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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4年01月28日 15:34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手機看視頻
在“拾翠滇文化中心”內,“非遺傳承人”在製作雲陶
在“拾翠滇文化中心”內,彝族婦女展示彝繡工藝
在年過八旬的非物質文化遺産傳承人張月仙老人手下,一把剪刀靈動地跳躍在紅紙上。不出半分鐘,一匹喜慶的小紅馬就從紙裏“蹦”了出來。四週圍了許多想來“拜師”的人,從三四歲到七十多歲都有。一個上幼兒園的小姑娘蹦著嚷嚷:“奶奶教我!”
在一家琳瑯滿目的雲南少數民族繡品店內,時髦的姑娘們嘰嘰喳喳,挑選著來自深山巧婦之手的飾品、箱包。一個女孩剛買了一個帶有彝繡圖案的手包,就迫不及待地把胳膊上挽著的名牌包換下來,對著鏡子自我欣賞。
不遠處,賣傳統雲陶工藝品、皮影工藝品和賣剪紙明信片的店舖迎來了一撥又一撥客人,人們想在馬年到來的時候,給親朋好友送上最具雲南味的祝福。
以上都是在昆明翠湖畔的“拾翠滇文化中心”內,你不難看到的場景。那些久被遺忘的雲南非物質文化遺産,正在以一種全新的姿態,重回人們的生活。
想看滇文化,請到翠湖來
“拾翠滇文化中心”的發起者,是3個80後雲南青年——李進平、丁建宇、陳璐,三人都畢業于雲南大學。儘管畢業已10年,但校園裏的情誼一直延續至今。2013年年初的某天,三人坐在翠湖旁蓮花禪院內的一塊荒地上閒聊。不遠處,一群大媽正在跳廣場舞。偌大一個翠湖公園,除了在湖邊喂喂鷗、跳跳舞,人們似乎也找不到別的事情可做。
李進平是土生土長的昆明孩子,在他心裏,有著700餘年歷史的翠湖是一個不亞於西湖的文化地標——自明朝起的歷任雲南行政官員大都在這裡修亭建樓;從古時的吳三桂,到近現代的朱德、唐繼堯、聞一多、聶耳、朱自清、汪曾祺等,都曾在翠湖留下了人生的印記。李進平覺得,這兒不應該只是大媽們跳廣場舞的地方。
新聞學專業出身的陳璐,曾經幹過幾年記者,人脈廣泛。然而,每每接待第一次來昆明的朋友,她都有點發愁——該帶朋友們去哪兒轉轉呢?一直以來,昆明似乎成了“旅遊過站城市”,遊客往往在這兒稍作停歇,就直奔麗江、西雙版納等地去了。
“杭州有西湖,成都有寬窄巷子,北京有798……翠湖就應該是我們昆明最具文化魅力的地方,可惜她現在卻並沒有發出應有的光彩。”陳璐琢磨著,如果能借助翠湖的平臺和底蘊,打造出一個昆明自己的文化符號來,那該有多好!丁建宇當即表示全力支持。
彼時,他們仨都有各自的事業——李進平在樸拓股權投資基金管理公司任高管,丁建宇是雲南風土旅遊發展有限公司的董事,而陳璐則開設了自己的公關公司。從那天起,三個人開始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鬥:打造雲南的“文化客廳”,讓大家想看雲南文化,就不能不到翠湖來。三個人一拍即合,説幹就幹。
他們給這個“文化客廳”取了一個很別致的名字——“拾翠”,這二字不僅常見於詩詞典故,也帶有“拾起翠湖的美好”之意,同時也暗寓團隊將對包括刺繡、陶藝、皮影等在內的十個雲南非物質文化遺産項目,通過線上線下各種方式予以扶持。
為了爭取政策支持,這三個“雲南合夥人”把“拾翠”的項目計劃等資料上報至昆明市五華區。他們的思路,令人眼前一亮。五華區區委書記金幼和説:“大家不做則已,做了,就要把它做成雲南的地標!”
與此同時,在“雲南合夥人”們的努力下,樸拓股權投資基金管理公司發行了募集規模為5000萬元的“拾翠文化産業投資基金”,並以股權投資方式入股雲南風土旅遊發展有限公司,支持“拾翠”的發展。包括“良繡”、“雲陶”等在內的非物質文化體驗館也陸續建了起來。
2013年11月30日,經過兩個月的試營業籌備,“翠湖·拾翠滇文化中心”正式開業。看著遊客們臉上讚嘆的表情,陳璐覺得,這真是自己一輩子最有成就感的時刻,沒有之一。
生産性保護,為非遺“造血”
雲南是名副其實的“非遺”大省,擁有國家級“非遺”傳承人69位,省級“非遺”傳承人824位,國家級“非遺”保護名錄達90項,省級“非遺”保護名錄達197項。在丁建宇看來,大多數非物質文化遺産本身已經脫離了現代人的生活。“現在許多所謂‘保護’,往往是靜態的,等於把‘非遺’放進了博物館,很難達到傳承的目的。”
經過反復碰撞,“拾翠”團隊提出了“非遺生産性保護”的概念。“我們挖掘非物質文化遺産中可以被現代人接受的要素,並轉化為現代人可接受的文化産品。”丁建宇説。
年屆七旬的雲南省騰衝縣固東鎮劉家寨皮影戲傳人、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劉永周老人,就是“非遺生産性保護”的受益者之一。皮影戲自明洪武年間從湖廣、四川一帶傳入雲南,興盛了上千年,可如今已乏人問津。前段時間,劉永周為了生計和孩子們去深圳打工,騰衝皮影陷入後繼無人的境地。得知這一情況,丁建宇和團隊裏的同事們經過多次溝通,把劉永周勸了回來。
“你來製作皮影,我們想辦法幫你賣,不收你一分租金。”這是“拾翠”團隊給劉永周的承諾。事實上,經過包裝,這些皮影的確很受遊客歡迎,銷量不錯。現在,劉永周又帶著家人重新開始製作皮影。“希望能在拾翠這裡,把騰衝皮影真正發揚出去。”這是劉永周的馬年心願。
皮影館旁邊的良繡館裏,擺放著各類極富設計感的繡品首飾、箱包、家居用品等。“這是彝族繡品,這是哈尼族繡品……”陳璐如數家珍地介紹道,“僅這一個繡館裏,就有十幾項非物質文化遺産呢!” 雲南民族刺繡工藝源遠流長,為了能掌握這些繡品藝術的精髓,“拾翠”的産品團隊一次又一次地往深山村寨裏跑,和巧婦們簽下了産品訂單,並根據産品再進行市場層面的優化和包裝,同步在淘寶等電子商務平臺上進行展銷。
為了在擴大生産的同時,避免機器介入,陳璐和小夥伴們想了一個方法:借鑒工業化生産的經驗,把非遺産品的每個製作步驟分解開來,交由不同的工人完成。眼下,這個思路已經應用在了繡品製作上。
“雲南的繡品,那麼精美,這才是真正的奢侈品。”李進平有些看不慣那些喜歡穿一身歐美大牌的人,覺得他們“沒品位”。他希望有朝一日説起中國的“奢侈品”,首先躍入人們腦海的,就是雲南良繡。
除了售賣非遺産品,“拾翠滇文化中心”裏還會經常開設“非遺小課堂”,邀請非遺傳承人給感興趣的遊客、市民們講授非遺的相關知識。從面塑、糖畫,到皮影、剪紙,所有你想得到的雲南文化民俗,幾乎都能在這裡出現。文章開頭提到的剪紙老人張月仙就會定期來到翠湖,教剪紙,也賣剪紙。大病初愈的她不顧醫生勸阻,執意出院,因為“還有人等著要和我學剪紙呢。”
讓雲南文化走出去
越來越多的昆明人驚喜地發現,因為“拾翠”的存在,翠湖不再是以往那個單調的翠湖了。人們終於找到一個既能休閒,又有文化體驗的地方。“週末去‘拾翠’逛逛”,成了許多年輕人的出行選擇。
2013年年底,在昆明籌備“楊麗萍國際舞蹈季”的楊麗萍偶然來到翠湖,被“拾翠”熙熙攘攘的人氣所吸引,便進來一探究竟。當她看到滇劇、雲陶、皮影、刺繡、東巴紙等十余項非遺的展示和體驗區,頓時被打動了:“我要在這裡辦一場活動!”
很快,“楊麗萍國際舞蹈季”的分場活動——風靡歐洲的瑞士打擊樂組合Bubble Beatz來到了“拾翠”。當他們登上建於民國年間的龍雲戲臺,伴著極富感染力的音樂一起歡呼時,陳璐和現場觀眾的熱情都被點燃了。
以前,陳璐覺得“跨文化”是個挺虛挺大的詞。但是在那一刻,陳璐很自豪地感到,“拾翠滇文化中心”就是跨文化的最好載體。“在一個充滿歷史滄桑的地方,外國人被我們的文化折服,我們也被他們的音樂打動,太難忘了。”
陳璐告訴記者,眼下,已經有不少國外的藝術團體慕名聯絡到“拾翠”團隊,希望能在蓮花禪院內演出。“提到雲南文化,不能不提翠湖”,陳璐和合夥人們的這個夢想或許已經在一眾國際友人身上實現了。
有人認為,這雲南“文化客廳”的魅力,或許就在於原汁原味。80後學者、中國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助理梁璐璐曾多次到“拾翠”考察,每次都能收穫不同的驚喜。梁璐璐見過許多城市規劃項目,都在説“開發文化”,卻都流於膚淺。“不是造個倣古建築就算有文化了。我很喜歡‘拾翠’的‘拾’字,它是拾起了翠湖乃至雲南文化最美好的一面,而不是堆砌創作,它是返璞歸真。” 梁璐璐説。
不久前,昆明市委副書記黃雲波專程來到“拾翠”,和李進平、丁建宇、陳璐一起曬著太陽,聊著雲南文化。親眼目睹了各個“非遺體驗館”顧客絡繹不絕的火熱場面。“我一直想讓雲南文化‘走出去’,苦於找不到出路。你們幾個年輕人真棒!傳承了文化,也順應了市場。”
而李進平他們的夢想還不止於此。“我們想把‘拾翠’的模式推廣到省內甚至省外的地市,讓更多人認識翠湖,了解我們的家鄉文化。”李進平告訴記者。儘管這三個“雲南合夥人”的本職工作原本都與翠湖沒什麼關係,而且收入也遠比目前做“拾翠”要高,但他們的絕大部分精力,卻都給了“拾翠”。
又是一個在“拾翠”忙到深夜的晚上,李進平和丁建宇並排走出蓮花禪院,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拾翠”的未來。“推廣家鄉文化,這比我們做過的任何事都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