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地道的北京腔吸引了她
吉議先生在NHK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連續多年擔任紅白歌會的製片人。紅白歌會在日本一年一度,家喻戶曉。他一直有一個心願,就是做一檔跨越國界的音樂交流節目。經過多年的鋪墊和籌備,1995年,一檔大型直播節目《Asia Live(亞洲歌壇)》誕生了。這個節目是以NHK演播大廳為基點,每星期五和亞洲的一個城市進行同步現場直播。雙方互派一個主持人到對方的演播室中做現場報道。
吉議先生是總負責人,對這個節目情有獨鍾。他親自跑遍亞洲各地去打前站,回到NHK馬上召開前期策劃會。大家正在討論與北京的合作,一旁電視裏傳出二胡聲響,《中國語講座》開始了。一屋子人都靜下來仔細看。沒等結束,吉議一拍桌子,“就是她!” 一個小時後,我被莫名其妙地直接從演播廳帶到了會議室。
“兩個星期後,《Asia Live》就要開播了,第一期是東京、香港和曼谷同時直播,我希望你能代表NHK負責華語圈的主持。” 吉議一錘定音。
華語圈的負責人金吉走了過來,“第一期我們要採訪王菲,你對她一定很熟吧。” “王菲是誰?” 我睜大了眼睛。金吉的眼睛瞪得比我還大,“你是中國人,不知道王菲是誰?”
於是出門的時候,我手中多了一大摞資料,惡補!
兩個星期後,我第一次來到香港。
在少女時代的印象中,香港是個親切的地方。爸爸、媽媽曾在這裡生活和工作。那時候,媽媽每月都會託人給在北京的三個女兒帶回一盤錄音帶和幾件漂亮的裙子。我們姐妹三人守在錄音機旁靜靜地聽媽媽講香港的故事,講它在英國人管轄下的繁華和冷漠。
今天終於親身到了這裡,我急匆匆地融入到這座都市的人流中,在街頭巷尾尋找媽媽曾經描述過的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生活氣息。這裡的東西和東京相比簡直就像白送。我很快加入到爭購的浪潮中,帶著助手到處逛。對於兩天后的直播,我雖有一絲的忐忑,但三個現場一共90分鐘,自己只需承擔30分鐘,小菜一碟。
香港的直播現場設在一座體育館裏,因為參加的歌手都是像王菲、張學友、郭富城、巫啟賢這樣的“大腕”,所以場內戒備森嚴。提前進入場館,我竟然有一種不知所措的緊張感。把所有的東西放好,想把問題理一遍,但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你先和王菲溝通一下。” 金吉導演也有些不放心。
我進入後臺,順著路向王菲的休息間走去。在通道的盡頭,10多名黑衣人站在房門口嚴陣以待。“在北京拍戲的時候,多大牌的明星也沒這架勢。” 我心裏一邊念叨著,一邊亮出工作證。
只有我一個人被准許進了房間,王菲正舒適地靠在一張大沙發裏看著一本雜誌。她沒有抬頭,周圍的人卻非常警戒,馬上攔住我。我只好自我介紹説:“我是NHK的主持人朱迅,一會兒直播的時候會有一個現場採訪,是否可以提前溝通一下?” 也許我地道的北京腔吸引了她,王菲抬起頭,看著我説:“你是北京人吧,我剛從北京回來。”
異地遇老鄉,剛才屋裏的緊張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來之前,金吉導演曾提醒我,“聽説王菲的脾氣很特別,千萬別惹她不高興。” 於是我就提了個高興的問題: 你最喜歡做什麼?
“回北京,回家就是最高興的事。” 王菲是一個爽快人,這感覺我熟悉。
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它飛了
直播開始了,站在體育場巨大的舞臺上,我腦子裏還是有些空白,今天是怎麼了?在語言的轉化和思維上都出現了問題。跟歌手們交流時用中文,與泰國的連線是英語,主持時用日語。腦子裏的制式切換有些遲鈍。一會兒是N制,一會兒是PAL制。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型歌會的陣勢,事前沒有做充分心理準備的我,有些傻眼了。
現場導演在台下焦急地比劃著,他用兩手在面前不停地畫圈,這是提醒我加快速度,或做像抻面似的延伸,這是讓我拉長採訪時間,放慢速度。可因為我不懂這些手勢,只能一概視而不見。最後結束的時候,三地的演員要一起説再見了,可香港方面的演員都已離去,空出20秒鐘,巨大的舞臺上只有我一個人,在熱烈奔放的音樂聲中,導演在台下大喊一聲:“跳吧!”
直播中沒有語言的20秒感覺很漫長。東京、曼谷已經和觀眾説再見了,我還在臺上手舞足蹈地跳著。邊跳邊想,幸虧在《搖滾青年》中接受過舞蹈訓練,今天總算派上用場了。心裏美滋滋的,覺得是自己救了場。
下了臺,金吉導演彬彬有禮地説了一聲:“你辛苦了。”
等我回到日本,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金吉導演找到我的經紀人山崎,直接表達了對我表現的不滿。這個節目每期都是5000萬日幣製作費用,是相當規模的投入。他認為我目前做這種大型直播,語言還沒有過關,身心狀態拘謹,如果不能馬上調整改進,恐怕承擔不了這項重任。
責編: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