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一詞真妙,一邊是危險,一邊是機遇
1997年7月,在完成NHK《亞洲歌壇》在上海的直播回到日本後,經紀人告訴我,朝日電視臺有個叫《今晚》節目要做亞洲特輯,想找一個精通日、中、英三國語言的主持人,希望我去試試。能跑遍亞洲各國我自然高興,二話不説,跟著經紀人去了朝日電視臺。
在會議室裏,我們見到了《今晚》的導演鈴木,他有著一張古銅色的臉,看起來像個漁民的兒子。我們談得很投機,最後他告訴我: “亞洲特輯由於經費問題要延期。如果你不介意,先和另一位主持山本晉也一起跑跑日本國內吧。先試3個月。”能週游日本各地,對一個外國人來説自然是個難得的良機,我心中歡喜,一口答應。
接著,鈴木又試探地問了一句:“有些節目中可能會去一些風俗店採訪,你是中國人,會不會對風俗店的小姐有成見?” 我心中一驚,“風俗店不就是風月場所嗎?” 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那可不是好女孩該去的地方。説實在話,來日本之後,一到夜晚看那滿大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中,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成百上千家風俗店,成長在新中國的我不禁充滿好奇。日本如此發達,我們初來乍到的外國人都能糊口,土生土長的這些女孩子為什麼會淪落成賣身女郎呢?這難道就是資本主義制度的陰暗?這背後又有些什麼不可昭示天下的悽慘故事呢?
一大堆問題需要答案,於是,我爽快地答應:“如果沒有人身危險,我只是作為一個記者去採訪,去和她們聊天談心的話,我願意接受。” 鈴木笑了:“我們這個節目中,你是第一個中國人,希望你能給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一個星期後我開始工作,搭檔山本晉也給我的第一個印像是個博學、健談、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兒。他做這個節目已有17年之久,我這個當時還是一臉學生氣的研究生,站在他身旁倒有幾分滑稽。鈴木把我介紹給山本時,他正翻著我的簡歷,抬頭笑瞇瞇地看著我:“你是漢族嗎?”“純種!” 我也笑著説: “那您是大和民族嗎?” “沒錯,漢族加大和族,咱們和平共處。”
《今晚》是一檔情報資訊類節目。選題的標準就是“報紙的頭版話題”。流行趨勢、各大賽事、旅遊資訊、人物專訪,誰紅拍誰,哪兒火去哪兒。近20年以來,很多高級政要、大牌藝術家、電影明星都曾經做客《今晚》。包括中國雜技每年在日本獲得國際金獎,《今晚》都會做大篇幅的報道。這些任務自然首當其衝由我來完成。
日本人工作起來不要命。特別是藝能圈,在絢麗的外表下,隱藏著數不盡的辛苦和淚水。3個月的試用期轉眼而過,由於山本晉也和司會石川次郎的讚譽,在競爭激烈的眾多主持人中,我作為“第一個中國人”,終於站穩了腳跟。在這3個月中,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我跑遍了日本各地,並探訪過“桌上魔術”“腹話術”等五花八門的行業。雖然工作極其辛苦,但我暗自慶倖能經歷這麼多新鮮事,能拜訪這麼多高手、名人。
我從2500米的高空被人推下飛機
日本電視市場追逐的收視率,使得電視人挖空心思地求新、求變。新人、新面孔、新思維、新角度,這也是我作為外國人在日本民間放送電視能受到關注,得以立足的主要原因吧。
日本電視強調真實、新鮮,身處危險境遇中的真實反映是節目的亮點之一,所以作為主持人的我,常常遭人“暗算”:在塞班,我從2500米的高空被人推下飛機,成為第一次跳傘成功的真正原因; 在北海道漂流,我又被人掀翻,掉進急流滾滾的河裏,不會游泳的我,被嗆得呼吸不得; 在深海中,不帶任何保護裝備讓我爬上海豚,從滑溜溜的海豚背上多次滑落,我急得哇哇大哭;一次用餐,吃進嘴裏才知道,原來是生熊肉……整個劇組裏,只有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而這一切是為了真實、自然,為了收視率。這些看似即興的安排,後面都有大量的準備,不會真的傷害我,這是在製片和導演精心策劃和嚴格控制中,秀給人看的。
我當時的生活是,剛下課,電視臺的採訪車已經等在校門口,我跑過去,把書包甩下來,一邊看資料,一邊聽導演説拍攝意圖。這時,化粧師、服裝師都在為我忙碌打點。從採訪車上下來,我已經煥然一新進入拍攝。生活在工作中,工作在生活裏,我和我的採訪對象一起感受生活,體驗生活,品嘗生活的艱辛和樂趣。在融入的同時,我還會把自己拉出來。我用我的身份去思考,用我的頭腦去提問,用我的眼光去發現。
日本是典型的男性佔主導的社會,男主持人身邊漂亮的女搭檔,多半所受的教育都會像一個充滿敬畏的女中學生,在屏幕上不時地頻頻點頭,並總是同意男主持人説的話。而我這個外國人,卻不同於日本已經定型了的女性角色,時常會對有些事情提出不同的想法,甚至會産生質疑。山本毫無防備,這樣卻使節目更有深度,視角更加拓寬。
責編: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