單位也像一個人一樣,常常要搬家。但搬來搬去,仍在這片故土之上。搬家的過程也正是變遷的過程。而歷史所有盪氣迴腸的旋律,無不是由變遷譜寫而就。

責編:何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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