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俐??母親--一種心痛的描述(2) |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9月19日 16:06 來源:
至於我以後出來做電視,媽媽也認為一人一個命。她覺得我從小就喜歡讀書,腦子好,家務方面卻比誰都笨,“該幹什麼就註定要幹什麼。”這是媽媽的哲學。
媽媽的善良真是無人能比。看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後來見到孫海英、呂麗萍夫婦,我告訴他倆那簡直演的就是我家的故事。不同的是,媽媽沒有女主角那麼不熱心,來多少人,媽媽都是悉心招待。電視劇結束的時候,石光榮家門口蹲著七個老鄉等著進門,我家最多一次來過九個,我説編劇膽子還不夠大。
我家來過瘋子,來過癌症患者,少的住四五天,長的住半年。我們兄妹幾個現在都患有親戚恐懼症,不願同人攀親戚走親戚,大約就同小時候被親戚所傷有關。
來得太多了,我們經常被他們擠得沒地方睡。是親戚倒也罷,問題不知道是誰,是個村裏的就來了。有人來了就張嘴要東西。電視劇裏寫石家親戚找女主人要縫紉機,那個場景和那個要法,就同我家當年的一模一樣。我還記得那親戚是這樣朝我媽張嘴的:“舅媽,我看你這個縫紉機也舊了,你乾脆把這個給我,你再去買部新的吧。”説完了還吧嗒吧嗒嘴。我記得我當時聽了就想抽他。
媽媽總是好週到,她覺得農村人不容易,來了就要熱情招待。每次親戚來,媽媽都是傾囊而出,好吃好喝不説,臨走還買車票,送這送那。有好幾次,因為來的人太多了,花銷太大了,把手裏的錢花完,媽媽不得不向鄰居借點,才把月尾度過去。
我父母工資歷來不低,在那個時代買彩電冰箱都算早,但始終沒有達到同父母收入相匹配的寬裕,原因就是來人太多,要管的人太多,那種狀況一直延續到父親去世。父親生前也扛不住,曾經抱怨媽媽,能不能少管點,媽媽嘴裏答應,可來了還是照樣。她總認為自己辛苦讓別人高興是應該的。一傳十,十傳百,來的人就越來越多。
不光是老家人來,叫花子討飯到家門口,媽媽給的也格外多。有年我記得河南鬧災,一群災民要飯要到了爸爸部隊的院門外。媽媽給我一個大碗,讓我一趟一趟地給要飯的送米。
作為女人,媽媽極聰明,生性要強,她説人做事要耐點煩,不能隨自己的性子,要做就做到底。
媽媽之所以有這樣的説法,也許是源於她自己的一段切身經歷。嫁給爸爸之初,見媽媽年輕伶俐,部隊安排媽媽到吉首市公安局工作。媽媽上了幾天班,隨後就不去了。媽媽的理由是那裏壞人太多,還有死人,那種工作她幹不來。面對如此年輕任性的妻子,爸爸也沒什麼辦法。媽媽的工作是隨著她自己的性子挑的,她去了服裝廠,用她奶奶教的童子功,很快成了一名技術熟練的工人。
爸爸調到長沙以後,媽媽隨著進了長沙的一家五金廠。那一陣,媽媽幹得特別歡,不怎麼管我們,好像在廠裏當了什麼負責人。在媽媽的職業生涯裏,那可能是她一生的高峰。
因為爸爸調動,媽媽再次換工作,再次換到了一家服裝廠。那是家專做外銷的企業,採用計件工資制,媽媽在打版車間,工資總是拿得很高。
但是,媽媽似乎不怎麼開心,換來換去,媽媽的編制一直是工人。那年月,部隊家屬多少是有些優越感的,媽媽沒想到,自己一生到頭來連幹部編制都不是。“我最早就是公安局幹部,是我自己丟掉的。”媽媽不無傷感的説。
如果媽媽不任性,以她做人做事的能力,應該幹得很不錯。但是,她把自己的機會放掉了。“太年輕,不懂事,就知道好玩的,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媽媽退休以後學會了跳交誼舞,以她天生的樂感和協調性,媽媽跳得很出色。很快,她決定辦班教舞。每天早晨五點起床,在離家不遠的一片開闊地帶,媽媽的交誼舞班按時開場。媽媽的舞一直教得很順手,教了十多年,也可謂桃李滿天下。聽別人叫她“何老師”,媽媽似乎很高興,相對於“何師傅”的叫法,“何老師”更稱她的心。我前面説過,媽媽喜歡文化人,在內心深處,媽媽是嚮往文化人的。
在我印象裏,媽媽身上一直有股俠女氣。媽媽做事利落,不喜歡唧唧歪歪,不喜歡説三道四。廠裏有些人喜歡扯東扯西,“我歷來討厭,離他們遠遠的。”媽媽説。
媽媽也不喜歡無用的人。有時看電視劇,如果情節裏有人被追,男人拉著女人跑,女人又不爭氣地摔上一跤,給男人添麻煩,媽媽通常都會對女人不屑:“沒用!看著煩躁!”
媽媽不僅煩摔跤的女人,也煩編女人摔跤的人:“為什麼老讓女人沒用呢!”
這個情節給我印象極深。輪到我自己單獨看到這樣的場景,看見女人摔跤,我也會鄙視地説句“沒用!”先生在一旁就提醒:“為人要寬容。”
現在,無論是在扛健身器械,還是在某個需要耐力的時候,我都不允許自己半途而廢;如果是跑步趕路,我就提醒自己千萬別摔跤,免得沒用。
我做事比較有韌性,能吃苦,同媽媽的好強個性是直接相關的。因為她自己有切身教訓,在她對我們的教育中,她會有意無意強調這些。
媽媽一直以我為榮,她最欣賞我的是,從小就一切靠自己。在她的眼裏,這個女兒算是有用的。
責編: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