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龔愛愛站在被告席上。新華社發

　　9月24日，龔愛愛走向被告席。新華社發

　　9月24日上午，陜西省靖邊縣人民法院公開審理“房姐”龔愛愛涉嫌偽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一案。自今年1月16日，“房姐”事件曝光後持續引發輿論熱潮。一人擁有4個戶口，北京、西安、神木擁有大量資産的龔愛愛，自3月8日被逮捕後，再次引起社會關注。

　　檢方指控

　　龔愛愛偽造買賣戶口

　　昨日上午8時30分，陜西省靖邊縣人民法院二樓審判庭座無虛席。審判長宣佈庭審開始，龔愛愛被法警帶進法庭。

　　自今年1月房姐事件發生後，龔愛愛第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庭審開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內容，稱龔愛愛1964年5月5日出生，真實戶口所在地為陜西省神木縣神木鎮。2005年至2008年龔愛愛先後違法在北京市房山區、山西省臨縣、興縣各辦理了1個戶口（在興縣辦理的戶口被神木公安機關發現後於2012年1月已登出）。其中，2005年龔愛愛在北京購房時，通過售樓員張某（另案處理），花費30萬元為其及女兒購得北京市房山區戶口；龔愛愛兩次委託他人在山西辦理與真實身份不同的戶口，並辦理身份證予以使用，從事民事活動。

　　檢察機關認為，龔愛愛偽造、買賣戶口的行為，妨害我國戶籍管理制度和社會管理秩序，給社會造成惡劣影響，應以偽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追究刑事責任。

　　60萬買了4個北京戶口

　　公訴人在法庭指控稱，經調查，2005年龔愛愛在北京市一樓盤購房時，詢問售樓員張某辦理北京戶口事宜，後來張某聯絡到客戶趙某商議，後張某向龔愛愛傳遞可辦理北京戶口消息，每個戶口需15萬元。其間，龔愛愛得知同鄉好友韓某也在該樓盤購房，她向張某轉賬60萬元，決定購買4個北京戶口，兩個是自己和女兒，另外兩個送給韓某的妻子、兒子。後來韓某在當年煤礦分紅後還給龔愛愛30萬元。

　　房姐事件曝光後，警方調查發現，售樓員張某拿到60萬元後，將其中50萬交給中間人趙某，趙某繼續盤剝，將40萬交給劉某某，劉某某將8萬元給到北京市公安局房山分局民警劉某某手中，4個戶口也正是劉某某辦出的。

　　庭審中，公訴機關建議法院一審判處龔愛愛兩年6個月到3年有期徒刑。昨日上午11時許，龔愛愛案庭審結束，法院將擇日宣判。

　　法庭辯論

　　辯方稱買賣、偽造皆不成立

　　昨天上午的庭審，公訴人和辯護律師各自表述，雙方就出示證據、事實認定、量刑情節方面展開激烈辯論：

　　1.北京戶口是否存在買賣關係

　　檢方：龔愛愛在北京購房時結識售樓員張某，花費60萬元購得4個北京戶口，交易過程多人參與其中，脈絡清晰。

　　辯方：售樓員張某的證言前後矛盾，經過警方幾輪偵查，無轉賬證明，無法證實存在60萬元交易過程。此外龔愛愛買房時並不知道韓某也在同一樓盤買房，雙方也並未交流過此事，龔愛愛如何向張某提供韓某家人的信息無法證明。

　　“買賣是雙方關係，單憑一人口供，甚至沒有直接證據，不能認定交易事實存在，沒有完整的證據鏈條無法定罪。”辯護律師説。

　　2.山西兩戶口被告人是否造假

　　檢方：偽造的實施行為中，龔愛愛是犯意提起人，有意通過辦理假戶口創造便利，作為假戶口的實際持有者，通過假戶口註冊企業，購置大量房産。

　　辯方：“委託去偽造戶口與委託辦戶口是兩個概念。”辯護人解釋説，被告人主觀動機證據不足，客觀沒有實施偽造行為。“偽造行為是有戶籍管理權的公安機關實施的，被告人沒有參與偽造。”辯護律師認為，偽造戶籍身份信息是公安機關民警主導全過程的，不能通過推定被告人參與偽造。

　　辯護律師一再強調，戶籍證明及身份證唯一辦理的機構就是公安機關，一般人的意識裏，即使辦出與真實身份不符的證件，是在鑽制度漏洞，絕不會想到是犯罪行為。真正偽造證件的是個別不法民警，知法犯法，為不存在的人辦理戶籍、身份證，龔愛愛不應代違法民警承擔責任，目前證據也無法認定被告人有故意動機。

　　房姐自述

　　不承認造假不知有多戶口違法

　　“我沒有犯偽造、買賣國家證件罪。”龔愛愛在法庭的第一句話，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堅決。

　　“壓根不知道多戶口是違法行為，神木當地一人多戶現象也很普遍，我也從不知道假戶口從哪辦來的。”昨日上午庭審中，龔愛愛不時主動辯解，稱自己沒有犯罪，對假戶口辦理過程沒有參與，也不認識具體經辦人。

　　稱北京買房時開發商附送戶口

　　龔愛愛稱，其名下北京戶口是2005年她在北京一家樓盤買房時，開發商賣房附送戶口，辦理時沒有任何金錢往來。

　　公訴人舉證稱，2006年至2008年，龔愛愛委託時任神木縣公安局政委何生發（已去世），分別辦下山西臨縣戶口“龔仙霞”，山西興縣戶口“龔愛愛”。

　　龔愛愛辯解説，2003年左右，峨眉山旅遊時一個道士告訴她名字不吉利，幫起了一個叫龔仙霞的名字。2006年在神木縣公安局辦事時，偶然遇見何生發，何説可以幫助辦戶口。不久何通知她戶口辦好了，她拿走後就辦理身份證。另外一個“龔愛愛”戶口，是2008年真實身份證丟失，何主動替她重新辦理的，當她發現身份證號碼不對時，認為是失誤沒在意。“這兩個戶口信息我沒有提供過，也沒去過山西，都是從何生發處領回來的。”龔愛愛稱，她和何生發關係要好，沒有利益交易，戶口辦理整個過程她並不知曉。

　　稱房款係家族收入和朋友借款

　　“北京購買的房産的資金來源，是我家族多年經營積累加上朋友借貸，通過按揭方式購得做投資用。”龔愛愛及其辯護人稱，龔愛愛自2003年起，一直參與煤炭等經營活動，幾年間其在北京陸續購房的資金，主要來源於煤炭經營及工資收入，還有一部分是幾個朋友的借款，購房首付款也是分幾年才付清的。

　　法庭辯論期間，龔愛愛一度身體不適，法庭休庭2分鐘後繼續開庭。知情人告訴記者，龔愛愛身體最近較差，晚上嚴重失眠，雖然庭審時看著精神，也是強撐著。

　　為給社會帶來不良影響道歉

　　昨日庭審即將結束時，龔愛愛起身拿出一張白紙，當庭做最後陳述。龔愛愛簡短講述了自己的成長經歷，承認自己給社會帶來了不良影響。

　　“今天站在這裡，我心裏非常難受，對不起神木的父老鄉親，懇請他們原諒，但是我沒有犯罪，確實沒有參與偽造、買賣戶口，更沒有危害過社會。

　　我在北京買的房是按揭投資，有家人生意積累還有朋友借款，我有一定的過錯，相信法庭會明辨是非，給我一個公正的判決。”

　　■相關

　　5名涉案民警同日下午受審

　　昨天下午，法院還審理了王紅霞、賀亞玲、張和平、張志華等4人涉嫌玩忽職守案，以及張新堂涉嫌偽造國家機關證件案。他們均曾為龔愛愛辦理多個身份開“方便之門”。據悉，5名受控民警否認全部指控，稱龔愛愛所提供戶口材料真實可信。

　　■新聞回放·房姐事件

　　今年1月，陜西省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原副行長、榆林市人大代表龔愛愛，因為擁有北京、西安、神木等地多處價值不菲的房産，並擁有多個戶口，被網友冠以“房姐”之名，引發了巨大的社會關注和質疑。

　　神木縣公安局在偵查龔愛愛偽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案件中，通過走訪銀行、房地産公司、龔愛愛所在單位、親屬、生意合夥人了解到，龔愛愛于2005年至2012年期間在北京共購買商鋪26套，寫字樓7套，公寓1套，住宅7套，別墅1套，車位2個，總計面積10543.69平方米，合同總價3.95億元。

　　今年49歲的龔愛愛戶籍所在地為神木縣神木鎮，曾經擔任神木農村商業銀行副行長，在今年2月4日因涉嫌偽造國家機關公文、證件、印章罪被神木警方刑事拘留，公訴人靖邊縣人民檢察院經審理查明，2005年，龔愛愛花費30萬元，委託北京一售樓人員為自己和女兒辦理了兩個北京戶口，戶籍登記地址在北京市朝陽區。

　　在2006年8月和2008年10月，龔愛愛先後兩次委託神木縣公安局的工作人員，為其在當地辦理了兩個假戶口和相應的身份證件，所用的姓名分別為“龔仙霞”和“龔愛愛”，利用這3個假的身份證件，龔愛愛在北京和陜西等地購買了房産並註冊了公司。

　　去年至今，中國連續爆出河南“房妹”、山西“房媳”等案件，“房氏”家族成員不斷擴大，且都與“一人多戶”“一人多證”有關，揭開了多年來戶籍管理亂象的冰山一角。

　　專家釋疑

　　緣何以偽造買賣證件罪起訴

　　檢察機關對龔愛愛以偽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進行起訴，中國公安大學法律系副教授陳志軍認為，這樣的定性，效果將更顯著，處理也更全面，“它既能包括居民身份證罪，又能涵括偽造戶口本的這個行為”。

　　另外，根據我國刑法第280條的相關規定，偽造、買賣國家機關的公文、證件、印章的，情節嚴重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被告人由此可被判處較重的刑罰。

　　是否適用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

　　龔愛愛案發前曾擔任陜西省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副行長，有網友質疑，龔愛愛可能構成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

　　對此，中國政法大學法學教授洪道德説：“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的犯罪主體必須是國家公務人員，如果證明龔愛愛不是，她就構不成此罪。”

　　據陜西省社會科學院政治與法律研究所助理研究員陳波介紹，《刑法》第93條規定了國家公務人員的範圍，“一個是從單位性質判斷，一個是從當事人所從事的工作性質來判斷。作為農村商業銀行的副行長，是不是國家公務人員要看法律認定，與本人是否係長期合同工無關”。

　　不能構成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那是否意味著龔愛愛的資金如果的確是違法所得也沒有辦法對她進行處理呢？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志軍介紹，對於普通公民的鉅額財産，如果司法機關能夠證明資金的來源是非法的，那麼司法機關可以對這筆非法資金最初的違法犯罪行為進行追究。

　　“房姐”大量房産如何處理

　　陜西省社會科學院政治與法律研究所助理研究員陳波説，假戶籍登出後，房産如何處理要看購房款來源是否合法。“如果資金來源合法，房産就屬於公民合法財産。如果購房款不合法，查證屬實，國家司法機關將予以收繳、拍賣變賣等。”

　　截至目前，公安機關在調查龔愛愛購房資金來源及其他經濟情況過程中，未發現違法犯罪線索，也未接到關於龔愛愛非法集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以及合同詐騙的舉報。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教授洪道德認為，只要目前沒有查到購房款涉及犯罪行為，龔愛愛在北京買多少套房子，對案情的影響並不重要。“最關鍵的就是買房的錢是怎麼來的，這需要進一步調查核實。”

　　洪道德説，如果有新的犯罪事實出現，應退回公安機關重新偵查，檢察機關重新起訴。

　　涉案民警罪名為什麼不同

　　中國公安大學法律系副教授陳志軍介紹，這主要是根據辦理過程中的主觀行為是故意行為還是過失行為而確定。

　　根據起訴書中的表述，4名按照以玩忽職守罪被起訴的警務人員在龔愛愛遷移戶口材料不齊全，既沒有房産證明也沒有舉辦實業的情況下，批准了龔愛愛的戶口遷移證，從而使得龔愛愛順利辦理了虛假戶口，這種行為符合過失犯罪的情節。

　　但另一名民警張新堂的行為就不能按過失處理，而應以偽造國家機關證件罪進行認定。陳志軍説：“他的主觀方面的故意是非常明顯的，他還通過中間人，去找了另外一個戶籍民警幫龔愛愛辦假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這是第一次。關鍵還有第二次，他親自去找戶籍民警，幫龔愛愛辦理了一個戶口。可以這麼講，一次比一次更深入，這説明他參與的程度很深，主觀故意的心理態度是非常明顯了。”

　　如果涉嫌其他犯罪可追訴

　　在辦理虛假戶口的過程中，不論是故意行為還是過失行為，警務人員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幫助龔愛愛去辦理虛假戶口，在這裡面，是否還存在龔愛愛與這些警務人員之間進行權錢交易的行為呢？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志軍説，根據我們國家法律的規定，如果司法機關以後掌握了龔愛愛或者涉案國家工作人員確實存在一些其他的犯罪行為，包括權錢交易的職務犯罪行為的話，可以就這些犯罪提起刑事追訴。

　　■龔愛愛的4個戶口

　　姓名 身份證號 所屬派出所

　　龔愛愛（真）612722196405050268 陜西神木縣公安局人民路派出所

　　龔仙霞 142326196408086929 陜西神木縣公安局人民路派出所，該戶口于2007年3月從山西臨縣克虎派出所遷入

　　龔愛愛 142326196605053505 陜西神木縣大柳塔派出所，該戶口于2008年12月15日由山西興縣魏家灘派出所遷入

　　龔愛愛 1102251964×××××××× 北京市朝陽區奧運村派出所，該戶口從北京房山區遷入

　　據京華時報記者懷若谷新華社央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