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消息(記者 王靜遠 王冬雪 彭俊):眼下正值呼吸道傳染病多發季,北京某兒童醫院的門急診量正處在一年中的“季節性常態高峰”。12月上旬的某個工作日,上午10點左右,醫院入口處的安檢通道已經擠滿了帶孩子看病的家長。
馬玉花是守在兒童醫院PICU(兒童重症監護病房)外的一位患兒家長。她和愛人馬哈麥德來自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和政縣的一個小山村,夫妻倆都是農民。
在此之前,他們在福建省廈門市的一家電子廠打工。今年6月18日,她突然接到老家親戚打來的電話,小兒子馬紹涵被查出了髓母細胞瘤,兩人急忙連夜往老家趕。也是從這天起,馬玉花再也沒有離開過醫院一步。
到了蘭州的醫院,大夫建議做開顱手術。“感覺天都塌了”,馬玉花夫妻倆心疼孩子才4歲,決定拼一把,手術做了七個半小時。術後一週,因為兒子無法自主呼吸,他們聽從醫院建議又給孩子做了氣切手術。
後來,兒子轉到普通病房,夫妻倆輪班照顧。馬玉花值前半夜,守到淩晨一點,馬哈麥德值後半夜,從淩晨一點到清晨七點,他逐漸習慣了每天在病房看窗外的日出。過去,這對父母連大醫院都很少去,如今不得不開始學習如何使用呼吸機、制氧機、吸痰器。
孩子的狀況時好時壞。有一次,他又昏迷不醒,到醫院檢查,發現整個肺部白化了。馬玉花夫妻倆連忙將孩子轉院至蘭州某兒童醫院PICU,十天后,10月4日,大夫建議他們放棄治療。
“我們既然走到這一步,已經沒退路了。”馬玉花和愛人商量後,決定再拼一次,他們不甘心。10月5日下午,他們叫了救護車,花了兩萬三千塊錢,從蘭州連夜把孩子拉到了北京。
在社交平臺上,有網友稱“深夜的兒童醫院會磨平每一個成年人的棱角”。評論區裏許多家長對此都深有感觸。
在兒童醫院裏經常能碰到拉著行李箱的家長。守在PICU外的家長們全國各地的都有,馬玉花説,一般外地父母選擇來這裡看病的,“多半是走投無路了”,要麼老家省會醫院治不了,要麼其他醫院不願意收。
兒童醫院的PICU在急診六樓,為減少感染風險,父母們並不能經常見到孩子。即便如此,每天早上六七點開始,陸續就會有家長帶著折疊凳上來,一坐就是一天,一直要待到晚上八點保安來催他們離開。
馬玉花今年34歲,她形容兒子患病後的這七個月“和七年一樣漫長”。講起這段陪兒子治病的日子,她把每個治療階段都精準到天數、每次轉院時間都精準到小時、每回手術時長都精準到分鐘,但她依舊對兒子感到虧欠。剛到北京時,有一位患兒家屬問她,怎麼不一開始就來這裡做手術?她覺得自己耽誤了兒子,自責了很久。
馬玉花夫妻倆很矛盾。他們常説自己最後悔的事,就是給兒子做了手術。做完氣切手術後,兒子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説過,“現在連説句話都成了奢望”。兒子看不到窗外的世界,身上都是手術留下的“洞”和“窟窿”。
每次他們到病房探視時,兒子一認出爸爸媽媽,就會努力地衝他倆咧嘴笑。每當這時,馬玉花又會慶倖,堅持給兒子治病是正確的選擇。“娃娃都那麼努力,求生欲那麼強,你説我們做家長的再不努力怎麼行?”
距離第三次化療還有一段時間,醫院建議孩子先出院。馬玉花原本打算住在醫院附近的賓館,一天房費300元,護士聽説後,為他們申請了醫院附近的公益小屋,可以免費拎包入住。
由於兒子治病週期長,雖然有醫保,但還是花掉了這個小家庭的大部分積蓄。家裏老人疾病纏身,無法幫忙照看孩子,夫妻倆被拴在醫院,家裏唯一的收入來源被切斷。
幾乎是患兒父母之間的一種默契,馬玉花和愛人很少談論下一步該怎麼辦,“不敢談論”。過去兩個多月,他們看到不少家長高高興興地離開六樓,兒子的主管大夫從未對他們講過“放棄”二字,這些都是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
“我老是幻想我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回老家。”説這句話時,馬玉花的眼睛亮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