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我被轉手好幾趟
帶著舞臺上的濃粧,一個人回到房間。剛才漫天的焰火已經煙消雲散,現在靜得讓人有些耳鳴。扒掉高跟鞋,倒進床裏。在卸粧和睡覺之間掙扎了幾分鐘,結果還沒出來前就不是很明白了。明白的是剛一合眼,叫醒電話就響了。
枕邊的長髮硬硬地紮在臉上,雪白的床單上印著幾個紅紅的唇印,拉過被子遮住,閉著眼晃進浴室。今天有好長的路要走,這個樣子一路上要嚇壞多少國際友人?迷迷糊糊地收拾好自己,又收拾完行李,車已經等在樓下。先從昆山到上海,再由上海飛北京,不光是身體,做夢都在雲裏霧裏。清醒過來,編導凱利已經把一切手續辦好等在國際出發的入口處了。“老哥,我一個人……”“好,乖??”還沒等我説完,他已經把我推上了飛機。
在飛行中又開始迷糊,平時沒時間看電影,朦朧中竟連續看了兩部影片:《公主日記》和劉德華主演的《麻將俠》。直到憋得受不了了,才戀戀不捨地去上廁所。排隊時被幾個去荷蘭接受培訓的中國飛行員認出。做“名人”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到哪都會遇見“熟人”,不允許你在公眾場合享受寂寞。隨意聊了幾句,話題是“如果現在有人劫機,你會怎麼辦?” “9?11”事件剛過,周圍的幾個人直瞪我。飛機突然一晃,一位年長的飛行員笑笑,“不是劫機,快降落了。” 那種專業的感覺讓我毫不猶豫地回到座位上。
赫爾辛基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唉,“茫”的發音現在又改了沒有?自從考過普通話測試一級甲等後,就落下了這毛病。沒字典先放放,今天不用中文。
剛下過一場中雪,世界各地的機場沒有什麼特別。現金和信用卡都打進了箱子裏,身無分文倒省了不少麻煩。看見漂亮的帽子、便宜的化粧品都別指望了,還是在空曠的機場裏拍兩張照片紀念一下吧。這才注意到,今天的陽光明媚極了。難怪剛才飛行員形象地説,我們是追著太陽走。現在,北京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這兒才下午3點剛過。
比太陽更晃眼的是北歐人亮閃閃的頭髮,在陽光下散射出乳黃色的光,讓我想起新西蘭牧場上豐滿的草垛。一個“小草垛”轉過身來,一張燦爛的笑臉,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正歪著頭看我。時而在父親胯下鑽來鑽去,時而抓著欄杆、伸出舌像小狗一樣一根一根地舔。用“小狗”形容人家的孩子似乎有些不合適,但他的樣子的確可愛,讓人想一把抱進懷裏。奇怪,他的父親為什麼不阻止他呢?這在中國,大人們早就呼天搶地了。
飛機又起飛了,坐在窗邊看見了赫爾辛基的樣子。城市呢,城市到哪兒去了?一片原野,看不到城市的蹤影,遠處是海,藍得讓人的心都透了,這就是北歐。
2個半小時,又迷糊到了法蘭克福。隨著飛機的降落,最後一縷陽光也躲了起來。北京已經是午夜12:30,這裡是幾點了?不知道。取了箱子,睡眼朦朧地走了出來,竟然上了大街。正在奇怪這個國家怎麼開放到了沒有入關手續的地步,轉念才想起在赫爾辛基已經進了歐盟。
接我的人呢?大部隊應該先我兩天到了德國。雖説有點心疼,但還是用中國的手機給領隊林鋒撥了電話,真通了。沒想到他們也是歷經週折,已經離開法蘭克福,去了黑森林。“會有一個女的接你。”她給了我半個世界的範圍。好在我這樣的黑髮在歐洲機場上還算醒目。十分鐘後,一個中國女孩急匆匆地走向我,她脖子上圍著一圈紫色的毛,把臉映得發紫,“你是朱迅吧。”“你好。”我的臉色一定比她還難看。沒有精力顧及她是誰了,一天下來,我被“轉手”了好幾趟。這個接,那個送,來去匆匆,全都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女孩帶我換了兩趟地鐵,“旅途愉快!”她便將我打發上了開往黑森林的火車。
怕自己坐過站,我用數站名的方式鼓勵自己不要睡覺。簡單梳理了一下今天走過的地方:早上從昆山出發(6:00)??上海(7:30)??北京(9:30)??(起飛12:10)??赫爾辛基(20:50)??(起飛22:25)??法蘭克福(0:35)??黑森林(3:11),下站是哪兒?能不能追得上明天的太陽?
我從叉上摘下一根金色稻草夾入書中
與艾倫老奶奶一家的相聚是在清晨。
我拿著毛巾,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突然樓梯上一個小小的腦袋冒了出來,就像只小松鼠一樣四處張望。好漂亮的德國男孩!看見我,他好像瞄準了目標,順著樓梯迅速滑下,還沒站穩,他就捧過我的臉親了一下。稚嫩的童音很輕地説了聲:“早上好!”德語真好聽,不像二戰電影中的那樣冰冷、生硬。但有一點跟電影中同樣可怕,親的時候我發現,男孩的一隻眼睛是白色的。還沒準備好,小主人已經把我列入家人的行列中了。“我叫凱文。”“我是迅。”相對一笑,彼此接納。
責編: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