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下決心要來日本自費留學的時候,媽媽沒有敢把我的想法再告訴爸爸。從二姐想出國的時候開始,爸爸只有一句話:“等我們回國後再考慮”。當時的氛圍就是這樣,在職幹部的孩子出國留學,難免有利用工作便利之嫌。於是媽媽就開始瞞著爸爸辦理一切手續,求到一個她在日本的學生,在銀行做了個人擔保。只等孩子們都到了東京,才跟爸爸攤牌。理由相當充分:第一,沒有政策説駐外記者子女不能留學; 第二,沒有動用任何工作關係;第三,任何方面都經得起檢查。生米煮成熟飯,爸爸拗不過,只能做好被立即調回的思想準備。
後來真有人告到了總社,説爸爸把全家都辦到了國外,總社經過調查,認為父親的確沒有利用職務之便,此事才沉寂下來。現在駐外人員攜妻帶女已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在當時,我不僅度過了一個很少父愛的童年和少年時代,而且高中畢業,留學東瀛,在父親身邊時,還要提心吊膽、東躲西藏。
在經濟上我更不能依賴他們。當時駐外人員每個月的工資不高,爸爸、媽媽加起來不過五萬多日元(約2500元人民幣)。媽媽作為編外人員工資更少,除了飯費,生活零用費只能夠在機場買一碗麵條(機場的麵條要1200日元)。爸爸最喜歡吃麵條了。他能在外面用自己錢吃得起的,就是車站邊麵店裏600日元一大碗的快餐面。日本的上班族也都站在那兒,帶著嘶啦嘶啦的響聲埋頭大吃。這成為他至今仍懷念的美食。
我很想爸爸、媽媽。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卻很難見面。偶爾打個電話……
“今天我和你媽上街了,買了一些好吃的。”爸爸的情緒似乎特別好,“還看到了一盒葡萄,好大,可是太貴了,要6000多日元。我們只能望梅止渴了。”
於是那串美麗的葡萄,就成了我下一個階段拼命打工賺錢的目標。餐館生意好的時候需要加班,雖然到點時已經筋疲力盡,但想到多掙的錢可以和甜甜的葡萄挂鉤時,頓時就能打起精神。每天快下班時就盼著來客人,多幹一個小時,多掙一個小時的錢!
終於有一天,我把一盒美麗的葡萄捧到了爸媽面前。這盒葡萄足夠讓我在店裏站上了七八個小時。看著爸爸、媽媽一邊責怪,一邊把藝術品一樣的葡萄送進口中的時候,我是幸福的。
責編: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