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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於1975年。那個時候的白岩村,地處偏僻、交通不便,貧窮落後。當地的農民吃不飽、穿不暖,而且還缺醫少藥。
我從小看到,在大山之中的鄉親們要是哪家有人生病了,沒錢進醫院,就拖,拖好了算他命大,拖不好的就只有死翹翹。要不就是請個仙娘婆來燒蛋化水,跳神下陰,抓把米到處撒,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來顯靈。烏煙瘴氣折騰一番,管你好不好,跳完神拿個雞公就走了。實在嚴重了,要命了,就找一個籮篼,裏面裝點穀草,或者放一床棉絮,把人裝在裏面,找兩個大漢兒抬到鎮上去。這個病人坐在籮篼裏頭也受罪,兩隻腳掉在外面,幾十里山路走下來,腳還有不腫不麻的?
工作照
初中畢業那年,我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考師範,二是考衛校。想著家鄉的狀況,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衛校。1996年,衛校畢業了,便回家鄉開起了診所。1997年,王啟蓉從衛校畢業後決定自己開一個診所。但是家裏窮得叮噹響,王啟蓉只得向幾個哥哥姐姐借錢。少的5元10元,多的給20元,好不容易湊夠100元,大都是5毛1塊的小票子,用一條手帕包好。揣著借來的100塊油糟票子,王啟蓉走了30多裏路到五鳳鎮去採購藥品。阿司匹林,撲熱息痛,只管便宜的買,一共花了98塊。本來留兩塊錢是打算坐車回去,後來一咬牙,還是走路回去,把這兩塊錢省了下來。
當時王啟蓉家的房子又窄又破,只好向村上借了一間房子作為診所。這間房子只有12平方米。王啟蓉一家三口也住在裏面。如果有病人來需要輸液,他們就得把床讓出來。兩口子輪流抱著娃娃坐著睡覺。
第一個來看病是個感冒病人,來的時候正發著燒。王啟蓉連一顆消炎藥都沒有,連起碼的羅紅黴素、麥迪黴素都買不起。像這種發燒的病人,要是有一支潔黴素、有一支安痛定很快就可以痊癒。但王啟蓉沒有這些基本的藥品,就給他開了點撲熱息痛,速感膠囊。讓病人回去多喝開水。沒想到第二天那個病人來説好了,燒也退了,人也精神了。
王啟蓉的診所就這樣開張了。
話説白岩村的梁中銀長期便秘,2002年夏天,屙不出的大便卡在直腸中引起腸梗阻,同時壓迫膀胱,導致二十多天解不出大小便。他的兒子帶著他到青白江、龍泉和五鳳鎮去治療,每家醫院都束手無策,回到家後,病情更加嚴重,兒子趕快來找王啟蓉。王啟蓉正在吃飯,看見來人驚慌失措的樣子,趕緊丟下碗,提起藥箱就跑到梁中銀家裏。
進去的時候王啟蓉一看,喔唷,帳子都下了。下帳子是什麼意思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就表示人快不行了,可以準備後事了。
王啟蓉撩開蚊帳,看見病人已經昏死過去,二十多天的大小便漲在肚子裏,整個人就像一隻大皮球,完全變形了。王啟蓉決定先給病人導尿。但是導尿管插進去之後,一點尿都沒有流出來。王啟蓉想了一下,看來得用膀胱穿刺技術。這膀胱穿刺可不簡單,要求穿刺點要非常精確,有一點馬虎就可能導致嚴重後果。但是人家王啟蓉學過啊,藝高人膽大。只見王啟蓉不慌不忙,氣定神閒,憑著高超的技術準確的找到了穿刺點,一針下去,深黃色的尿一下就衝了出來,嘩啦啦的衝了半盆子。
尿一解出來,梁中銀一下就清醒轉來了,就知道呻喚了,知道吼了,知道痛了。
工作照
尿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王啟蓉要給他解決大便的問題。
二十多天卡在直腸中的大便是個什麼樣子,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修過路的老鄉知道,二十多天的水泥路都可以跑汽車了。二十多天的大便就像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單靠灌肥皂水那是搞不定的。王啟蓉把肥皂水用一支大空針一點一點地浸,用手指甲一點一點地摳,恨不得用鏟子跟他撬。這個摳大便是個又累又臟又噁心的活路,人家王啟蓉一個女生,跟一個大老爺們兒摳,一點不嫌臟,一點不嫌累。那天是整整摳了一下午,摳了一大堆。最後還剩一坨,硬得像坨石頭,實在摳不動了。王啟蓉説你使勁一下看?梁中銀一使勁,落到地上哐啷一聲。王啟蓉覺得很奇怪,未必然你吃了一顆鐵蛋子啊。那個東西你咋吃得進去呢?拿個鋤頭去砸,哐啷一聲,彈到遠處。最後放到一個碓窩裏,一鋤頭砸下去,裏面全是豇豆筋,四季豆筋。這就叫結火成金。王啟蓉説,你怎麼把那些東西都吃進去呢?他説放了油鹽的不吃可惜了。
王啟蓉的很多同學覺得她這樣不值,替她惋惜,都勸她離開這裡:“呆在這個山旮旯裏頭爪子嘛,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出去嘛。”但白岩村的村民卻不願意她離開,王啟蓉也不願意離開白岩村。
王啟蓉説,“如果為了錢就要出去,但是我走了這些父老鄉親咋辦?錢哪掙得完呢?我不想看到以前的那些悲劇再次重演。因為沒有錢看不起病就拖死,我太不想看到這些現象了。”
這幾句話很實在,很純樸。就因為這個原因,王啟蓉會一直堅守在白岩村這個山旮旯裏頭,繼續為鄉親們治病。
從1997年開診所到現在,已經過了15個年頭。雖然現在白岩村有了摩托車,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出診還是走路。白岩村方圓16平方公里,很多時候,要翻好幾座山走20多裏路到病人家中出診,來回要大半天。我在深山中走的時候,一直堅守著自己的信念,不論風霜雨雪、白天黑夜,只要病人需要,我就會立即出發 。
有一年夏天,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而且又停電,白岩村的劉繼英十幾天解不出大便,憋得呼天搶地的喊,她的丈夫半夜三更來喊我:“啟蓉吶,我婆娘快要脹死了,你趕快去救她嘛。”我提起藥箱就衝進暴雨中,才走到公路上就聽到劉繼英痛苦的吼聲了。“哎喲哎喲痛死人了,脹死人了。”一到劉繼英家我就馬上給她灌肥皂水,但幾個小時都沒有效果。這傢伙不下來咋個整呢?咋個整?只有我用手摳。一晚上過去了,便排乾淨了,第二天劉繼英就清醒了,可以下床了。
平時工作中除了解決這些鄉親們的常見病之外,我還醫好了很多癱瘓病人。治療癱瘓病人,除了對症下藥以外,更重要的是幫助他們恢復行動,樹立信心。我治療癱瘓一般都是貼身照顧,餓了給他們喂飯,熱了給他們抹澡,臟了給他們洗衣服。每天把他們扶到院子裏,鍛鍊走路,叫他們開口説話。説“一”。病人“嗯”。“二”。“嗯”。“三”。“嗯”。一般人不知道,我們説“一二三”那是相當的簡單,但是癱瘓病人説這個“一二三”那是相當的費勁,要訓練很長時間。有些癱瘓病人在我這裡治療一段時間後,就不想再站起來了。為什麼呢?他享受慣了。另外癱瘓病的治療是個長期過程,一些癱瘓病人堅持不下去,失去了戰勝疾病的信心,心理扭曲,乾脆破罐子破摔,睡著吃,睡著屙,還把大便摔倒墻上。有一次,我去幫一個癱瘓病人收拾乾淨後,叫他起來鍛鍊。這個病人伸手就給我一巴掌打過去,我又將他的手拉住,他一泡口水就吐到了我臉上。
看到這種情況,好多人都説,“王啟蓉你好瓜哦,給病人喂飯、洗衣、抹澡,那麼下賤那麼累,人家病人家屬都不做,你不曉得為啥子哦?”
其實我覺得,這沒什麼,只要病人好了,也就都值得了。
我也會一直這樣留在白岩村、為大家繼續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