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核問題：對話帶來希望

------2003年8月26日《國際觀察》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27日 15:45

　　主持人（水均益）：大家晚上好，歡迎您收看我們正在為您直播的《國際觀察》。

　　朝核問題的六方會談明天將在北京舉行，自去年10月以來，朝鮮半島問題給東北亞地區乃至世界的安全帶來的不穩定的因素，為了消除這些可能産生危機的不穩定因素，包括中國在內的國際社會，做出了積極的努力，即將開始的六方會談便是這種努力的結果。我們將如何看待這次會談？會談可能産生什麼樣的結果和影響？今天晚上我們將圍繞這些問題展開討論。我們今天演播室請來的兩位，一位是北京大學的朱峰教授，另外一位是我們的新聞觀察員張郇。那麼在進入討論之前，我們還是先來看一下，有關這一次北京的六方會談的來龍去脈，一起來看一下。

　　2002年10月，美國指控朝鮮擁有秘密核武計劃，朝鮮半島核問題開始成為世界性的焦點問題，美國和朝鮮都堅持各自的立場，局勢趨於緊張。今年4月23號至25號，朝鮮和美國的官員和中方代表一起在北京舉行了磋商，這是美朝兩國自去年10月以來就核問題首次進行的外交對話。但是會談無果而終，對朝鮮問題局勢惡化的可能性，國際社會表示出了普遍的憂慮。5月14號，美國總統布什和韓國總統盧武鉉會談後表示，雙方將共同努力，以和平的方式解決朝鮮核問題，但強調將不會容忍朝鮮擁有核武器。5月30號到6月1號，美國國會議員代表團訪朝，美國要求朝鮮先放棄核計劃，而朝鮮則要求美國改變其對朝鮮的敵視政策。

　　6月1號，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在法國會見美國總統布什，兩位元首表示將致力於維護朝鮮半島的和平穩定，支持半島無核化，通過對話和平解決問題，並就此保持溝通與合作。儘快舉行新一輪談判，成為通過對話解決爭端具體步驟的關鍵一步。2003年7月，中國副外長戴炳國分別訪問了俄羅斯、朝鮮和美國，隨後中國外交部長李照興、副部長王毅等，在一系列外交會談中就朝鮮核問題與有關各方交換了意見。8月1號，朝鮮外務省發言人説，朝鮮已向美國提出就解決核問題直接舉行中、朝、美、韓、日、俄參加的六方會談，並在此框架內舉行朝美雙邊會談的方案。朝鮮的這一宣佈，為突破僵局提供了前提和可能，對此聯合國、中國、韓國、美國、日本和俄羅斯都做出了積極的反映。8月14號，韓國外交通商部宣佈，六方會談將於8月27號至29號在北京舉行，國際社會期待的這次會談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一步。

　　主持人：朱教授，我注意到前天您在一篇評論文章當中，在談到這次六方會談的時候，您用的標題是“來之不易的對話機會”，而在這裡面您也認為把朝核危機能夠納入到一種政治和外交結果的軌道，實際上是提供了一種歷史性意義的契機，為什麼這樣説？

　　朱峰：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我們可以看到去年10月朝核危機以來，美朝雙方在如何解決朝核危機的各自的政策要求方面，有著非常尖銳的衝突和對峙，彼此之間這種意見和宿求的各自僵硬的對峙程度非常高。另外一個原因，如果説朝核問題不能通過這樣一種外交和政治解決的話，相對來説，這樣的危機在不斷地升級，甚至有可能導致誘發新的軍事衝突，或者説戰爭的可能性。所以現在這次六方會談最主要的意義，就是它畢竟開啟了如何解決朝核問題的一個多邊對話的進程，而且這個進程，也使得政治和外交解決朝核問題的這樣一個偉大的，能夠從此開始正式地沿展開來。

　　主持人：我覺得其實像朝核問題，之所以人們那樣關注，除了這個事情事關重大以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在和平和戰爭之間的一個強烈的反差，人們也從中看到如果這個事情發展不好的話，就會向非常壞的方向發展。還有另外一點，就是説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有關雙方，具體來説美國和朝鮮方面的立場的對峙，或者説他們各自的態度都顯得非常強硬。這種情況下，使得人們覺得好像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明天這些代表們就要坐到北京的釣魚臺國賓館的會談室裏進行談判，或者説對話，到現在為止，據你觀察，各方的態度有什麼變化嗎？

　　張郇：剛才説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關注度，因為大家希望安定朝鮮半島無核化跟局勢的穩定。所以説這個事情，美國到現在的立場，應該説沒有明顯的變化。因為在去年10月到現在為止，美國的輿論界一直放出風來，有各種各樣的計劃，包括在海上要對朝鮮進出口的船、飛機進行攔截，朝鮮説如果是這麼做的話，就意味著宣戰。

　　主持人：我打斷一下，現在朝鮮也好，美國也好，當然加上其他四方，特別是朝鮮和美國，他坐到一提，是不是一種立場的進步？

　　張郇：肯定的，坐到一起是一個進步，因為我們知道一開始在談判的時候，朝鮮方面是堅持與美國一對一談判，美國方面説不行，要談的話，我們要包括日本、韓國，一塊兒談。現在六方的框架下，朝鮮提出來是在六方的框架下，我們可以在這個會談的過程中，與美國一對一地談。應該説大家的立場在一開始都有一些變化，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基本立場有變化，可能程序上的東西，都意味著大家都這種談判有一種期望，覺得現在的形式下，談比不談好。

　　主持人：而且我注意到一些媒體，包括一些美國的媒體也在評論説，令人感到很耐人尋味的是接近到要開會，就是六方會談開始之前，反而圍繞著朝核問題的各方的態度，一個是發生瞬息萬變的變化，另外一個是趨於強硬。是不是有這樣的意思？這説明什麼？

　　朱峰：這説明六方會談的重要性。我們知道六方會談是自朝核危機爆發10個月以來，真正意義上有關涉及到朝核危機的各主要國家坐到一起，利用做到一起的這種多變會談的方式，美國一開始強調，第二也是中國外交在進行了非常卓越的渦旋努力以後，也可以説是千辛萬苦，把各方捏合到了一起。現在來看，六方會談如此重要，剛才我們談到它的歷史性契機的作用，無非是朝核問題如何解決，都反映了各自的利益，政策的要求，朝鮮是要解決他的安全，美國、日本、俄羅斯強調在朝鮮的安全關注必須尊重的同時，還需要朝鮮立即取消它的所有的核計劃。所以實際上在六方會談之前，這一段緊張，包括起伏跌宕的局勢變化，反映了各自在朝核問題上，關鍵性的利益的對峙和衝突。

　　張郇：去年10月份以後，實際上是三方，美、朝在中國的介入下舉行過一次。這次會談應該説是從10月份到現在最正式的一次會談。你剛才説了現在的立場趨於強硬，很容易理解，就是要正式會談了，大家都要開一個價。

　　主持人：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談判的技巧？

　　張郇：很大程度上，對自己是有利的。

　　主持人：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到現在為止，我們現在在這兒談話的時候，各方的代表團都已經到了，明天就開幕了。但是我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各方在明天正式六方會談開始之前，都在互相進行摸底，外交上稱之為協調立場，比如説美、日、韓三方，單邊的或者三邊的一塊兒，俄羅斯非常有意思，俄羅斯和韓國協調了一把立場，據説剛才的消息説，俄羅斯準備馬上今天可能和朝鮮方面再來協調一下立場。這種協調立場是協調什麼？

　　朱峰：根據六方會談的議程安排，26號這一天是進行一些非正式的磋商，這些磋商就是您剛才所談的這一系列的雙邊的或者是多邊的。另外我們還注意到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要仔細來展望一下明天進行的六方會談到底談什麼，怎麼談，這是非常有技巧，或者在外交上有講究的一個問題。比如是由誰提出什麼樣的方案，而且這個方案是單獨提出還是共同提出的，這個方案包括什麼樣的內容。

　　張郇：實際上會議的議程、方式也應該有一個溝通。所以中國作為東道主，今天跟所有的代表團，都進行了一對一的非正式的會晤。

　　主持人：我想中國更多是東道主的方式，把會議的程序，各方面跟大家溝通一下。但是他們幾方協調，可能是更實質性一點。

　　朱峰：當然。現在來看，圍繞著明天的會議主要是有三個方面需要協調。一個是原來存在的美日韓協調機制。如果説美日韓三方共同提出一個對朝鮮的政策要求，或者是解決核危機的要求，這個可能給朝鮮更多的壓力，中國也在幫著做工作，希望美日韓三方協調機制在六邊會談中，不要一起提出一個要求，而是你可以分別提。如果一起提要求，日本要求綁架問題一起解決，導彈問題一起解決，韓國可能就不同意。而美國現在可能更強調説，如果説朝鮮首先放棄了核計劃、核設施的話，很可能以後的援助，包括妥協性的方案無從談起。所以這也是一個需要中國這樣的渦旋國，也是一個東道國，這樣的關鍵深刻，我們需要提出一些非常重要的指示性的措施，以便能夠把六方會談可以比較平穩地談下去。

　　主持人：給觀眾朋友解釋一下，剛才我們有一副畫面，説的是北京釣魚臺國賓館，有一棟樓，那是釣魚臺18號樓的一個資料畫面，應該説我們並不知道具體的明天的會談是在釣魚臺裏面的哪一棟樓裏舉行，但是我們只知道是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舉行。這個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釣魚臺國賓館18號樓的畫面，我們之所以用這張畫面，是讓大家了解一下釣魚臺國賓館裏面，多數是這樣的一棟一棟的中式的建築物，每一棟樓裏面有很多的設施，會議室，包括吃飯和休息的地方都有。説到正題，明天開始的六方會談，主要的內容，能不能給我們簡單地分析一下，會談什麼。

　　朱峰：兩個問題，一個問題是在涉及到朝核問題的關鍵問題上，到底能不能形成共識。什麼是朝核問題的關鍵？那就是包括大多數的與會國家都強調朝鮮半島必須無核化。朝鮮説我現在有核化是因為被美國逼的，因為美國現在威脅到我的國家安全，我的制度安全，所以現在無核化到底能不能形成一個共識，在什麼樣的條件下可以被各方所接受。第二個我覺得最重要的問題，也就是説如果説無核化牽涉到需要朝鮮的安全關注，這個安全關注的形式是什麼。

　　主持人：你説的安全關注是不是指朝鮮要求美國跟他簽訂一個互不侵犯的條約？

　　朱峰：對。美國再三強調説他只能是通過包括像國會類似的聲明或者決議，而不會跟朝鮮簽訂正式地互不侵犯的條約。

　　張郇：但作為三天的會談，明天這第一天，我想更多的是六方表達各自的立場，這是第一步。而且對朝鮮來講，他們可能很看重的就是跟美國的面對面的一個會談。

　　主持人：實際上朝鮮半島的這個危機，或者是朝鮮的核危機，根本來講是朝鮮和美國之間的衝突，而且這種衝突，圍繞著朝鮮的核計劃，和美國對朝鮮的一種外交的政策也好，戰略上的政策也好，這個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特別是美朝之間的糾紛也好，或者説衝突，來歷是什麼樣的，我想有必要通過一個短片，一起來了解一下。

　　在朝鮮批准國際核安全協定，並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多次核檢查之後，朝鮮和美國于1994年10月21號簽署了日內瓦框架協議。按照協議，美國承諾為朝鮮建造兩座發電用清水核反應堆，換取朝鮮停建關閉核設施，並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的長期核查。

　　在2003年反應堆建成之前，美國將每年向朝鮮提供50萬噸重油，作為火力發電的燃料。

　　2002年初，在美國總統布什發表的國情咨文中，將朝鮮列為邪惡軸心國家之一，這一舉動使朝鮮方面開始感到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脅。

　　2002年10月初，美國官員稱朝鮮在會談中表示擁有秘密核武計劃。

　　2002年11月24，美國開始決定停止向朝鮮提供重油，並在12月份開始示實施。

　　2002年12月12號，朝鮮宣佈解除1994年朝美核框架協議簽訂後對核計劃的凍結。

　　2002年12月22號，朝鮮宣佈拆除聯合國在一個核反應堆上裝上的檢察儀器。

　　2002年12月25號，朝鮮拆除了“凝邊”核能研究中心內核燃料製造工廠的監視攝像機，並且撕掉了全部核封條，同一天，朝鮮方面還承認已經開始向境內的一座核反應堆內添加燃料。

　　2002年12月26號，朝鮮政府致信國際原子能結構，正式驅逐該組織的兩名核查人員。

　　2003年1月10號，朝鮮宣佈退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並且同時強調朝鮮沒有製造核武器的意圖，現階段的核活動僅限于生産電力的和平核開發。針對事態發展，美國方面布什發出強硬信號，甚至放風考慮軍事手段，局勢趨於緊張。

　　主持人：我們剛才談到實際上現在六方會談開始之前，各方的立場似乎並沒有太本質上的變化，我們知道朝鮮在這次會談之前，也有三個標準，稱之為來檢驗美國是否有心轉變他對朝鮮敵視的標準，一個就是要簽訂互不侵犯的條約，再一個要和朝鮮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還有一個不能干涉朝鮮從別的國家或者國際組織發表合作經貿往來的關係。而美國方面的立場，似乎也很鮮明，就是簽訂這種互不侵犯的條約，雙方面的那是不能考慮的。而且朝鮮你必須要先放棄你所謂的核計劃。到六方會談開始的時候，或者換一種説法，六方會談在這個月29號結束的時候，這三天的會談裏面，有沒有可能這兩方各讓一步，畢竟是談判，大家讓一步不行嗎？

　　朱峰：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應該是非常得微弱。因為我們説各讓一步都涉及到彼此的利益的重大的轉換，或者説在利益問題上非常重大的重新的選擇問題。對美國來説，它之所以拒絕，很簡單就是如果他跟朝鮮簽署了雙邊的互不侵犯條約，它會遭到日本的堅決反對，事實上日本已經反對了。因為日本美國跟朝鮮簽了，到時候朝鮮挑釁我，到時候你美國本來是日本的軍事同盟，到時你幫不幫日本。

　　主持人：我覺得這次日本的態度也似乎很有意思，日本在這之前也專門搞了一個六方會談的方針，這裡面它實際上給我的感覺跟美國是完全站在一起的，更關注是要徹底敲掉朝鮮這方面的力量。

　　朱峰：三天的會談要解決這樣的問題，我覺得基本上是不能可能的。但是能夠坐下來，能夠繼續談下來，第一步談下去，這已經是非常令人欣慰的成果。

　　主持人：我們大膽地想象一下，據説現在是28號，就是明天、後天，朝美之間有一個單獨的會談，在這種我會談上，我們大膽地設想一下，他們會談什麼？

　　朱峰：談利益，談雙方的立場。美國國務卿在25號一踏上中國領土，在接受記者詢問的時候，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渴望，或者期待跟朝鮮進行直接公正的對話。我聽了這句話以後，我也覺得非常有意思，什麼叫直接和公正的對話？

　　主持人：直接就是面對面。

　　朱峰：對。

　　主持人：公正呢？

　　朱峰：我有什麼想法要直接告訴你，什麼是公正，美國説我現在覺得我要侵略你，但是我在這上面表白了我不想侵略你。這種情況下，你有核武器……

　　張郇：朝鮮方面説你説的是邪惡軸心，這個話現在依然有效，我不相信你這個，我需要你紙面上有東西。

　　朱峰：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有關朝核問題，涉及到美朝之前的安全利益的衝突，到底誰是誰非。

　　張郇：實際上六方的會談無法確定誰是誰非，但是我覺得這是考驗各方的外交技巧跟智慧的方面。

　　主持人：我注意到有一些評論把這次六方會談形容得非常高，説這恐怕是有史以來在朝鮮問題的國際舞臺上，所舉行的最高層次，在外交上恐怕也是費盡了心思的很少見的六方會談。

　　朱峰：六方會談是一個創意，這個創意點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本來朝核問題似乎是美朝之間的安全利益衝突問題，朝鮮是這麼説的。但是事實上如何解決朝核問題，現在所組成的六方會談，確實能夠尋找到推動政治和外交解決朝核問題的最佳形式。

　　張郇：現在考驗各方智慧並不是説分清是非，而是在現在雙方立場尖銳對立的情況下，怎樣找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大家都能保全面子，而這種方法，又不跟雙方的最終目標相衝突的方式。這個應該説在世界的外交歷史上有很多類似的例子，但是每一個例子不會相同，每一件事情也不會相同，朝核這件事情應該説是相當獨特的一件事情，那就考驗所有各方能不能有這樣的智慧，或者有這樣的接受某種讓步、妥協，或者説這方面的能力。

　　主持人：我想還是考驗各方的耐性，各方的鎮定性、定力。因為我注意到有一些資料顯示，在1994年朝鮮問題框架協議達成之前，92年、93年，美朝之間進行了18個月 談判，而且這裡據説是50輪談判，而且這裡有很多的故事，我們今天也沒有時間來細講這個問題，但實際上説明一點，就是説這種談判是漫長的，而且是非常艱苦的，正像我們今天中國代表團團長王毅在接受我們中央電視臺，和其他一些中央媒體採訪的時候説到一個概念，我們一起來聽一聽，然後結束我們今天的節目。

　　王毅： 當然核問題十分複雜，也十分尖銳，不可能通過一兩次會談就解決所有的問題，在談判的道路上，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是事在人為，我們的希望是各方都從維護半島的和平穩定大局出發，拿出解決問題的誠意，本著冷靜耐心的態度相互尊重，平等協商，尋找共識，介紹分歧，使六方會談，不僅談起來，還能談下去，談出結果，談出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