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水過河

　　28日上午，跟隨三名巡山隊員從卓乃湖保護站出發，由東向西沿著卓乃湖巡山，這是我參與此次“我們與藏羚羊科考行動”拍的最後一條片子。出發前有些擔心，如果這一路相安無事，那就沒什麼好説的，片子也就沒法做，此次完全沒有想到，等待我的是無法預料的困境。兩輛吉普車剛出發，顛簸的路面就讓人無法忍受，也許這意味著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

　　在藏羚羊産仔的季節，巡山隊員的主要任務是統計種群數量，打擊盜獵，保護藏羚羊，雖然現在盜獵已經很少見，但巡山隊員告訴我，也不能排除完全沒有盜獵分子的可能，只有堅持巡山才能防患于未然，只有堅持巡山才能震懾盜獵者，不給盜獵者可乘之機。

　　剛離開保護站不遠，巡山隊員就發現了一直藏羚羊的屍體殘骸，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巡山隊員都要檢查是被天敵動物咬死的還是被盜獵的，好在通過這只藏羚羊皮毛上撕裂的痕跡判斷是被狼咬死的，如果是盜獵，肯定會拔下皮子。

巡山車陷在河裏，巡山隊員跳進冰冷的河水拉牽引繩

　　看似一馬平川的可可西裏地理環境十分複雜，湖泊遍佈、河道綜合，晴天沙塵，雨天泥濘，巡山根本沒有路，時速始終不能超過20公里，我們坐在車裏顛得左搖右晃。開車的巡山隊員尼瑪扎西告訴我，巡山隊員中沒有一個人不是腰椎間盤突出，都是開這車給開出來的。而巡山隊員現在巡山用的車是北京吉普，這車顛兩年就報廢了，修車花的錢比買輛新車還貴，尼瑪扎西説“誰不想開好車，誰不想多活幾年，多為可可西裏做些貢獻。”

　　在巡山路上，顛簸還不算什麼，最難的是過河，因為可可西裏自然保護沒有橋，也不會修橋，只能硬生生淌過河，尼瑪扎西告訴我們遇到水深的河，過河時水都漫到引擎蓋上了，結果在我們過河時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前車先過，在河對岸等我們，我們的車剛下河就現在泥潭裏，車身被淹了一半，車裏很快溢滿河水，尼瑪扎西讓扎著我翻到後面的車廂裏，他跳進河裏，拉出牽引繩挂在前車上，試圖讓前車把我們的車拉出來，但幾次嘗試後都失敗了，我們只能脫下鞋襪，跟著扎西走到對岸，雖然是6月份，但河水是雪山融水，踏進河裏才知道這水冰冷刺骨，走了幾步在還在河中央腿就沒知覺了，河底還有很多小石子扎得腳生疼。我們也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巡山隊員的不易。

　　把陷在岸邊的前車推出來是當務之急，巡山隊員剛剛走出河水，又踏進泥漿，一鍬一鍬挖著車下的淤泥，在海拔4800米的高原，含氧量只是平原的50%，每一個力氣活兒都讓人氣喘吁吁。兩個小時後前車出來了，保護站站長趙新錄決定讓一部分隊員先回去請求支援，尼瑪扎西留在原地看守陷在河裏的車。

　　可可西裏晝夜溫差大，到下午四五點氣溫就下降到四五度，狂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尼瑪扎西找來牛糞點上篝火取暖，可在不遠處一團烏雲正向我們壓來，在可可西裏這半個月裏，對於一天四季天氣我們已有一些經驗，大家都在心裏祈禱，這團烏雲千萬不要飄到我們頭頂，誰知道它會下什麼。

風雪中，尼瑪扎西把唯一一件能防水的衣服給了我，萬分感謝

　　可惜我們的祈禱不能改變天意，在原地等待救援三個小時候後，天空中下起了冰雹，氣溫也隨之驟降，一望無際的可可西裏根本無處藏身，只能任憑一顆顆直徑幾毫米的冰雹劈裏啪啦砸在我們身上，十多分鐘後又變成雨夾雪，衣服很快就濕透了，草原上也變得白茫茫一片，大家縮在一起圍著牛糞篝火，不過在風雪前篝火也顯得勢單力薄。

　　尼瑪扎西説在巡山時陷車是家常便飯，而在陷車後遇到冰雹、雨雪天氣也是時常發生，最長的一次他等了7個多小時才等到救援車，這種情況下就背對風雪坐著，後背全部濕透，至少前面的衣服還幹著。説道這裡尼瑪扎西笑了，這笑讓我很心酸。在風雪中，、他問我有沒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人，我愣了，反問他“你有嗎？”他説他有，他有一個很疼愛他的妻子，他有兩個可愛的女兒，儘管每次進可可西裏巡山一個月都不能跟他們聯絡，但想念她們是支撐他挨過風雪、挨過寂寞最大的力量。

攝像陳鑑開用隨身攜帶的毛巾搭在攝像機上遮擋風雪，但他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

　　四個小時候，救援車中運來，是一輛馬力更大的越野車。風雪中，尼瑪扎西再次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挂牽引繩……

　　佔地4.5萬平方公里的可可西裏自然保護區有5個保護站，但只有30多名巡山隊員，而且長期在高原工作，讓其中一半的人患上了各種疾病，無法再上山。而艱苦的工作環境，又不能讓更多的年輕人留在這裡。除了人員緊張，巡山隊還缺少設備、資金。也許巡山只是艱辛，在巡山車裏始終放著兩把槍，這兩把槍告訴我們，如有盜獵分子和非法採礦者，他們將用生命捍衛這篇土地的純凈。

短短十多分鐘，雪積在衣服就凍成冰

　　採訪結束時，我問卓乃湖保護站站長趙新錄，在無人區工作寂寞嗎？性格內斂的他微微點點頭，我告訴他“不要以為你們做的事情沒人知道，其實很多人都能知道你們的付出”，説完這些後我有些後悔，我的安慰是不是有些過頭，真的有人知道他們的故事嗎？但趙新錄告訴我，無論條件多麼艱苦，他們都會盡全力保護可可西裏這篇凈土。

巡山隊員尼瑪扎西點燃牛糞篝火為大家取暖

　　寫下他們的故事不為別的，只為讓更多的人知道，在環境惡劣的可可西裏，在無人區還有這群可敬可愛的人守護著這片高原凈土，守護著高原精靈藏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