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污染的玉米秸稈不及手指粗。

　　本報記者 周亞軍攝

　　春耕時節，正是莊戶人家忙碌的時候，王坤卻無心耕種。

　　王坤是山西省大同市天鎮縣張西河鄉張西河村村民。去年6月左右，村裏糠醛廠的污水流入灌溉莊稼的水渠，致使12戶村民的40多畝農田大量減産甚至絕收。王坤家6畝多農田的莊稼苗當時就有1/3死掉，一年下來農作物減産近萬斤。

　　農田減産是不是污水排放所致？這家廠是違法生産嗎？記者進行了調查。

　　污染有多重？

　　40多畝農作物都減産

　　至少20畝地土塊發黑

　　破舊的農家院落中間晾曬著去年收的玉米，王坤走到玉米堆前，隨手抓起一把，遞給記者。本應是金燦燦的玉米粒卻暗淡無光、顆粒乾癟，59歲的老王一臉無奈。

　　“因為是水澆地，每畝地要産1500多斤玉米，現在4畝玉米産了3000斤，減産了一半。而且品質很差，乾癟、不飽滿。”王坤説。

　　“遭災”的不只玉米，王坤家的2畝半土豆減産更厲害。通常一畝水澆地能産土豆3500多斤，去年卻收了不到2000斤，減産了6700多斤。而且品質也不好，個頭小不説，帶有大量硬傷。

　　按照當前村裏玉米、土豆的售價一元多計算，不考慮品質差帶來的影響，王坤家去年減産近萬斤農作物直接經濟損失超萬元，而張西河村去年農民人均年收入不到2000元。

　　不僅王坤如此，全村12戶村民的40多畝農作物都減産了，村民郝平和也是其中之一。“我家的5畝玉米地，苗基本死光了，收了不到1000斤，損失最少5000元。”

　　40多畝農田何以減産？

　　“村子裏的污染源只有一個，就是糠醛廠，是重污染企業，可以説是村裏的大禍害。”張西河村主任李全瑞口氣十分堅決。

　　李全瑞所説的糠醛廠是指大同市裕旺商貿有限責任公司，這家公司佔地40畝，前身是始建於1980年的張西河知青糠醛廠，1997年被關停下馬。2007年，由私人投資組建了大同市裕旺商貿有限責任公司，在對原廠進行改造重建後，糠醛廠重新上馬。

　　在玉米地，記者看到一些還未清理的農田，一些玉米秸稈僅有手指般粗細，而部分耕地出現了明顯的顏色變化，土塊發黑。王坤用手挖開不少黑色土質，厚度足有三四厘米。

　　“附近700米的農田都出現了這種情況，至少有20畝。”他説。

　　是否糠醛廠排污？

　　縣環保局：目前不能下定論

　　當地村民：沒排污怎會賠錢

　　就農作物受污染減産的情況，天鎮縣環保局辦公室主任許富英説，“取樣檢測的水質沒問題，不超標，但有的莊稼澆了水以後確實減産了，至於是不是因為企業排出的廢水造成的，目前下不了定論。”

　　據王坤介紹，糠醛廠在現場查看後，對19畝死掉的莊稼苗做了賠償，共計1.9萬元。王坤2畝半土豆領到了1500元，減産一半的玉米地一分錢賠償都沒有。“當時人家廠裏説你苗沒有死光，不給補錢。要不是糠醛廠造成的污染，他們怎麼舍得賠錢！”

　　除了農田減産，不少村民還向記者反映，糠醛廠生産6年，當地老百姓飽受煙塵漫天之苦，不少村民的井水已經受到污染，水色發紅、發黃，嗆鼻、有臭味，無法飲用，許多人都打了新井，或到很遠的地方取水飲用。

　　村民李習家與糠醛廠僅一街之隔，距離排污口不到100米，污水從她家院外流過。在記者要求下，李習打開廢棄了兩年的40米深井，打上來了一杯井水。與正常水相比，井水水色帶有清淡黑色，燒開後，有類似河道污水的腐臭味，而且有種類似油狀物的東西漂浮在水面上；倒掉水後，許多黑色粒狀物附著在杯壁上。

　　李全瑞説，因為井水沒法吃，不少老百姓跑到糠醛廠裏去鬧，糠醛廠私底下為10家左右打了新的深水井。

　　違法生産6年沒人管？

　　縣環保局：縣裏讓幫下企業

　　市環保局：監管由縣裏負責

　　在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建廠生産6年的糠醛廠，竟然沒有通過環評驗收，這意味著這些年該企業一直是違法生産。

　　許富英説：“糠醛廠生産設備達不到工藝要求，沒有通過環評驗收。我們去年下過限期改造通知，但該企業常年産産停停，去年後半年一直停産，就沒再跟進。”

　　記者追問為什麼縣環保局沒有向當地人民政府要求關停糠醛廠，他説：“天鎮縣也沒啥企業，想拉動下經濟，這家公司本身能解決些就業問題。縣裏當時意思是，天鎮也沒有企業，説幫助下企業。”

　　據許富英介紹，糠醛廠項目是大同市環保局批的，也由他們驗收。2011年，該企業向大同市環保局申請驗收，但市裏一直沒有消息。

　　大同市環保局新聞宣教中心劉守文表示，“糠醛廠沒有完全按環評要求配套環保設施，環保設施不完善，不能驗收。” 至於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不去驗收，他沒有回答，只是説不能驗收。

　　在4月8日下午，天鎮縣環保局局長薛有智跟記者表示：“去年夏季，我們進行了調查，農作物減産很可能是糠醛廠的廢水造成的，但是因為我們沒法化驗土壤，現在也説不清。農作物受到了一定影響，但不像村民説的那麼嚴重。”

　　就水井受污染問題，薛有智説，接到村民反映後，縣環保局馬上向市局報告，市裏進行了化驗，有些水井確實受到了影響，“水裏好像是有點酸，糠醛廠的廢水含有硫酸。”

　　他介紹，糠醛廠前身是鄉辦企業，因為天鎮縣沒有工業企業，縣委縣政府和鄉鎮都很支持，市裏也就勉強批了，是按照原有企業恢復批准的，照新建企業的標準根本不可能批，因為離村太近。

　　他説：“下一步，我們要求糠醛廠按照環保要求全部進行整改，必須實現全部不外排、內部循環，實現零排放。限期半年，如果整改不通過，按照環保法要求該關停關停，該取締取締。整改期間發現排污就關停。”

　　大同市環保局辦公室主任陳玉貴也跟記者説，“按照屬地管理，天鎮縣環保局將採取措施檢查監管。如果整改不到位，市局要介入進行監管監察。”

　　本報記者將繼續關注此事。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村民王坤、孟青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