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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俐??六歲那年我瘸了(1)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9月15日 17:18 來源:
專題:徐俐:女人是一種態度

  我最早的記憶應該是四五歲。只記得幾組畫面。  

  那是在農村姨媽的婆家,她婆家門口有條不窄的淺溪,溪上搭了個木橋。可能是四歲,爸媽把我放到農村去玩,我成天就坐在木橋的橋頭。因為不愛吃飯,我很瘦,比一般同齡的孩子要嬌小。姨媽説我好想心事,很少説話,就喜歡瞪著眼睛看大人在橋上來來往往。我的印像是:坐在岸邊,兩腿交叉著懸空,手上沒有任何東西,一坐就是半天。

  應該是五歲,我爸把我從他的老家接回城。從他的老家到縣城搭火車,首先得翻過一座山。當地叫毛子山的山,其實並不高,但是在丘陵地帶,就算一座山了。當地人要出村,都知道除了翻山沒有別的路,所以能不出村就儘量不出。翻山是件很辛苦的事。那時我只有五歲,爸爸讓我先走一走,實在走不動的時候答應背我。可能覺得翻山很好玩,我一直在爸爸的前面走。爸爸問過我好多次,要不要背,我説不要。山裏很靜,大人們為了不寂寞,翻山的時候會喊號子,我爸爸也喊,還聽到了其他翻山人的應答。爸爸是個開朗的人,嗓子也好,好像他喊了不少的號子。毛子山大人得翻兩小時,我始終沒要爸爸背,路上好像還唱過歌。但是下了山,進了火車站,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爸爸説,我在他懷裏一氣兒睡到了長沙,根本不醒。  

  這件事在爸爸嘴邊挂了十幾年,他説我有腿勁,有韌勁,認定的事情就做到底。  一生中最好的腿勁可能就在五歲那年用光了,到六歲,我竟然瘸了。現在要説的就是我童年記得的關於瘸腿的第三組畫面。我生在六十年代初那個特殊的困難時期。媽媽懷我的時候因為營養缺乏得了水腫病,我出生後便沒有吃過一口母乳。那時大人的工資一般每月才幾十塊,雞蛋就要五毛錢一個,媽媽一個勁兒地説我是吃米糊糊長大的。這樣的先後天狀況,使我從小體弱多病,就是個病秧子,住院打針吃藥是家常便飯。我得過肝炎、肺炎,出過麻疹還差點死了,常年不是咳嗽就是發燒。六歲那次是得了氣管炎,照例去爸爸所屬的部隊醫院打針。當時好像是夏天,快下午五點了,媽媽帶我去醫院。那天當班的護士見到我就不高興,嫌我來得太晚。她操作的時候極不耐煩,嘴裏一直嘟嘟囔囔。在我屁股上抹碘酒的時候,媽媽看了覺得位置不對,和平時的地方有很大差別,就提醒她。她拿眼翻媽媽,説你懂什麼,要懂自己打呀!那天打的是青黴素,打完針護士就麻利地收拾東西,催我們趕緊快走。從醫院到家裏大約十分鐘的路程,都屬部隊的轄區,平時總在這一帶玩,很熟。媽媽不擔心我走丟,就自己走自己的。過了一會兒,她發現我走得太慢,回頭催我一次;再過一會兒,就發現我坐在地上徹底不走了。我告訴媽媽屁股痛,腿也痛,媽媽以為是護士推針太快,安慰我幾句,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牽著走回了家。  

  大約晚上九點,大人發現我的腿開始萎縮,這一下不得了,媽媽知道出事了,一定是那針打壞了,好多人一起把我送到了醫院。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在我意識到人該有羞恥心的時候,我被脫掉了褲子,躺在診斷床上,被很多大人圍著。大人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説什麼我聽不懂。有人在量我的腿,説已經短了三公分,一會兒又説還小了三公分。媽媽的情緒激烈,她説了下午打針的經過。我沒有吭聲,也沒有流淚,我並不知道可能的後果,也不知道害怕,只求媽媽快點把褲子給我穿上。  

  後來來了一個年紀大點的男醫生,大約五十歲,我聽見別的醫生叫他院長。院長聽完經過,敲敲我的腿,告訴我媽媽打針傷到了我的坐骨神經,要住院長時間治療,結果一時還不好説。如果先前還存有一絲希望,這個結論讓那一絲希望也最終破滅,媽媽憤怒到了極點,她表態説,如果醫院不治好孩子的腿,孩子她不要了。  

  院長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臉始終繃著,他在吩咐其他醫生做什麼的同時,儘量安撫媽媽。他希望媽媽相信醫院,並保證孩子的腿一定會治好。  

  人有時是要信命的,那一針不打壞,我可能在十四歲那年就當了小兵,也可能在十五六歲的時候進了文工團。總之,我的人生完全是另一幅圖景。  

  多年來,我一直有個念頭,想知道那個給我打針的護士是誰,她現在在哪兒,她知不知道她一時的失誤究竟傷害了我什麼又成全了我什麼。那天她嫌我去得晚,是因為和男朋友約好了,要一起出去。出了醫療事故之後,她被立即復員了。如果她那天沒有約會呢?我只隱約記得她很白(那時軍醫院的護士好像都白),不算年輕。按照我當時的情感和是非標準,我把她想得很壞,現在她應該有六十多歲了。  

  媽媽把我交給了醫院,我成了院裏的特殊病號。我不知道三十多年前治療那腿的難度究竟有多大,反正我的主治醫生就是院長,院長解放前在德國留過學。院長很精心,總來看我,一來就逗我玩很長時間。由於瘸了腿,我不願意走路,要走也只貼著墻根兒一拐一拐地走。我清楚地記得,在一頭透著光亮的走道裏,我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發現沒有別人看我,再接著走幾步。在後來好長一段時間裏,我走路都是這樣幾步一停。本來就不愛説話的我,腿瘸之後話更少。我還記得跟媽媽説過的一句話:以後我再也不能唱歌跳舞了。那時我看見別的小朋友跳舞,就覺得自己很可憐。單薄、瘦小、瘸腿,沉默寡言,我不就是個灰姑娘嗎?

責編:張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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