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楊群

　　訪談嘉賓：肖林博士 市發展改革委副主任、市發展改革研究院院長

　　《決定》提出，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加快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宏觀調控體系、開放型經濟體系，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推動經濟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發展。

　　體現“決定性”有三要素

　　問：十八屆三中全會將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由“基礎性”提升為“決定性”。那麼，市場地位的這種“質”的變化意味著什麼？

　　答：雖是兩個字的改變，卻是重大理論創新，是我們向現代市場經濟邁進的決定性一步。這與1992年提出的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目標，具有同等歷史地位，反映出我們黨對市場配置資源作用的認識在不斷深化。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必須遵循這條規律。

　　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係，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也是所有市場經濟國家共同面臨的課題，特別是在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更迫切需要解決。

　　問：“決定性”具體怎麼體現？

　　答：市場的決定性力量，是現代市場經濟的本質特徵。有三個要素，一是市場機制發揮決定作用，二是充分競爭的市場主體，三是誠信和法制環境，這三個要素具備，就是市場起決定作用的現代市場經濟。

　　資源配置方式的轉變，將決定發展方式的轉變。現代市場經濟告訴我們，市場配置資源效率最高，市場反應最靈敏、最及時，説“決定性”就是強調，雖然其他力量可以影響和引導資源配置，但決定者不是別的，是市場。這意味著，我們的發展將由要素驅動轉為效率驅動。為什麼政府配置資源會出差錯，主要是因為市場的靈敏反應傳遞到政府往往就變成了滯後的。需要強調的一個關鍵點是，“決定性”不在於配置資源過程中市場決定的比重多少，不是簡單的“量”的調整、程度的強化，而是對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內涵理解“質”的提升。

　　今後市場體系、宏觀調控、財政金融、土地制度、生態文明等，這些領域的改革都必須堅持市場化取向，來進行改革的頂層設計，政府的職能轉變也要按照市場決定資源配置這一市場經濟規律。雖然政府也參與資源配置，但以後不能過多直接配置，而是要間接地用經濟手段和法律手段，通過市場機制來發揮作用。

　　問：過去一些稀缺資源的配置，就是因為沒有靠市場機制，所以配置效率不高。

　　答：對的。以後主要通過市場機制發揮作用來定價，由競爭的市場主體形成總供給與總需求，産生一種均衡價格，政府不進行不當干預。比如土地，過去雙重價格的形成，就是由於政府的管制、分割，導致一部分價格畸高，一部分價格偏離價值。對於水、電、氣等基礎性資源，還有一個打破壟斷、引入競爭、提高效率和服務質量的問題，同時要加快建立起公用事業等領域特許經營、成本規制、成本公開等制度。

　　問：在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的環境中，未來政府要做的事是多了，還是少了？

　　答：政府干預具體微觀事務的事情要大大減少，但政府駕馭市場經濟和開放型經濟的能力、依法行政的能力、按照國際慣例辦事的能力，需要大大提高。未來政府要做的事主要是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公共服務，以及解決市場失靈的領域的問題，比如環境保護。

　　核心是減少政府微觀干預

　　問：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是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基礎。夯實這個基礎的關鍵是什麼？

　　答：現代市場經濟還有一大特徵就是開放型經濟。所以我們要建的這個市場體系不僅是對內的，而應該是內外結合的。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是主動與國際慣例、與國際上通行的現代市場經濟規則對接。

　　問：全會提到加快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宏觀調控體系、開放型經濟體系，怎麼理解這三個體系之間的關係？

　　答：三大體系是有關聯的。現代市場體系是核心。就是要通過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的培育，讓市場機制發揮決定性作用。宏觀調控體系是政府在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的前提下，今後主要靠經濟手段和法律手段進行宏觀調控，法制經濟、誠信經濟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內在要義，和原來的行政手段直接干預不一樣。開放型經濟體系則是順應全球經貿發展的新趨勢和新特點提出的，特別是面對當前全球投資、貿易新規則的大趨勢，我們必須主動適應新的國際經濟治理格局。

　　問：建設上海自貿試驗區，看起來就是在全國率先做這樣的探索。

　　答：確實是高度契合的。自貿試驗區這種顛覆性的制度設計，將大大促進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建設。自貿試驗區的制度創新，就是以市場為導向，核心就是減少政府對微觀事務的干預，激發市場主體的活力和動力，讓要素自由流動。在自貿試驗區內試行負面清單管理、準入前國民待遇，就是對負面清單之外的領域，內外資一致，這就體現了公平與開放。政府發揮的作用，比如在自貿試驗區建立綜合監管制度、國家安全審查制度、反壟斷審查制度等，這也是現代市場經濟中慣常的政府主要管理方式，使得市場有序競爭。自貿試驗區的實踐，就是要把市場發揮配置資源決定性作用的創新做法逐步複製、推廣，推動中國開放型經濟發展。

　　深化投資體制改革是當務之急

　　問：既然現代市場體系強調充分競爭的市場主體，這樣的市場中是否“英雄不問出處”？

　　答：是的。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要求具有充分競爭的市場主體，這是一個基礎和前提，而這些市場主體是不分所有制的，在市場競爭中各種所有制經濟的産權和合法利益都將受到法律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市場要素，公平、公開、公正參與市場競爭。同樣，國家也是依法監管各種所有制經濟。但目前民營經濟在發展上確實存在準入門檻高，“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等瓶頸障礙，根子還在於思想上沒有把非公有制經濟放在與公有制經濟同等地位上。

　　《決定》關於“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的新提法，是對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地位和作用認識的深化，就是要同等對待和認識各種所有制經濟。在使用生産要素、參與市場競爭、法律保護、市場監管等各方面，政府對各種所有制經濟一律公平，不能搞“所有制歧視”。這符合現代市場經濟競爭主體多元化的要求。

　　問：沒有老大、老二之分了，今後可以“你中有我”地混合了？

　　答：消除所有制歧視的另一個方面，就是不能把公有制和非公有制對立起來。在産權保護上，公有制經濟財産權不可侵犯，非公有制經濟財産權同樣不可侵犯；在政策待遇上，要堅持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不能厚此薄彼，而要一視同仁。

　　在此基礎上，所有制是可以融合的，要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現在上海正在推進國有企業市場化、開放型重組，就是要形成混合所有制經濟，民資、外資都可以進來，通過國有企業在資本市場整體上市，把國有企業變成一個“公眾公司”，就是混合所有制經濟了，這也解決了國有企業的法人治理結構難題。

　　問：公平對待“公”和“非公”，上海下一步有什麼抓手？

　　答：當務之急是深化投資體制改革。上海正抓緊研究制定進一步深化投資體制改革的實施意見。重點要解決在投資審批中對微觀經濟領域干預過多過細，評估評審過泛，審批環節複雜，投資審批的標準化、信息化程度不高，行業準入開放度不夠等問題。比如過去非公企業碰到的“玻璃門”、“彈簧門”等問題，將得到有力解決。總的思路是全流程改革企業投資管理，強化事中事後監管，營造有利於各類投資主體公平有序的競爭環境，為本市創新驅動、轉型發展提供更有效的投資體制機制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