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汶川大地震的紀錄片《1428》在威尼斯電影節贏得地平線單元最佳紀錄片獎後，導演杜海濱一直忙忙碌碌，沒有閒下來。日前，他抽空來上海出席一個紀錄片的放映活動。當天下午1點半左右，杜海濱才從四川抵達上海，晚上活動結束後還要趕回四川。採訪中記者得知，原來杜海濱目前正在為他的下一部作品取材，而拍攝的對象與《1428》一樣，依舊是經受了地震浩劫後的普通老百姓。

    作為北京電影學院圖片攝影係的科班出身，找到一份收入優渥的工作並不困難，而杜海濱卻選擇了拍攝紀錄片這樣一條艱難得多的道路。杜海濱解釋道：“我們從電視、報紙，或者他人口中了解到的世界與我們自己對其的認識、思考總是有差距的。我想做的是，用紀錄片儘量還原真實。”所以早在1998年，他還在北影就讀時，就已經開始了紀錄片的拍攝。杜海濱首先把鏡頭對準了老家陜西寶雞的形形色色的人物。1999年，杜海濱拍攝完成了片長45分鐘的紀錄片處女作《竇豆》，講述一個外地青年如何在城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融入其中。前一年，杜海濱的好友賈樟柯(在線看影視作品)的《小武》贏得了不少國際大獎，當年賈樟柯(在線看影視作品)前往日本參加山形國際紀錄片電影節，順便把杜海濱的《竇豆》也帶了過去，這是杜海濱的作品第一次走出國門。2001年，杜海濱以寶雞火車站的一群流浪乞討少年為主角的《鐵路沿線》為他贏得了中國獨立影像獎以及日本山形電影節新浪潮單元的特別獎。杜海濱也憑藉這部作品聲名鵲起。隨後，他基本每年都有新作問世，包括以高樓大廈的物業人員為主角的《高樓下面》、聚焦成都酒吧中反串性別表演演員的《人面桃花》、關注北京遠郊採石場上東北農民工的《石山》、探討中國當下農民身份的《傘》等。

《1428》“順其自然”

    紀錄片《1428》的名字寓意為汶川大地震發生的時間點：2008年，5月12日，14：28。《1428》的影像從地震發生後的第十天開始。不過，杜海濱在採訪中透露，他在地震發生後的第四天就趕赴地震災區。問及杜海濱是否當時已經決定要拍攝一部與此有關的紀錄片，他説：“當時只是想去看看災區的人民生活得怎麼樣，但是到了那裏，看到正在發生的種種事情後，就覺得自己有責任要拍一部紀錄片。”一種作為紀錄片人的責任感促使杜海濱將他的拍攝團隊調到地震災區，將鏡頭對準地震中失去幼子的家庭、需要照顧瘋兒子的父親、領不到電熱毯的老奶奶、看到溫總理歡呼雀躍的群眾、靠販賣損毀的建築中的鋼筋度日的婦女……記者感到好奇的是，在經歷了如此慘絕人寰的天災之後，每一個當地人或多或少失去了朋友、親人、鄰里，正是人生最哀痛的時刻，杜海濱如何能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接近他的拍攝對象。對此，他表示，“我不會刻意去渲染一種悲傷的氛圍，更不會想方設法去挖掘什麼。可能跟別人的觀點不一樣，我覺得，拍紀錄片不是為了揭示什麼真相，而應該順其自然。”所以，在《1428》中，有眼淚，有控訴，也有懷疑，卻沒有慘不忍睹或者煽情的內容。

    從《鐵路沿線》、《高樓下面》、《人面桃花》到《傘》，再到新作《1428》，杜海濱作品的結構都是段落式的敘事方法。記者“發難”問，拍了那麼多片子，為什麼不尋求一點改變呢？杜海濱説：“我沒有覺得‘不變’有哪不好，這種方法比較適合我而已。”問及是否將來還會繼續沿用，杜海濱不置可否地笑了，“應該還會吧。”除了敘事結構以外，杜海濱始終執著于拍攝社會最底層的人，他表示，自己並不會給取材或者拍攝對象設定先決條件，只不過他認為，發生在這些人身上的故事最吸引他，而且“農民工、農民這些人畢竟在中國佔了很大一部分，這又要回到紀錄片人的責任上”。有“不變”也有“變”，從《傘》開始，杜海濱開始告別以往“獨行俠”的拍攝製作風格，而是交由一個專業的製作團隊去完成，《1428》在製作上為人津津樂道的是，採用了法國新浪潮導演侯麥的御用剪輯師邁爾斯蒂芬。杜海濱説，即使紀錄片也應該精益求精。

希望觀眾在影院中看紀錄片

    至於如今的生活狀況，杜海濱透露，現在已經不用像拍《鐵路沿線》那樣——“在北方寒冬的戶外，用旁邊垃圾臺的易燃物或撿來的爛塑料袋烤火取暖”，“現在已經不用貼錢拍紀錄片了，不過維持生活還是要拍點廣告什麼的。”即使作品在國際上屢屢獲獎，但杜海濱不得不面對一個中國紀錄片導演都頭疼的問題——觀眾在哪？杜海濱很清楚眼下在中國熱衷看紀錄片的觀眾還不多，但他自信地説：“我相信看紀錄片的觀眾會越來越多。”他對記者説了一件有趣的事，有天他遇到一個盜版商向他推薦一部最近賣得很火的紀錄片，拿到手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傘》，啼笑皆非的他還拿著《傘》的盜版DVD留了影。杜海濱表示，眼下觀眾只能通過DVD，或者一些小規模的放映活動看到紀錄片作品，但他認為“有朝一日，觀眾一定可以在影院中觀看紀錄片”。《傘》和《1428》的版權方CNEX基金會的工作人員表示，目前正在與院線溝通，觀眾有望在影院中看到《1428》。

     談到手上正在進行的工作，杜海濱透露説，他要繼續拍攝災區重建中的人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採訪結束後，杜海濱匆匆趕往放映廳，去看當天活動放映的一部德國的紀錄片，他還提醒記者，有時間也應該去看一看。很容易看出，這是一個對紀錄片投入了真正的愛與熱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