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7年08月03日 22:01 來源:CCTV.com
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發生在太平洋上的一次空戰。日軍飛機和美軍飛機正在進行著殊死的較量。只見一架架日軍飛機被擊中後油箱很快著火燃燒起來, 以致機毀人亡。日軍飛機油箱被擊中後很容易起火燃燒,而美軍飛機即使受傷後也很難起火。事後,一位日本飛行技術專家找到了其中驚人的秘密:
當時空戰中,日本很難擊落美國的飛機,美國飛機裝配的是防彈油箱。在油箱外覆蓋著特種橡膠,當子彈打穿了油箱,橡膠就會自動融化堵住彈孔,防止油料泄漏起火。
一塊小小的橡膠,竟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一次空戰的勝負,這讓人們對橡膠的重要作用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一滴滴乳白色的液體,就是橡膠原液,能夠用它來生産現代社會所需要的固體橡膠。在當代生活中,橡膠已經是人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了,下到鞋帽,雨衣等瑣碎的日常生活用品,以及汽車和飛機的輪胎,上到高科技如宇宙飛船上所用的密封墊和減震墊,所有這一切,都離不開橡膠樹這個生物物種所分泌的乳汁一樣的液體。但是,擁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人口眾多的中國,一直到上個世紀中葉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還沒有橡膠樹的規模種植和生産,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三葉橡膠樹原産于巴西,這種樹對環境的要求非常嚴格,據大英百科全書的記載,橡膠樹只能生長在南緯十度到北緯十七度之間的熱帶區域,而中國大片的國土,都在北緯十七度線以北,一直被世人認為是橡膠種植的禁區。如何突破這片禁區,試種出我們自己的橡膠樹來,是一代又一代有識之士的夢想。
而這個圓夢之處就落在了西雙版納一個叫做“橄欖壩”的地方。橄欖壩位於西雙版納的中部,那裏有一個美麗的湖泊叫做孔雀湖,在湖邊流傳著一個古代發生的神話故事:有七隻孔雀天天飛來湖裏洗澡,被打獵的王子召樹屯碰見了,召樹屯愛上了最小的公主喃木諾娜,最終他們兩個人衝破巫師劃定的禁區,實現了自己的心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神話畢竟是神話,莫非在許多年後的今天,這裡會真的出現敢於衝破禁區的嘗試者?橄欖壩位於大英百科全書劃定的北緯十七度線以北的橡膠種植禁區,竟然有人想在這裡種植橡膠,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大膽的舉動”。那麼,是誰帶來第一顆橡膠種子?是誰會在這個人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創造奇跡?讓我們把目光回搠到上個世紀的四十年代的橄欖壩,聚焦到這幾位南洋的老華僑身上。
1948年的春天,一次新的嘗試在橄欖壩悄悄進行。出於對家鄉的熱愛,幾位泰國華僑在錢倣周,李宗周兩個人的帶領下,經過數月的考察,最後決定把試種橡膠的地點放在孔雀湖周邊的地區。有誰能夠想到,他們的這一次行動,竟然將一腳踏破了國際權威人士認定的橡膠種植禁區,冥冥當中,橄欖壩這個在地圖上難以找到的地方,就成為了中國橡膠種植的第一個實驗場,風情萬種的孔雀湖,註定要見證一段風雲變幻的歷史。
這些華僑們是怎麼能夠把橡膠樹試種成活的?至今還沒有多少人知道。於是我們找到了一個叫李宗周的華僑的女兒李瑞華家,試圖了解他們父輩當年試種橡膠苗的過程。
記者來到李瑞華家,並沒有找到她本人,原來她去了村寨,給村民解決一點關於橡膠種植方面的小糾紛。在帶領記者去找李瑞華的路上,李宗周的女婿王樹林向我們介紹了當年的華僑是怎麼想起來到西雙版納種植橡膠樹的,原來他們注意到,在橄欖壩也到處生長著這種叫做飛機草的植物。
飛機草在西雙版納這邊相當多,在泰國的橡膠園裏邊也是長得很茂盛的。那邊氣溫比這邊平均要高上兩三度,這邊稍微要低兩三度,有飛機草的地方他們都感覺到能種橡膠,後來他們就過來試種。
使華僑們決定把橡膠試種的地點選在橄欖壩的,正是這個迷人的孔雀湖。這裡不僅風景秀美,更為重要的是由於湖水的蒸發作用,能夠調節湖邊區域的小氣候,使得氣溫變化的時候不會那麼劇烈,溫差也不會像周邊山地那麼大,華僑們沿著孔雀湖及其附近的山坡實地勘察了好幾次,發現在這裡種植膠苗比較容易成活。他們決定把試種橡膠的地點就定在橄欖壩的孔雀湖邊。
雖然試種的地點確定了下來,但這些華僑們的面前仍然困難重重。要從遙遠的熱帶地區向橄欖壩運送種子和膠苗,道路十分艱險,他們在路上經歷了千辛萬苦。
第一次來試種的時候,帶來的種子可能是有點發黴了,沒有種出來,第二次又帶了苗來。用那個椰子殼的纖維敲了敲過後把那個橡膠苗包起來,可以保水,這樣就可以進行長途販運了。
在橄欖壩試種橡膠樹的過程中充滿了種種不可確定的因素。這裡的平均氣溫畢竟要比橡膠樹適應的南洋地區的溫度要低攝氏兩三度,雖然南洋的飛機草也能夠在這裡生長,但橡膠樹卻遠比飛機草要嬌嫩得多。西雙版納的冬天氣候充滿著變數,每一次強勁的北風都是一陣寒流,帶來的"低溫"可能會給膠苗致命的一擊。有時候,當地的老百姓需要在院子裏生火來保護庭院周圍栽種的熱帶植物。在寒冷的夜晚,華僑們會把自己家中的被子覆蓋在苗床上,以防止膠苗遭受凍害。
跟這些膠苗作對的還不僅僅是氣溫。在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裏生活著好些野生動物,有調皮的小松鼠,有一受驚動就逃得無影無蹤的野豬,還有橫衝直撞的野象。有時候這些野生動物也會來禍害膠苗,這個時候,李宗周就帶領大家動手在膠林邊挖一條防護壕,來阻擊野生動物的侵入。
可是,克服了自然困難,人為的困難又接踵出現了。原來,橄欖壩是傣族聚居區,在二十世紀的四十年代,這裡還處於刀耕火種的生産階段,有時燒荒的野火蔓延到了林地,這些華僑們拼命用芭蕉樹的葉子裹住膠苗,但也挽救不了多少膠苗。幾年過後,成活的膠苗只剩下寥寥幾十株了。這寥寥幾十株膠苗,對於一個生物物種來説,尚不足以稱為一個種群,隨時都會有滅絕的可能。人們對於能不能在橄欖壩種植橡膠樹,開始産生了懷疑。
橡膠樹的試種已經瀕臨失敗。當其它華僑都陸陸續續回泰國去的時候,李宗周卻作出了一個不尋常的決定,為了保護這剩下的寥寥幾十株膠苗,他要在橄欖壩紮下根來。於是他娶了一位傣族姑娘做妻子,以求搞好和當地傣族的關係,使燒壩的火苗遠遠地離開膠林。李宗周的婚禮是按照傣族傳統的方式操辦的。如今橄欖壩的鄉親們還清楚地記得,在婚禮上李宗周幾次提到了橡膠,在他給新娘的愛情信物中甚至還有一枚小小的橡膠種子。蒼天不負苦心人,到了新中國成立的時候,他們終於保存下了一小部分橡膠樹。
種的老膠林最後只剩十棵了,這棵樹的標號是四十七,有一年的産量達到了十七公斤幹膠。現在只剩下兩排,後面一排,前面一排,它們都是北緯十七度往北這塊地方可以種橡膠的一個見證。
就是這一片土地,就是在橄欖壩剩下的寥寥幾棵橡膠樹,成為了西雙版納橡膠種植的源頭和火種。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以李宗周為代表的華僑們為了圓一個故鄉的橡膠夢,經過多次試種,終於在西雙版納的土地上試種成功了膠苗,然而殘存的幾十株為數不多的橡膠樹,還形不成規模化生産.究竟能不能在中國南部的熱帶地區大規模種植橡膠樹,當時還是個疑問,而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在剛剛成立的新中國又急缺橡膠的時候,就是這剩下的寥寥幾株橡膠樹,再一次燃起了新中國橡膠種植的希望。
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國家領導人就開始關注起中國自己的橡膠供應問題。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後,為了解決橡膠這一戰略物資的短缺問題,在周恩來總理的親自部署下,決定在中國南部地區大規模種植橡膠樹。接著就派遣了大批的轉業軍人來到西雙版納,沿著李宗周他們最初的試種地,開始了屯墾戍邊,開荒種膠。這些軍人們剛剛放下槍桿,就握起了鋤頭,他們面臨的,也許是比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戰鬥還要更加嚴峻的挑戰。
稍後,一批雲南本地的城市青年,也滿懷熱情支援邊疆的橡膠種植事業。剛來的時候,生活條件非常簡陋,住在搭建的窩棚裏,吃飯時經常喝的是照得見人影的“玻璃湯”,但他們還是在這裡安家落戶了。
在採訪的時候,我們聽説起一個叫做俞瓊芝的昆明支邊青年的故事。俞瓊芝,是一九五五年自願來支邊的昆明女青年。來之前,她被稱為昆明第一女子中學的校花。
俞瓊芝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份自願報名參加青墾隊,當時她才十六七歲,考慮了一番以後,她堅定地來到了邊疆。
如今,俞瓊芝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她已經老了,而那些經過她親手培植的橡膠樹,也全都像她的孩子一樣,鬱鬱蔥蔥地成長了起來。
這些新中國最早的橡膠種植大軍雲集橄欖壩安營紮寨。他們在附近的大小山頭上伐木砍草,開墾橡膠梯田。這些日子裏,橄欖壩這個在地圖上都難以找到名字的小地方,每一天都牽動著中國高層決策者的神經。
當一個個樹坑被刨出來,一棵棵膠苗栽下去的時候,人們的心又一次揪緊了。畢竟早期華僑們種下的橡膠樹只剩下寥寥的幾棵,在北緯十七度線以北,大規模種植橡膠樹是否可能?中國的橡膠種植能不能形成産業?核心問題仍然是那個“北緯十七度線”的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農業部緊急從全國各地調集了十幾名科技人員到西雙版納的橄欖壩進行調查和研究。在中國特種林研究實驗場橄欖壩分場,一次特殊的實驗已經拉開了序幕。
我們找到了當年這批科技人員中間的一個人,雲南熱帶作物科學研究所原所長潘華遜,向他了解是怎麼攻克橡膠大面積北移的這個技術難關的。
橄欖壩的平均氣溫比橡膠樹適應的熱帶地區要低攝氏兩三度,每當冬季的時候,還時常會受到北方刮來的寒流的影響,溫度急劇降低到攝氏零度到十度之間,給喜溫怕寒的橡膠樹造成大面積寒害。
潘華遜説,受了寒害以後,他們就進行分析,為什麼有些樹有寒害,隨後進行寒害的調查,在調查的基礎上劃分小區,然後在不同的寒害類型小區種植不同抗寒能力的品種,然後再搞一些防寒的技術措施,這個就是北移的內容。
攻克禁區,面臨的是環境和物種本身存在的方方面面的問題,但核心的內容就是培育出抗寒的橡膠樹新品種。而品種的選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時候會耗盡一個科研人員的一生的心血。今年九十多歲高齡的林育文,就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
這位1934年畢業于南京金陵女子大學的高材生,1956年,為了新生的橡膠科研事業,來到西雙版納以橄欖壩為核心的橡膠林區搞起了抗寒品種的雜交選育工作。為橡膠樹雜交授粉有兩個特點,一是要爬高,一是要忍受炎熱。因為成年的橡膠樹動輒就長到七八米高,人要登著竹子搭成的架子爬上去採集公樹的花粉和為母樹授粉;橡膠樹的花期又是每年的三月下旬到四月下旬,正是西雙版納最炎熱的時候,年過半百的林育文經常在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三點的盛花期爬上七八米高的竹架子。烈日當頭,腳底板出汗以後滑溜溜的,隨時都有可能從架子上摔下來。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她終於歷經三十年的時間,培育出了抗寒的優良品種“雲岩一號”,在橄欖壩和整個西雙版納地區獲得了大面積推廣,這個品種的特點是適應西雙版納的本地氣候,能夠平安度過冬天偶爾會有的寒流引起的氣溫急劇下降,林育文的這個科研成果被授予了雲南省科學技術進步獎一等獎。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於西雙版納位於邊境地區,橡膠種植大軍要克服的不僅僅是自然的困難,還要面對境外敵對勢力的破壞和搗亂。在五十年代橡膠農場建場的初期,由於急缺橡膠種子來播種,有一支小分隊奉命前往邊境地區馱運種子。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支小分隊出發以後,就再也沒有能夠回來。
這支由十幾個人組成的小分隊是由橡膠技術員,農場工人,和十幾位解放軍戰士組成,他們牽著幾匹馱運橡膠種子的馬匹行進在邊境地區的崇山峻嶺之中,當走到一片山中峽谷的時候,他們遭到了一夥土匪的突然襲擊,當附近的邊防軍聽到槍聲趕到這裡的時候,看見他們已經全部都倒在血泊之中,有一個人的手裏還緊緊抓著幾顆橡膠種子。
馬萬強老人當年是橄欖壩農場的保衛科長,他給我們回憶了他經歷過的一場驚心動魄的反特戰鬥。在當時冷戰的大環境下,由於境外的敵對勢力不願意看到中國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不願意看到中國擁有橡膠這種緊俏的戰略物資,就想辦法進行破壞活動。在一個漆黑的深夜裏,有一夥特務從國境線外潛入西雙版納境內,放火焚燒橡膠種子倉庫,破壞農場設施,馬萬強緊急帶領農場的民兵追捕特務。
等馬萬強到達察看以後,發現部隊已經在堵卡了,他們追蹤著敵人的腳印,把草扒開以後一看,敵人已經跑出了封鎖線。於是馬萬強趕緊帶領農場的民兵追擊敵人。他們一手拿槍一手拿刀,邊砍草邊走,一直到上午才翻過三岔河,翻過大山。待到第二天天濛濛亮以後他們發現敵人正在過河,到了河裏面萬馬強和部隊一起開火,將兩個敵人擊斃在河裏。一個敵人還在逃跑,終於在天黑以後被他們在河邊的大山裏擊斃。
當命運多桀的種子躲過了各種天災人禍,橡膠種苗終於茁壯成長的時候,一個新的問題又出現了。由於西雙版納地處祖國邊陲,人口稀少,飛速發展的橡膠種植業急需大批勞動力的加入。為此中共中央專門開會討論。當其他人一籌莫展的時候,毛澤東主席略一沉吟,果斷地説,我家鄉人多,可以調一些去支邊。於是三萬七千湘江兒女,辭別家鄉,來到了西雙版納,橄欖壩又迎來了一批操著湖南口音的新移民。
成片的橡膠林終於在橄欖壩茁壯成長起來,人們在驚喜之餘,又有了新的擔心,這些橡膠樹的産量很低,平均單株産量只有一公斤,比它們在熱帶地區的産量要低好多。如何才能提高橡膠樹的産量,成了擺在橡膠科技人員面前的新難題。該怎麼辦呢?
第一步就是大量引進芽接樹,所謂芽接樹,是現在最時興的名詞,就是克隆。就是用克隆技術,從國外,從海南島引進了將近600個品係,就用這600個品係,大量地建立係比區,這個係比區不是建在一個地方,是建在不同類型的環境小區裏邊,進行種植,通過這個大面積搞了各種係比區以後,一直到1962年,潘華遜他們選出了四個品係,這個品係推廣以後,産量就大幅度提高。現在生産上單株達到了5到6公斤,比原來提高5到6倍。
據橄欖壩農場場長説,橄欖壩農場它的前身是橡膠的實驗場,建場的時候是1957年,發展到今天已經有八萬七千多畝的橡膠,有工人三千四百六十多,每一年産幹膠大約八千噸左右,佔整個西雙版納的百分之十左右。
多少年的風雲變幻,當年最初在橄欖壩試種橡膠的勇敢的嘗試者,老華僑李宗周的女兒李瑞華也和版納的膠林一起成長了起來。在西雙版納橡膠産業發展的過程中,她積極幫助當地少數民族群眾種植橡膠,在技術上提供了許多指導,成為了他們的貼心人。這不,在我們採訪的間隙,村裏的傣族群眾為種橡膠恰好鬧起了糾紛,也要找她來斷個是非曲直。李瑞華的丈夫王樹林帶我們來到了她調解糾紛的村子中。
李瑞華多年來積累了許多具有當地特色的橡膠種植經驗,比如在育苗地的四週圍上鐵絲網,來防止野生動物和村中的牛羊啃吃膠苗等等,這些經驗都獲得了廣泛的推廣和應用。
今天,橄欖壩的橡膠畝産已經高達127。36公斤,遠遠超過國外號稱最高記錄科特迪挖瓦的畝産103。7公斤,達到了世界領先的水平。由於橡膠産業的發展,改變了橄欖壩當地的農業生産結構,村民們除了每年植苗和割膠的半年多外,有了空余的時間和精力,他們利用景色秀美的橡膠林作為背景,搞起了多姿多彩的旅遊業,吸引了全國各地的遊人。
責編:郭翠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