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和晶:這是你要治療的事情。我剛才説的問題,我想聽聽季先生的看法。
季建林:實際上疼痛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一種感覺。像邱先生和納子,他們因為身體疾病或者分娩産生的一種身體上肉體的痛苦,但是同時又是一個什麼呢?心理上或者是精神上的一種痛苦,所以疼痛的概念實際上包含了一個複雜的生理、心理現象。
主持人和晶:您同意剛才樊大夫説的,大家有什麼痛就趕緊去疼痛科看?
季建林:我不完全同意。
主持人和晶:為什麼呢?
季建林:因為它的概念這裡包含生理和心理。
主持人和晶:您希望生理上的痛去他那兒治,心理上的痛到你這兒來治?
季建林:那不是,心理上的疼可能還是一個意志力的培養。
主持人和晶:這個意志力的培養説得好,比如失戀了?
季建林:對。我心很疼,失戀了,那是精神上的痛苦,不一定是一種疼痛。
主持人和晶:很多歌會唱,愛你愛到我心痛,這個痛,樊大夫你們科管嗎?
樊碧發:是這樣,疼痛分兩方面,從我們疼痛學來講,一個確實是軀體疼,我生理上有疼痛的表現,這個毫無疑問我們管。還有一類疼痛是心理疼,這個目前我們臨床疼痛學不管這一塊。
主持人和晶:你看,你也不管,季大夫也不管,他説讓我扛著,心理疼應該到心理那邊去治療。
季建林:沒有講我不管,實際上就是什麼呢?心理上的痛苦是需要有人幫助,但是這個幫助的過程是幾個方面。第一個是自我克服,就是所謂意志力的培養。
主持人和晶:您還是提倡我們第一個先靠自己?
季建林:對,自我克服。第二個就是自我克服不了,家人的支持如果不行,還可以通過我們適當的組織或者團體,比如講,如果失戀或者是被男孩子欺負了,可以通過當地的婦聯。
主持人和晶:婦聯。
季建林:婦女聯合會。如果真的是比較嚴重的,或者是解決不了的心理問題,那可以找我們心理方面的專家,給予專業的心理諮詢、心理治療。
主持人和晶:兩位醫生有一點點細微的差別,樊大夫您覺得疼痛讓我們很多人很難忍,它有沒有好的地方?
樊碧發:疼痛不完全是壞事。比如説,我們的疼痛。我們怎麼知道我們得病了?我肚子疼、頭疼,這個疼痛第一個意義,生物學的意義是告訴我應該看病了,應該看醫生。另外要避開危險,腳扎了釘子,好了,這個地方老有釘子,我要注意了,人從小到大怎麼學會比如火辣辣的疼,火燒一樣的疼,針刺一樣的疼?都是從嬰幼兒開始,勢必經過這樣的親身體會,他才感到疼有這麼多豐富內涵。我們通過疼痛避開危險,我們通過疼痛來判斷我有毛病了,我趕緊到醫院看醫生,這是很有利的一面,當作人體的一個報警系統,這個是不可缺失的。現在我們在座的朋友們都是痛覺健全的人。對我們痛覺健全的人來講,絕大多數疼痛是有害的。
主持人和晶:好,您説到一個痛覺健全,我覺得馬上就可以試一下。疼不疼?
觀眾A:疼。
主持人和晶:能忍嗎?
觀眾A:能忍。
主持人和晶:你看他這個疼就能忍。我拿指甲掐他,他就能忍,但是我要拿指甲掐他,他不一定能忍。
觀眾B:也能忍。
主持人和晶:疼不疼?臉都紅了。哎呀,過癮啊。今天做節目逮著人就掐。
觀眾C:我這兒是玻璃割一個口子。醫生説給我打麻藥縫,我説不用打麻藥,你打麻藥的時候也要扎針,你用縫合針縫兩下。沒打麻藥就把這個口就縫了,縫了5針,所以我爸從小就教育我,疼的時候可以忍,沒事。
主持人和晶:這是你爸給你的教育,今天樊大夫教育不跟你爸教育相反了嗎?
觀眾C:沒有,我就覺得,疼就是一種感覺。你要覺得疼就疼,你喊也疼,你不喊還是疼。
主持人和晶:你看,他們三個人加我,我們四個人。我們對疼的程度不一樣,這時候是你來判斷我多疼,還是我來判斷?你來判斷他還是他自己來判斷?
樊碧發:疼痛的問題,到目前為止,全世界醫學界沒有完全的定量,你到底多大的疼,但是我們從疼痛醫學上也有一些辦法,比如各種客觀疼痛評價的辦法。這裡又涉及到一個問題,每個人的痛域不一樣,我們四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的痛域不一樣,肯定有微細的差別。
主持人和晶:那您的意思是説,我們四個人的疼痛承受力和疼痛承受感覺都不同,是嗎?
樊碧發:都不同。在急性疼痛,比如説掐一把也好,比如分娩痛也好,這個疼痛是急性痛。急性痛有時候我們完全可以通過,你可以要求不打麻藥的。但是換一個角度講,長期形成一種延綿不斷的疼痛,讓你一年疼痛,一個月疼痛,甚至好幾年的疼痛,比如像邱老先生這種疼痛的時候,這個疼對人體毫無益處。包括我們自己,病人自己迫切需要一種解除這個疼痛的辦法。
主持人和晶:您是説長期的疼痛是需要到您這兒去尋求幫助?
樊碧發:對 。
主持人和晶:像剛才這位先生碰到的,劃一個口子,縫個針忍也就忍了?
季建林:這個我補充一下,剛剛做的試驗就説明一個問題,痛是一種主觀感覺,實際以個體自我感覺的程度來表達的,缺乏客觀的量化。這裡面又引出兩個概念,一個就是引起疼痛的最低刺激,像我們講的是痛域,但是痛域可能有個體差異,痛域最低的刺激量;但是個體差異最大的是人能夠忍受疼痛的最大刺激量,所謂耐痛域。
主持人和晶:那麼這個耐痛域,我們四個人你覺得他最高,是嗎?
季建林:對,他反映的是可以不打麻藥縫針。納子的耐痛也是令人可敬的。納子的耐痛,她還在那兒念古詩呢。這裡邊就引出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影響疼痛有許多心理因素和社會因素,像納子已經告訴我們了,人有一個信仰,一個信念的話,可以幫助減輕疼痛。第二個就是一個注意力的分散,像納子背唐詩,人的注意力分散,渴求希望有人跟我談話,把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分散,也是一個減輕疼痛的辦法。
主持人和晶:剛才我前面説失戀的痛苦,您説可以尋求幫助的,比如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總要經歷種種痛苦的。我覺得痛苦和疼痛這兩個字
是不是有差別啊?
季建林:痛和苦確實有差別。比如可能在座的朋友們知道,在英文裏頭,疼,pain,這就是很尖銳的、很劇烈的,就是我們通常感覺是疼。苦還有一個單詞,agony,這個是帶有非常強烈的心理背景的色彩。我舉個特簡單的例子,我們誰都扎過刺,如果扎一個刺以後,我拔了以後,我早就忘了,我幹別的去了,當時就是一過去的疼痛,誰也不在乎,非常遺憾的是有極少數病人,拔了刺以後,這個局部組織好了,但是疼痛卻遺留下來了,而且形成我們疼痛醫學講的反射性交感神經萎縮症,從這個地方開始逐漸變細,可能整個延伸到手臂上。這種情況下,疼就往苦的方向轉變,痛苦連在一起了。醫學上講痛和苦是不完全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