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得像一隻病貓
SARS的陰霾終於散盡,爸媽早就在日本呆不住了,經不住二老的再三懇求,二姐終於放行。2003年8月底的一個明媚下午,爸媽回到了北京。爸媽的歸來填補了我心靈的許多空間,在二老身邊,我高高興興地忙著籌備去西班牙和法國舉辦的“手拉手”專輯和《歡聚一堂》的特別節目。
一天,在看完採訪一位醫生的節目後,媽媽突然想起了什麼,對爸爸説:“你是不是該復查了?”
2002年3月,父親曾因房顫住進了宣武醫院。我記得全身體檢的時候,他還像小孩兒似的怕疼、害羞,不想做腸鏡。在我“大棒加麵包”的政策下,好不容易進了檢查室。結果查出來腸道裏有5塊息肉,當機立斷就“斬草除根”了。醫生叮囑,一年之後要復查。到了今年,由於“非典”的肆虐,好長時間不敢去醫院,把復查的事給耽誤了。眼下已經風平浪靜,該把這一課早些補上。
腸道息肉是常見病,囑咐他一定要復查之後,我就踏上西班牙和法國的浪漫之旅。誰料想在巨大的緊張和壓力下,在多瑙河冰冷的寒風中我病倒了,病得很慘。在用盡了最後一點氣力做完在法國的“手拉手”專輯之後,我突然發燒,燒得失了聲。住在巴黎市中心的馬克西姆裏,蜷在一張巨大的床上,我抖得像一隻病貓。好冷、好想家!
對面墻上油畫中的一位貴婦在冷冷地看著我。我躺在床上和她對視著,幾乎也是在惡狠狠地盯著她看,她的高傲激怒了我,讓我堅強了起來。在日本生病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咬牙挺著,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説不出話來,更怕父母擔心,很多天沒打電話,終於熬到了回國的日子。回到家已經是憔悴不堪,只説是倒時差的勞累。這時候,爸爸已經做完復查只等結果了。
憋了半天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11月,一個明媚的中午,媽媽突然打電話給我,“三三,”她在電話裏的聲音很反常,“你能抽空回家來一趟嗎?”媽媽從來不在我上班時間打攪我,今天很奇怪,她的聲音在顫抖。我的心開始往下沉,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我。下午雖然約了人,但已經顧不上許多,匆匆打電話通知對方更改時間後,開上“藍風箏”一溜煙地跑回了家。
二老都在客廳裏坐著,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異樣。爸爸看見我有些吃驚,“怎麼回來了?今天這麼早下班?”側頭瞄見媽媽正緊張地看著我,“回來取個東西。”我明白了,“媽,我的稿子您看見了嗎?幫我找找。”説著我走進自己的房間。媽媽跟了進來,沒張嘴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怎麼了?”不祥的預感更強了。一行淚順著媽媽的臉流了下來,“你爸爸得的是癌症,宣武醫院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我不信,根本不可能!爸爸好端端地坐在客廳看武打片呢。他從來不抽煙、不喝酒。10月,大家剛剛熱熱鬧鬧為他過了70大壽。而且只要我有時間就會帶著二老四處品嘗美味,這是他們的一大樂趣。爸爸是個地道的美食家,胃口極好、飯量驚人。跟他在一起吃飯簡直是一種享受。他對每道菜評頭論足,細心研究,吃得是滋滋有味,聲聲叫好,看得我們是興高采烈,心甘情願地掏腰包。這樣樂觀的人怎麼會……
媽媽的眼淚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爸爸知道了嗎?”我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還沒敢告訴他,怕他受不了。”媽媽的眼淚已經無法控制,“消化科的主任醫生悄悄告訴我已經基本肯定是癌症了,讓我跟外科聯絡,趕快手術。”
不能在房裏耽擱太久,爸爸會起疑心的。我替媽媽抹去臉上的淚,卻無法抹掉媽媽的傷心,“先別哭,給爸爸看見就瞞不住了。”媽媽看上去是那樣無助,“有我呢,我來安排。”我安慰著,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走出房間,爸爸還在那兒坐著,“找著了嗎?”
“找什麼?”
“你不是稿子找不著了嗎?”我這才反應過來,“可能忘在車裏了吧。”
“三兒,”爸爸輕輕地喚我,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在鋼琴上翻翻找找不敢看他。爸爸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説:“我復查的結果出來了,好像不是很樂觀。”每當他有心事,總喜歡用一些謹慎的詞。
“大夫怎麼説?”我明知故問。
“大夫説‘長了一些新東西’,我有些擔心是不是癌變了。”
爸爸的直覺已經告訴了他真相。“別亂説話,”我像訓小孩兒一樣打斷了他,“我們再去別的醫院檢查一下,有比較才好做判斷。”爸爸很乖地閉上了嘴,可臉上挂滿了憂慮。
“醫院,醫院,哪個醫院有熟人呢?”焦急中我猛然想到了王志,在“非典”期間他奔跑于各大醫院,應該上上下下都很熟悉。躲進書房,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責編: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