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俐??我的職場風雲:小女子下鄉(2) |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8月29日 16:46 來源:
現在來説這些事,有小題大做之嫌,可當時對人和社會生活的理解非常有限,自然做不到一笑了之。
老知青確實沒給我太多好印象。我不僅不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平時的説話我也極不習慣。有一次,一個男知青剛洗完澡正準備出門,有女知青就説:“哎呀,打扮得像個婊子崽樣的,搞麼子去?”我不懂什麼叫婊子崽,只知道難聽,就問她為什麼要這樣説話,她一臉 不屑:“裝什麼假正經,過不了幾個月,你就和我們一樣的。”我心想,打死我也不會和你們一樣的。我也不懂他們的男女狀態,不懂他們青春期的打情罵俏。有個男知青的褲子破了,破在屁股的位置,有女知青就説:“過來,趴這兒!”女知青拍拍自己的雙腿,男知青真的就趴在她的腿上,褲子也沒脫,讓女知青為他縫屁股。別人的日記是不能看的,這總該知道吧?照樣偷看,看完了還滿世界亂説,我就只好當著他們的面把日記燒了。
我心情的鬱悶是可想而知的。這是一個什麼地方?人都怎麼啦?農村不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嗎?在這裡不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嗎?人為什麼在這裡會越變越壞呢?我年紀小,又初來乍到,我不理解環境,更不懂得環境決定人的道理,對自己眼見的一切,真的非常不喜歡。
但有一件事情我至今都覺得溫暖,遺憾的是同老知青無關。
我們知青點有兩條規矩:早上不上坡摘菜不許吃飯;晚飯前不挑一擔水不給水用。我們挑水的水塘比知青點地勢低,從知青點下坡到那兒大約兩百多米。挑水用的木桶是南方農村習慣用的那種大木桶,人説滿滿一擔有一百二三十斤。每天的挑水對我都是一個巨大的困難。儘管我每次只能挑半擔,但就是半擔水,我要把它從塘裏舀起來都極不容易。水塘邊架了跳板,人得先站在跳板上,用木桶把水起上來。那一下靠的就是手勁。有好幾次,因為木桶連水的力量太大,我差點被木桶反拽下水塘。我們知青點有個帶隊幹部,是設計院派來的,姓張,他可能早注意到我挑水非常困難,所以有好多次,我挑水的時候,他都悄悄同我一起下去。他幫我起水,同時教我起水的要領,然後一直挑到爬完坡,快到知青點的時候才交給我接著挑回去。印象中張幹部話不多,很和氣,沒有一般帶隊幹部的蠻橫。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所以我總記得他。
知青們平時在知青點食宿,幹活的時候就分派到了各個生産隊,一隊分兩三個。下到農村,我才實實在在感覺到,農民其實是很不歡迎知青的。原因很簡單,知青不來,一畝地的糧食全由農民自己分,知青來了,地裏不會因此就多長糧食,同樣的糧食還要多分給別人,他們怎麼會高興呢?怎麼會歡迎呢?那時除了糧食,農民沒有其他的收入,農民和知青其實有著深刻的利益衝突,關係要融洽談何容易。
我下到生産隊,就聽見隊幹部説:又來了個不頂用的,瘦得實在沒用。我們幹活靠會計記工分,強勞動力幹一天得滿分十分;一般勞力記七八分,我被他們目測了一下,定為五分五。我們生産隊屬中等富裕水平,頭年的十分工合人民幣四毛四。如果就按這個收成算,我一天五分五大約合人民幣兩毛五。當時的糧價是每斤一毛七,我幹一天活,可以得一天的口糧,油鹽一類的就少講究點了。
南方農村最重的活就是雙搶(搶收搶種)。雙搶總在七月下旬,那時真的是驕陽似火,室外氣溫通常都在攝氏四十度以上。我一直記著頭上太陽曬著腳下水田蒸著的那種酷暑滋味。現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怕熱,不知道是否和那段雙搶的經歷有關。
隊長見我體弱,雙搶時就把我分到了老弱病殘組,在那裏我卻成了強勞動力。強勞力就要幹強勞力的活兒。插秧,割稻,最重的還是踩打稻機。每個組都有一兩台打稻機,通常由強勞力把持。人們把割好的水稻碼好,排著隊遞給踩打稻機的人,由他們把稻穀脫乾淨。踩機子的人一邊要用腳踩機器(人力是動力),一邊要用手把稻穀在發動的滾輪上脫谷,手腳並用,勞動強度非常大。其他人間或可以休息,踩機子的人卻是歇不下來,別人都在等著遞稻把。我記得我在打稻機上踩了一天,當天是怎麼走回知青點的已經忘了,渾身散架的感覺還記得,體力上一生再也沒有那樣累過了。
雙搶真累,每天在酷暑裏幹十幾個小時,累得刻骨銘心。我體弱,卻好強,幹活不惜力,一場雙搶下來,有九死一生的感覺。
除了累,還記得另一件事。
每天收工的時候,我都約著在鄰村幹活兒的知青小秋一起回知青點。那天照例幹到八點多鐘,月亮已經很高了,我們互相喊了幾聲,約著回家。我很快走到約好的地方,等了好一會兒,小秋竟然沒來。不對呀,我分明看見她在往我們約好的地方去,怎麼還不來呢?其他的人陸續走光了,就剩下我在等小秋。
忽然,我看見遠處,有一個矮小的人影在晃動。是小秋嗎?回答是。我趕緊走過去,只見小秋卷著褲腿,一手拎著一隻涼鞋,渾身散發著濃重的臭味,濕透的身體好像剛從什麼地方撈出來。“你怎麼啦?”“我跌在糞凼裏了。”小秋説著聲音就開始抖。
南方農村有在水田一角挖糞凼的做法,糞凼通常直徑兩三米,有一米多深。農民把從各處弄來的人糞畜糞漚在凼裏,漚得很稠,等水田需要的時候,直接從凼裏起出來用。糞凼隨水田四處都是,經常聽説農民的孩子沒人照管掉到糞凼裏,有來不及撈就嗆死或者淹死了的。
責編: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