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旺與馬琳

　　世乒賽説來就來了，表一表乒乓球吧。巴黎是我最喜歡的城市，在那裏我觀摩過幾次賽車，也看過網球比賽，我一直希望在那裏能有一個浪漫的邂逅。不過我知道對乒乓球來説，巴黎是無論如何也浪漫不起來的。2003年的巴黎世乒賽，我在電視機前觀看得最投入的一次，因為有我最喜歡的三個球員：馬琳，孔令輝，劉國梁。如今，他們現在身份都發生了變化，有的還在拼搏，企圖抓住最後的青春尾巴，有的想彌補職業中那一走神的遺憾，有的則春風得意試圖勾勒一個空洞的乒乓大國夢。時光這把殺豬刀啊。

　　十年，對於一個運動員來説，確實是一個漫長的時間跨度——它可以讓一個青蔥的隊員名字前加上“老將”前綴，讓籍籍無名者一舉成名；也可以讓一個眾人眼中的“希望之星”泯然眾人。

　　十年前，中國乒乓球隊在浪漫之都巴黎遭遇滑鐵盧，丟了分量最重的男單金牌，一系列變革就此開展；十年後，當這支隊伍再度出發奔赴巴黎時，已然物是人非。

　　我要説的，就是三個人在巴黎的故事。

　　馬琳——最後的鬥士

　　第8季《乒乒乓乓天下無雙》確實有點時下最熱電影“致青春”的范兒。張繼科、許昕、馬龍等當紅小生或低吟淺唱，或深情款款，讓人領略到了青春的無敵。但這部由央視“專項記者”李武軍親自操刀的世乒賽“神曲”，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一個背景畫面——鏡頭裏一張飽經滄桑的面孔一閃而過：沒錯，那就是馬琳。

　　在中國乒乓球隊，恐怕沒有誰的職業生涯比馬琳更具有戲劇性了。從1997年參賽至今，他的每次比賽都是百轉千回、大開大闔，而他也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跌宕起伏。他會將每次機會都稱之為“一條命”。這次巴黎世乒賽前他也説，不管結局如何，“結局都將是悲情的”。是啊，不管怎樣，這都將是他最後一次衝擊大滿貫目標了；不管怎樣，這個名額都是教練組“特批給他的”。

　　教練組明白，多留馬琳一天，就是讓乒乓球的“符號”多保存一日。球場上的他精於算計——算計每個球、每次訓練、每次比賽，甚至身邊的每個人（偶爾，他也會被人算計。在前妻張寧益分走了不少財産之後，國外有媒體甚至戲謔道：“馬琳不知道登記就是結婚”。）他勤勉敬業，在其他奧運冠軍忙於走穴或轉型時，馬琳在隊伍中甘當“綠葉”。2012年倫敦奧運會，這位前奧運冠軍作為陪練前往，卻未能和隊伍同住奧運村。當他每天清晨吃力地從倫敦大橋跑過，當他穿行于菜場超市為隊伍選購食材，當他在主力走後默默地撿起散落的小球的時候，我不禁感慨。

　　這一切也許只是因為對乒乓球的熱愛。因為熱愛，他能堅持住枯燥、乏味的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在毒日下頂著大肚子狂奔，一月瘦了10多斤；因為熱愛，他誓要彌補十年前四分之一決賽中負於韓國削球手朱世赫的遺憾。

　　馬琳，希望能享受這不多的屬於你的比賽時光，享受又一個巴黎賽季。

　　孔令輝——偶像復活

　　在回憶過去時，孔令輝總是不經意地想起十年錢巴黎的那個夏天。那是在四強賽的第七局，他以12比11領先。作為大滿貫得主、四強中最後一個中國人，他對比賽充滿自信，自信到甚至會為球臺上幾滴汗而分神。等擦乾汗水後，他發出的一個半高球被對手拍死。隨後，他被逆轉。

　　他的人生也被逆轉了。此前，他是中國第一代體育偶像，2000年奧運會上狂吻上衣、擁抱教練蔡振華的動作充滿張力和激情，讓人印象深刻。他時尚而又多才多藝，還曾在我工作過的體壇週報撰寫過專欄，細膩而娟秀的敘事風格引粉絲無數。而就在這次巴黎一役落敗後，他未能入選2004年奧運會男單陣容，2006年的酒後撞車發生後，形象和人氣更是一度跌入谷底。

　　他的低迷狀態似乎還傳染給執教的兩個美女弟子：年少成名的郭躍一度受傷病困擾，險些無緣這次巴黎之行；被稱為“甜姐兒”的劉詩雯也在2010年世乒賽女團決賽中負於新加坡對手，倫敦奧運會更是失之交臂。

　　但王子畢竟是王子。在生命的某個時刻，他開始悄然改變自己的執教和處事方式，並和那些年輕的弟子一起走出了低谷。2013年，他被推上了乒乓球女隊主教練的位置。

　　和前幾次任職相比，孔主教練這次的任務顯然更加艱巨——不但要應付成績的訴求，還必須拓寬乒乓球的生存空間，讓更多的年輕人加入進來。他開始有意識地在一些比賽中融入娛樂元素：在鄂爾多斯，乒乓球姑娘們的騎士舞將現場氣氛推到高潮，這條視頻也在網絡上贏得了40萬的點擊率。而在廣東河源的隊內選拔賽中，當酷似李宇春的丁寧唱起《海闊天空》的優美旋律時，人們似乎也隱隱看到了這個項目美妙的前景正在“海闊天空”。

　　劉國梁——“CEO之夢”

　　巴黎是孔令輝運動生涯的一個重要拐點，也是另一個“雙子星”劉國梁思考的起點。

　　十年前的巴黎，讓作為劉國正、馬琳助理教練的劉國梁飽嘗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滋味。他曾無數次設想，如果自己在賽場，一定不會出現關鍵時刻頂不住的情況。

　　執教或尚不夠老道的他再次遇挫：一年後的雅典奧運會男單決賽後，他默默地摟著愛將王皓，在鏡頭前留著給了人們一個黯然神傷的背影。亞軍，對很多人來説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但對他，對中國乒乓球來説，卻無疑意味著失敗。

　　他開始了一系列銳意進取的改革——他安排隊員每一天都打關鍵球，他會將隊內選拔賽安排在央視播出；他用各種手段折磨主力，也讓每個教練都擔任科研隊員，等等。這麼説吧，他們的備戰如此細緻，以及于《中國好聲音》之類的寶典都自愧弗如：隊員如何準備、備戰、領先落後時怎麼辦等，都有明晰的規定。包括對手，他們也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比如波爾，他們就分析出他的兩面性：一方面，他懼怕挑戰，懼怕新秀；同時，他在大賽中對中國高手的勝率卻在50%以上。比如朱世赫，他為人隨和、隨意，一般比賽都不錯，但在關鍵時刻發揮不佳。比如奧恰洛夫，他固執、偏激，對勝利充滿饑渴，因此需要用強勢打壓他，用變化打亂他……

　　在年初出任中國乒乓球隊總教練後，劉國梁成了乒乓球的“CEO”——如果把國家隊的大賽金牌、社會影響、運動員地位等看作國家隊的“産值”和業績的話，當然其中還包括國家隊的商業價值。

　　在他的授意下，國家隊的訓練基地開始對外國選手開放。而一些大賽中，也出現了中國選手主動尋求國外選手的“徵婚帖”。

　　4月份的韓國公開賽上，當中韓選手混搭奪冠後，主場球迷向中國選手發出前所未有的歡呼聲。

　　在歡呼聲中，他仿佛看見，前任蔡振華未競的乒乓大國夢，似乎正在逐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