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集中營裏,老李、老杜、小朱、太山、王路五個當爹的,下一代無一例外都是女兒,於是,他們組織了一個NGO,叫泰山協會,秘書長自然就是李太山,他的名字冥冥之中就是為了這個協會取的。
最開始,李太山負責的一集講的是中國的人造森林。拍了一年多,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在中國的很多地方,植樹造林已經成了政績的象徵,對自然生態是有破壞的。比如西北一些地方,其實是不適合有樹,那塊地方本來應該是沙地或者草甸……我原先以為有了樹就有綠色,綠色就象徵著生態和諧,李太山幫我搞懂了大自然應該是多樣的,森林覆蓋率不應該是一個絕對的數值,而應該因地制宜。當然,由於李太山的這種科學精神,也導致了他的那一集還沒有進入後期就已經夭折了--我要是林業局領導,也不會讓他做。
後來,李太山開始負責《森林之歌》的總序,相當於《地球脈動》的第一集《兩極之間》。和其他人相比,他的工作量相對要小一些,但李太山一點兒都閒不住,他熱情並且才華橫溢,上知天文,下知風水,是個八爪魚般的多面手。
我特別佩服數學好的人,仿佛人生就在他們的計算之中,就像土摩托,人生軌跡安排得張弛有序,多有科學依據啊。李太山也是這樣,從前他是數學系的高材生。當各集的導演面對著幾千分鐘的拍攝素材撓頭的時候,李太山會特別適時地出現在他們身邊,説:“別著急,來,我們做一個數學模型。”然後,他打開電腦,用一個軟體把大夥的故事先裝進去,然後像給聖誕樹上挂禮物一樣,把一個一個小故事串聯起來。中東不是有個化學阿裏麼?對了,李太山就是我們這兒的數學阿裏!每次這麼做,李太山都特有成就感,完成之後,他總是要戴上墨色眼鏡,攤開雙手,説:“看看,其實紀錄片就是這麼簡單”。
説老實話,現在的紀錄片確實變簡單了:三分鐘一個懸念,五分鐘一個高潮,十分鐘一個戲劇化的轉折……據説只有這樣才能吸引觀眾的眼球,才能實現紀錄片的規模化生産。對這一套做法,我沒法不贊同,尤其是商業紀錄片,像Discovary和國家地理,他們總結了類似很多的經驗,規定了甚至每一個鏡頭的長度,何時起始,何時推進,何時高潮,何時回落,盡在編導的掌握之中。如果這種商業紀錄片也做得像人文紀錄片一樣悶,那麼投資人再也不會給你一分錢。從我接手森林一開始便告訴大家這是個活計,一定要把它做得吸引人,千萬不要把它做成自己的作品,否則就會有這樣的結局,“當觀眾已經謝幕,熱情而激動的紀錄片還久久不願離去”(老六語)。
如果你認為李太山只會做數學模型,那你就錯了,他恰恰是一個多才多藝的青年,大處著眼的地方,像每一集的主題,小到一些具體的解説詞的寫法,他都能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關鍵的,他有一顆狗攬八泡屎的心,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有關。而且這人特仗義,愛出頭。
比如説,每次魏大爺凶神惡煞地來審片,每個導演都噤若寒蟬,到老魏提意見的時候,更都是哆哆嗦嗦地假裝做記錄,只有李太山不服,每次都要和老魏掰扯幾句,“主任,其實這個地方導演是想這麼處理的……”“魏大爺,我覺得加上音樂之後……”“老魏,你這麼説就不對了……”好像那片子是他做的一樣!老魏呢,有了火每次也都衝著他發。李太山有幾次被修理得夠嗆,MSN的簽名也改成了“謹慎的堅持和臊眉耷臉的樂觀”。但下次老魏來審,他照樣搬著小板凳,又坐旁邊了。
就這樣,李太山受大家歡迎的程度一次次地被double,他也因此有了一個外號,叫避雷針。有了他,風吹雨打都不怕呀。同時,大家也很擔心,這麼跟老魏死扛,到審他那集片子的時候,多半會農夫山泉--有點兒懸哪!
提審李太山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我都有點為他著急,李太山自己卻安之若素,照樣忙裏忙外,簡直就是活著的賴寧站起來的張海迪。看看實在沒人需要幫助,他就進廚房幫祖妹妹做飯,他的回鍋肉和小炒香幹還真做得像模像樣,每次親自端上桌,嘴巴還不閒著:“你們要知道,在家裏,洗腳水都是我老婆打的哈。”
避雷針的那集總序,魏大爺一口氣看到了尾巴,儘管沒表揚,但哼了一聲就算通過了,一句意見也沒提。我很欣慰,特想説,看來,男人,就應該對領導狠一點!老魏剛走,李太山從屁股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我以為他要説些感慨,沒想到他説:“老陳,我有一個欄目選題,能不能跟你談一談?是關於斯文赫定的……”
這人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你説?大家都疲憊不堪的時候,為什麼他思維還能那麼活躍,還能夠狗攬八泡屎?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