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俐??女主播--直播戰爭的日夜(3) |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9月14日 17:06 來源:
張先生對我的想法很贊成,他説,他也希望能有較整塊兒的時間先對戰爭進程作較全面的分析,否則零打碎敲地總是説不完整,觀眾也會聽得一頭霧水。這就是後來大家一直看到的,節目一開始,總由軍事專家指著地圖説,今天美軍如何運動,英軍又在哪,伊拉克方面損失多少,敵對雙方戰略戰術運用得失等等。
那天是3月22日,戰爭進行的第三天。張先生是個很感性的人,雖然身為專家,但説話樸素而生動,非常生活化,他的戰爭評述受到了絕大部分觀眾的歡迎。節目一開始,我們就按照預先的約定,由張先生先作戰爭評述。張先生興致很高,講得很投入,也很放得開,但是沒有多久,我便發現其他專家因此面露尷尬。他們的內心活動我當然理解,同樣身為專家,較長時間不發言,在鏡頭前就難以安然端坐。我意識到我必須適當打斷張先生的發言,把機會留給其他專家,至少要留給另一位軍事專家,否則由五個人(四位嘉賓和我)構築的談話氛圍可能就會出問題。鏡頭鎖定在張召中的身上,觀眾的興趣也鎖定在他的身上,鏡頭以外的其他任何因素觀眾看不到,當然也沒有興趣。不得已,我開始打斷張先生,在我提出問題之後,有意讓另一位軍事專家回答。但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麼別的表達障礙,他的回答並不精彩,我只好把話語權再次交給張先生。之後又有過幾次交換,然後又不得不拉回來。張先生那天興致真的不錯,雖然有幾次硬性的打斷,但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發揮。他開始分析美軍的失誤,認為美軍打得極糟糕,如果從軍事上給他們判分,美軍頂多得六分。張先生認為伊拉克打得不錯,在各個方面都不如敵軍的情況下,防守打得有板有眼,他給伊軍判了九分。張先生把正在進行的戰爭分析得很技術,像一個外科醫生在做生理解剖,絲毫與情感無關。聽著聽著,我心理上有點怪怪的:為什麼如此技術地説到戰爭呢?這裡不是軍事院校的課堂,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生命呢?
頭天晚上,我在家裏做準備的時候,曾想過要從多方面來看這場戰爭,最好能夠談得人文一點,有生命感一些,張先生的談話尤其增加了我在這方面的感受。於是,我開始轉變話題。我説道,在軍事專家眼裏,伊拉克可能就是一張軍事地圖,而在普通人的眼裏,伊拉克是一個有著七千年文明的古國,兩河流域孕育了人類的文明,巴比倫大學就是世界歷史上最早的大學之一。在這樣一塊土地上發生戰爭,最終是整個人類的不幸等等。我試圖把話題從戰爭轉向伊拉克歷史,轉向和平。張召中先生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很快説:不好意思,你這麼一説,好像我這個人很嗜血,其實我也不希望那裏有戰爭。張先生在伊拉克工作過兩年,他隨後向大家介紹了伊拉克在沒有戰爭的時候如何富裕,人民生活得如何自在,而別的專家也很快加入到談話當中,最後,談話在為伊拉克民眾生命的祈福中結束。這個環節從一開始到結束大約一個半小時,就是這一個半小時,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被批評,直至什麼叫做被否定。很多觀眾惱了:你為什麼要那麼無理地打斷張召中?我們就想聽他説。我前面已説明,當鏡頭只鎖定在張召中身上的時候,觀眾是看不到其他嘉賓的尷尬的,但我作為主持人,不能只任由一人發揮,而冷落了其他的嘉賓,否則,後面的談話就一定會受到那種尷尬氛圍最直接的影響。對於主持人來説,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有那樣的局面出現。張先生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專家,看問題視角獨特,善於分析,也敢於預測,相當多的觀眾認可他喜歡他是非常自然的。我前面也説過,他是我見過的在鏡頭前難得那麼鬆弛的嘉賓,在鏡頭前發言就好比生活中聊大天一樣自然。這一點,觀眾當然覺得新鮮。我們的屏幕不知什麼原因,似乎對被採訪者有一種框定,人們一上鏡頭説話就立刻轉變語碼,説的既不是平時的那個腔調,也不是平時的那個意思,連孩子都是歷來如此。老百姓為什麼不喜歡張召中呢?當然喜歡!徐俐那樣地不想讓他多説,不就是成心同觀眾找彆扭嗎?我這裡把一封觀眾來信摘錄如下:“作為主持人,你以前是以職業婦女的形象出現的,我一直對你評價不錯。然而,你這次在‘關注伊拉克戰事’中的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我們搞了民意測驗,94%的觀眾認為你在整個播出中太注重自己的形象,甚至常常有自鳴得意之感,在對專家的提問中,盛氣淩人像小學教師在審問小學生。”
無理,無知,不尊重嘉賓,甚至教訓嘉賓(觀眾把我轉變話題看成是對張先生的否定),自以為是,居高臨下等等,構成了一股我至今也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大的批評聲浪。我的同事告訴我,央視網站有類似的評論,我打開一看,果真有,但仔細一看,又看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當一部分觀眾把我批評得有些過分的時候,就一定會有另一部分觀眾在留言後面跟帖子,把我高度讚揚一番。比如,有人討厭我打斷嘉賓,認為我犯的是不能容忍的最低級的錯誤,有人就説,為什麼不可以打斷呢?嘉賓又不是神,嘉賓説的話句句都對嗎?有人認為我轉變話題是為了教訓嘉賓,自我賣弄,而有的觀眾就認為,我談那樣的話題是視角獨特,悲天憫人,有大情懷。
責編: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