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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鐵面無私”到“人情世故”
得到獎狀不敢拿回家
志願者的幸福感
法制越來越健全的10年
一張淚水漣漣的臉，身後是悲慼的警察和群眾。送別任長霞的圖片中，這張照片感動了不少人。鏡頭最前面的人，就是登封市公安局民警賈會營。曾經“鐵面無私”的毛頭小夥，如今已擔任登封市徐莊派出所副所長，也學會了“人情世故”。
任長霞殉職之前不久，登封市公安局成立“1.30”專案組，全力偵破一樁姦殺幼女案。當時，賈會營是登封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六中隊民警，一直待在專案組。
“任局長出事的時候，案子還沒破，我們都憋著一股勁兒。”然而就在新局長沒有到任之前，登封市又發生了一起大案。一夥匪徒闖進一家手機店，捆住營業員，搶走了400多部手機，估價100多萬元。“當時全局壓力特別大，當時技術手段又有限，連個監控線索都沒有，幾乎全是人海戰術。”賈會營記得，他跟戰友連赴平頂山、南陽、許昌等地調查取證，“凡是有一點關聯都要一點點去問，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家常便飯”。
案件在監獄裏取得了突破。許昌一監獄犯人向獄警舉報説，“聽別人説過，一平頂山人幹了這事兒”。據此線索，賈會營和戰友們在平頂山住了近一個月排查線索。通過嫌犯的一個親戚，賈會營發現了一台疑似被盜的手機，偵查員順藤摸瓜，抓獲了這個團夥破獲此案。
此後不久，登封警方破獲“1.30”命案，“也告慰了任局長的英靈”。
回想起在刑偵大隊的日子，賈會營評價自己是“鐵面無私的”。“那時候很簡單，排查線索，發現嫌犯毫不客氣地掀翻在地，有一種快意恩仇的感覺。”從普通民警到探長，賈會營在刑偵大隊待到了2006年。
2006年，賈會營調離刑偵大隊，到徐莊派出所工作，一直做外勤負責接處警。到派出所之後，賈會營有點“不適應”。徐莊鎮共有常住人口3萬多人，日均警情10來起，“很多都是雞毛蒜皮的糾紛，但是很費嘴皮子”。到派出所1年之後，賈會營自認為“脾氣快磨沒了”。
跟以前的“鐵面無私”不同，現在需要“人情世故”。一樁兄弟打架的糾紛，曾經讓賈會營最為費心，現在也頗為得意。轄區內親哥兒倆因為祖墳發生矛盾打了起來，一人被打成輕微傷。賈會營出警數次後，雙方依然拒絕調解，傷人者甚至要去上級部門上訪。按照治安處罰法，可以把傷人者抓起來行政拘留。
“如果依我在刑偵大隊時的閱歷，可能會把傷人者拘留了，這樣符合法律也不會有人去告我。”但實際情況是，雙方是親哥兒倆，雙方的孩子還在一起玩兒，如果拘留了一方可能會造成兩家人結仇，反而可能會激化矛盾。“這種情況下，我就嘗試繼續調解，磨嘴皮子唄……”此後，賈會營沒事就跟倆人打電話説和，還時不時激兩人一下：“看你們的孩子還在一起玩呢，你們連小孩兒都不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方終於向另一方道歉，賠償損失120元。一方服軟，另一方也隨之軟化，堅決不要賠償。“現在都1年多了，倆人再也沒鬧過彆扭。”賈會營對此很得意。
“當派出所警察，更不能死搬法律，還要揣摩‘人情世故’，用心才能對得起這身警服。”賈會營表示，自己以後會更加用心，服務好轄區內的老百姓。
任長霞犧牲時，李國強在登封市公安局國保大隊工作，2005年，李國強到登封市公安局防暴大隊，同年11月擔任崇高路派出所日珍街社區民警至今。
“我每星期一和星期三都在社區，基本沒落下過。”李國強説，“一般要是遇見像這種摩托車隨便停在大門外的情況，我都會主動敲敲大門，等裏面人出來，我再提醒他們。如果裏面沒人出來，我一般不會進人家的院子，一直等他們出來。記住，人家不允許，你不能隨便進人家的院子。即使做好事，也要尊重人家。”
“啥是社區民警？社區民警其實就是為社區群眾服務的民警。”這是李國強對社區民警的解釋，“你得讓群眾看見你，群眾用得著你，然後群眾才會信任你，認可你，反過來才能支持你。”
“做好社區民警主要是要有責任心，關鍵也就是責任心。”李國強強調，“不然領導會上一安排，你嘴裏答應哩可美，一撅屁股連個人影兒都找不到。説你下社區了，你幹的啥別人誰都不知道。領導不知道，群眾連認識都不認識你，忽兒誰哩？”
“在社區，想想群眾會找你辦多少事兒？會找你辦多大的事兒？無非就是照應著在派出所辦個戶證啥的。”李國強拉開了話匣子，“咱派出所戶籍室一天到晚人都擠成了堆，有的群眾急著去辦別的啥事兒，一般都不想在戶籍室站著老等。於是就趁早把戶口本或是其他證件往咱那兒一撂，説一句‘隨後我來找你取妥了。’人家信任你才託付你，你能不辦？啥也別説，下班後找內勤。第二天給人家送去，人家都會説，以後有啥事兒，言一聲。”
樊登淼是轄區內一名殘疾人，2006年冬天，李國強借來一把輪椅送樊登淼到派出所辦理身份證。下雪前，他又為樊登淼買來了棉靴和襪子。今年端午節下著大雨，李國強冒雨趕到商場飯店為樊登淼買來四個菜和粽子，親手送到樊登淼家中，樊登淼感動的熱淚盈眶。
2007年6月28日，樊登淼無意中説自己自患病後，已經有15年沒出過家門了，每天只能在電視上了解登封這些年的巨大變化，遺憾的是自己不能親眼目睹。李國強當時就對樊登淼説：“放心吧，老樊，我一定讓你親眼看看登封。”
7月1日下午，李國強找熟人借來一輛麵包車，自己駕駛，帶著樊登淼走市區，過北環，逛公園，觀山景，登封15年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和夕陽下嵩山的無限風光使樊登淼潸然流淚，感慨萬千：“15年了，我終於親眼看見了登封。”
李國強所服務（國強説儘量用服務而不用管轄）的社區，登封市委、市政府還有許多機關單位都在裏面，安全保衛、治安防範重擔千鈞，“我定期過去檢查和督促他們的保衛人員要加強警惕，否則出了事兒誰負不起這個責任，時間長了，連裏面的清潔工都認識我。”
李國強定期過去檢查和督促保衛人員要加強警惕。做到常檢查，督促指導，不定期對人員進行安全培訓，落實人防、物防、技防。社區不發案就要講防範。他認為做為社區民警，就要及時和全面了解、熟悉和完全掌握社區情況，掌握工作主動權。
在日常工作中他發現轄區內醫院、洗浴中心及部分酒店發生多起車輛被盜案件。針對這個問題，他多次到這些場所與其領導、負責人座談溝通，做工作加強安全保衛工作，安裝技防設施，增加保安人員，對停車區分片、分塊劃線停放。經過努力，轄區的醫院、賓館、浴池都安裝了技防設施，並增加了保安人員進行守護、巡視。這一措施落實後，案發率大幅下降，車輛被盜案件得到有效遏制。
李國強説他獲得的榮譽證書其實都不敢給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知道。“孩子8歲就自己坐公交車上學，因為聽力不好，售票員報站時孩子聽不清。有一次天黑放學，差點就迷了路，俺和俺家裏人找了半夜才找到孩子，孩子哭得眼都腫了，嗓子也啞了，孩子一見我就哭著説爸你就不能接我上學一回嗎？”李國強和妻子當時跟女兒三口人在路燈下抱成一團，孩子哭，大人哭，哭得跟淚人似的。
李國強説那一次對他刺激很大。從此他就很少笑，老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對不起妻子和孩子。得了榮譽他開始都不敢拿回家，擔心妻子和孩子説他貪圖這些榮譽就不管老婆孩子了。後來妻子和孩子都問他，幹了這麼長時間，沒白沒夜的連個獎狀都沒有？他這才把榮譽證書都拿了出來，妻子和孩子都認真地看，看著看著眼淚就都出來了，擦都擦不幹。妻子和孩子都説，“就這都中，説明領導心裏有咱，證明咱沒白幹。”
任長霞去世的時候，王利霞痛不欲生。她的眼淚嘩嘩地流，除了為任長霞，還為自己糟糕的生活。
2012年9月4日受訪時，33歲的王利霞心情已經放晴。現在，她是登封志願者論壇版主，以網名“紫色風鈴”在線上線下活躍著。
王利霞結婚很早，1999年就有了第一任丈夫。兩人生活得還算不錯，直到2002年的一場車禍奪走了她的幸福。出事後她痛不欲生，跟著爸媽去了洛陽。2003年，她嘗試在洛陽找點事兒幹，就到建材市場做起了銷售。
“那時候建材市場剛起步不久，東西很好賣。”王利霞銷售的一種名牌房門，銷售形勢大好。在王利霞的記憶中，當時沒有太多裝修的概念，粉刷墻壁都是使用“鋼化塗料”，顏色更是千篇一律的白色。她的感情生活跟塗料一樣單調，後來認識了一名男子結婚，很快因性格不合於2005年離婚。
真正的轉機發生在2009年。這一年的9月份，王利霞從洛陽回到登封，認識了現任老公張華偉。張華偉做乳膠漆生意，兩人既有共同話題，又脾氣相投，很快結合在一起。這時候，建材市場已經出現了巨大的需求，兩人發揮長處辦起了塗料廠。此時塗料已經日薄西山，乳膠漆開始佔據大部分市場，兩人當即開始轉行生産乳膠漆。在兩人的努力下，廠子蒸蒸日上。兩人共同撫養著雙方的3個孩子，日子也越過越好。
張華偉家境也不好，從小沒了父親，母親也在他1歲多的時候又找了婆家，他跟著爺爺長大。在王利霞看來，從小就缺乏溫暖的張華偉“心很善”，“看不得別人受苦，特別是孩子”。兩人結合的時候，社會上的慈善事業也開始起步，登封市的民間志願者組織開始頻頻活動。
“説實話，剛開始我不是太贊成他搞這個，因為我認為家裏條件還不是太好。”王利霞説，丈夫為了“拉她下水”採用了迂迴戰術。
2010年的冬天，張華偉拉著王利霞跟隨志願者來到了登封市大（音同代）冶鎮女孩兒吳小彩的家。吳小彩患有腎病綜合徵，媽媽離家出走，家裏連房子都沒有，跟隨父親住在好心人提供的房子裏。王利霞記得清楚，當時很冷，吳小彩借住的房子裏連煤爐都沒有，褥子“瓷實的跟鐵塊差不多”，“被子露著棉花團兒”。王利霞出去的時候，大哭了一場。她跟著老公和志願者回到登封市區，在廣場上搞了一次募捐，為吳小彩捐了1.4萬多元錢，解了燃眉之急。
從那以後，王利霞主動拉著丈夫參加各種志願者活動，並在登封志願者論壇上註冊，自任版主舉辦各種捐助活動。
2011年，登封志願者論壇做了19場活動，為農民工募捐過冬衣服，為重症患者募捐救命錢。“能為這些人做點事情，心裏非常舒坦。”讓王利霞感動的是，周圍的群眾也越來越有愛心，每次募捐都伸出自己的雙手，“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今年以來，王利霞和她的朋友們，已經做了12場活動，為弱勢群體提供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幫助。
“幫助別人，有一種幸福感，我現在很滿足。”王利霞説。
在河南省登封市公安局，或者説在登封市政法機關，大家眼中的楊志德都是個出類拔萃的法制精英。而在他的眼中，這十年是法制越來越健全，職能部門越來越依法行政的十年。
任長霞去世的時候，楊志德已經在法制科任職。2005年4月底以後，全國開始了公安局長大接訪。那時候，楊志德是最忙的時候。
“每一次大接訪，都要讓法制科的同志參加。”在一次集中解決群眾信訪問題座談會上，圍繞幾個涉法涉訴案件，楊志德依據相關法律條文侃侃而談，幫助黨委制定了應對策略。經過警方的工作，這幾樁上訪案件順利結案，這讓黨委對法制科更加另眼相看。
後來每逢有法律疑難，無論領導、公檢法工作人員等，還是登封地域內律師及法律工作者，都請教于楊志德。或電話相約，或登門諮詢，甚至鄭州市公安局，都知道楊志德法律知識之淵博。每每局領導在信訪接待室接訪上訪群眾，旁邊必有一明示牌，上寫“法制科”，明示牌後端坐一人者，多為楊志德。
楊志德1996年畢業于河南省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同年8月份參加公安工作，先是在登封市公安局刑偵大隊，2001年6月到法制科工作至今。
“民警的辦案素質直接影響他們的辦案水平，而辦案水平的高低又直接關係著辦案質量的好壞，辦案質量的好壞又關乎公安機關、關乎辦案單位、關乎辦案民警的形象，我們不能在大張旗鼓宣揚構建和諧社會的口號下，又人為地損害這個社會的和諧。”楊志德説解決執法問題的方法之一是明確責任，之二是加強學習，之三是兌現獎懲。“責任不明確執法者沒有壓力，凈當甩手掌櫃；學習不加強執法者水平不能提高，老本坐吃山空；獎懲不兌現執法者覺得幹好幹壞一個樣，無所謂，吊兒郎當，遊手好閒。”
法制科主要作用是為民警辦案把關。為民警維護合法權益的時候，也需要楊志德所掌握的法律知識。
2006年5月20日，登封市大冶鎮發生一起毆打他人案件，違法嫌疑人景躍軍案發後潛逃。7月16日晚上19時許，大冶派出所值班民警接到群眾舉報，景躍軍躲藏在其姐夫楊超鋒和姐姐景素霞開的傢具店裏。民警王致遠帶領工作人員劉首偉、王建虎等人前往正大傢具門市，對違法嫌疑人景躍軍依法進行傳喚。景躍軍拒不接受詢問。其姐景素霞手持菜刀攔住民警不讓走，説如果民警敢帶走景躍軍，她就割腕自殺，其姐夫楊超鋒抓起大理石茶几砸向派出所工作人員。王致遠警告其不要阻撓執行公務。楊超鋒卻突然撲過去抱住劉首偉的肩膀，張嘴啃住劉首偉的脖子不放。王致遠奔過去用手將楊超鋒的嘴巴拽開，楊超鋒掉頭抓住王致遠的胳膊就咬。馬雲鋒見劉首偉受傷，王致遠遭襲，顧不得景素霞持刀威脅，趕緊增援王致遠。楊超鋒鬆開王致遠，撲向馬雲鋒。景躍軍乘機掙脫逃走。接連咬傷幾名民警的楊超鋒又打電話叫其親屬30余人圍堵現場民警，混亂中又將派出所巡邏車輪胎氣放掉，將傢具店桌子抽屜以及其他東西翻亂，説是民警所為。
王致遠決定先回到派出所向所領導彙報後再做打算。景素霞躺在地上，楊超鋒躺在派出所警車兩輪之間，緊閉雙眼，佯裝受傷。民警再三催促要送他到醫院看醫生，他的親屬説他們自己找車，不願意坐警車。這樣一直鬧到17日淩晨2時許，前後時間長達7個小時。登封市公安局指揮督察隊詳實調查，法制科依法對楊超鋒和景素霞做出刑事拘留的裁決，稍後，楊超鋒和景素霞因涉嫌擾亂執行公務被登封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批准逮捕。
“楊景二人明顯地妨礙執行公務，但現在老百姓掌握的法律知識越來越豐富，即使明知犯法要拘留他也得説清楚他犯了哪一條……”楊志德説。“依法治國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核心內容，執法為民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本質要求，在以後的工作中，依法辦案肯定會越來越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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