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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俐??在長沙臺的日子(2)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9月11日 17:31 來源:
專題:徐俐:女人是一種態度

  第一次聽幾個北京學員説話,我嚇了一跳,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北京人。“怎麼這麼好聽呀!和我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歷來對自己的普通話自信的我,徹底不敢吭聲了,一任他們在我面前恣肆地説笑。我們大家日夜吃住在一起,哪能不説話呢?在小心了幾天之後,我徹底放下自己的自尊心,硬著頭皮開始同他們説了。説話的初期一定很搞笑,比如北京話的兒音對南方人是絕對的挑戰,我記得我的兒音説得總不是地方,該説的不説,不該説的瞎説,説的時候舌頭不聽使喚,出來的效果就像喜劇臺詞一般。舉個例子:我會把“這部電影兒沒勁”説成“這部電影沒勁兒”,把“渾身沒勁兒”説成“渾身沒勁”。就那樣亂説一氣,卻沒有一個學員笑話我,我真感激他們的善良。那時候正是“蓋了帽兒了”的説法在屏幕內外大行其道的時候,姜昆他們老在相聲裏説“蓋了帽兒了”,而那會兒姜昆的相聲全國正紅。什麼都是蓋了帽兒了,我得學會呀!就這麼一個説法,還把我憋得夠戧:裏面有兒化音啊!好不容易把音找會了,説的那個勁兒還不容易找。北京人説出來就是瀟灑,特目空一切,神氣極了。找不到北京人的那種心理依據,這幾個字兒就楞説不好,怎麼聽都是外地人説的。

  往往是,北京學員説一句什麼,我就在心裏默念一句,管他們怎麼説,他們罵人我都跟著學,我要學的就是他們説話的調兒,那個在南方人耳朵裏聽起來像唱歌一樣的調兒。培訓班上課,只要有普通話發音的部分,老師就重點讓我練。我們那時的教材很少,課堂訓練極為有限,我的普通話主要還是通過生活語言的訓練來矯正。我對其他學員説,發現我的語言問題,隨時給我指出來,別怕我難為情。記得有一天,我對張玫玫説“我病了”,玫玫對我説的內容沒什麼反應,先揪住我的字音不放:你把“病”字再説一遍。我説了一遍,玫玫説不對;她示範了一次,我跟著説就對了。玫玫説:不知道你怎麼説的,就差那麼一點兒不對。當時玫玫説我的,其實就是前後鼻音的問題,南方人沒有後鼻音,就像山西人沒有前鼻音一樣。比如“望江亭”,湖南人就會説成“萬尖亭”,僅把前後鼻音改過來就是一項工程。

  五十六天的培訓班一結束,我已經是京腔京調,儘管還有許多細節需要糾正,但是那個調兒已經大體上對了,我説的已經不再是塑料普通話。這是一個革命性的勝利。當我回到長沙臺,我一張嘴,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不就是北京人嗎?

  在我學普通話的整個過程中,培訓班是我唯一生活過的普通話環境,剩下的就是我如何在方言環境裏不受干擾,繼續把普通話學下去。培訓班的初戰告捷使我信心大增,從此,我下決心在生活中不再説方言,我為此而鼓足了勇氣。當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人面前突然改口用普通話喊爸爸媽媽的時候,那種雞裏面戳只鴨的感覺使大家好不自在:我們家來了一個外人吧?妹妹嘲笑我:“哎呀,莫那麼一本正經,赫死人(方言:嚇死人的意思)!”在同學和鄰里之間就更尷尬了:昨天説話還蠻正常的,今天就“拽”起來了。我在同學聚會的時候聲明:為了職業,我必須改口,請大家理解;如果硬是彆扭,難以適應,我就只有得罪大家了。好在我的同學很寬容,儘管他們非常難受,他們還是忍著聽覺神經的痛苦沒有把我拋棄。記得有個男同學實在忍不住,就對我説:“哎呀勒,徐俐耶,多謝你老人家講長沙話咯,受不住嘞。”我想,最初的聚會一定是變了味兒的,真的不好意思。

  有個哥們兒説我,徐俐一旦做件事情,那件事就變得很神聖。對於學純正普通話,我確實下了相當的工夫,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改語言實際上是改一種思維習慣,在這個過程中,自己的許多東西都會不知不覺地隨之改變。比如,因為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所以我喜歡一切京腔京韻的東西,我練聲的時候經常唱的一個段子,就是駱玉笙先生的《重整河山待後生》。2003年中央臺的春節晚會,我唱了一段單弦,沒有二十多年前對京韻的偏好,我斷然不敢張嘴登臺。與之相反,我排斥所有的長沙方言藝術,比如湘劇、花鼓戲、長沙彈詞等等。排斥的結果是,前三十年呆在長沙,唱什麼都著調,唯獨不能碰花鼓戲,一碰就跑調。現在回想這些,自己都覺得像編的故事。我是從骨子裏把方言放棄掉了,在好多年裏,無論對誰,我再沒有説過一句長沙話,那可是我出生以來就印在血液裏的母語啊!

  一字一句地改,一字一句地練,習慣成自然,真正把説的普通話裏的方言味兒改乾淨,讓任何人聽不出一絲破綻,我大約花了五年時間。能夠在方言區學好純正普通話,對絕大多數長沙人來説,簡直就是一部傳奇。沒有我這樣切身經歷的人,恐怕也難以真正體會在方言區放棄方言改學純正普通話會有多難。更多的經驗是,別説在方言區,很多人即使已經到了北方或者北京,生活了一輩子,一輩子耳濡目染,還是鄉音難改。比如,大家都熟悉的歌唱家李谷一和宋祖英,她們都是湖南人,她們分別在北京生活了二三十年。至今,李谷一想痛快地表達她的思想和觀點,還是覺得方言更得心應手,方言讓她的表達更加到位,這説明她的語言思維習慣還沒有轉變到普通話的範疇。作為歌唱家,李谷一和宋祖英在歌唱的吐字咬字方面下足了功夫,所以她們的演唱吐字珠圓玉潤;而在生活語言上,李谷一和宋祖英一開口説話,就顯露出了南方人的語言特點。我曾同她們交流過,她們也承認自己沒有辦法,太難改了。我現在的一個同事就更有特點,他在北京讀書就業十幾年了,至今連普通話的味兒都沒沾著,開口還是地道的方言。他説不知道為什麼,他根本找不到那個北京腔。我的體會是,即使學普通話對很多方言區的人存在相當的難度,但學到大致像,不是完全做不到,要學到滴水不漏確實不容易。我的職業需要我滴水不漏,所以我沒有選擇,儘管我也知道還有許多方言區的同行在語言上漏洞百齣。對於專業學習語言的人來説,的確需要很好的語言悟性,但更多的還是學習的能力和毅力吧。我現在對所有人説普通話都格外敏感,不管南方人北方人,張嘴就知道他們的毛病在哪兒。當時有不少人建議我,應該寫點這方面的經驗體會,以便讓更多人借鑒,可惜我沒做。遺憾的同時我不得不説,至少在二十年前,那些經驗是難能可貴的。

責編:張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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