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駿

　　國家發改委日前針對階梯電價的若干問題作出回應，表示隨著聽證程序結束，居民階梯電價制度將正式進入實施階段。中國從2008年開始研究階梯式電價，醞釀多年後，今年5月起，各省市密集舉行居民階梯電價聽證會，收集到不少意見和建議。看來這一回，階梯電價不再是“狼來了”。

　　根據目前確定的方案，居民階梯電價分為三檔：第一檔為基礎電量，要求覆蓋80%居民家庭用電，保障這些家庭用電價格不上漲；第二檔用電量要求覆蓋95%的家庭，超出基礎電量的部分每度電價上漲5分錢，第三檔則是剩下5%用電量最高的家庭，這一檔電價每度上調3毛錢。

　　按照官方意見，國家推出階梯電價的目的是為了在促進節能減排、環境保護的同時，兼顧群眾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在理順價格關係、提高經濟效率的同時，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真正讓廣大城鄉居民分享改革發展成果。國家發改委官員明確表示，階梯電價的推出不僅對於電力領域，而且對於整個資源環境領域都有意義：“通過建立階梯電價制度的探索，我們可以期待在資源環境價格改革領域更多地推行類似的制度，以更好地發揮價格杠桿調節收入分配的功能，促進社會公平正義。 ”所以，階梯電價不僅是一個經濟問題，還是環境問題、社會問題和公共倫理問題。從這樣的定位出發，即將推出的調價方案，就有必要對幾個重大問題考慮充足。

　　首先，階梯電價將如何平衡企業盈利與民生需求。這次階梯電價方案主要的爭議點在於，為什麼不管哪個地方調價之後，都是有漲無跌？居民用電量超出基礎部分要漲價，公眾理解，但為什麼基礎電量的價格沒有下調？如此調價之後，電力企業可增加的盈利將十分明顯，調價方案屁股坐哪一邊，是很明確的。近年來，幾乎每一次調價的實際效果都是消費者增加開支，生産企業特別是壟斷型企業得利，好像只有生産企業盈利增加，才是對環境友好的方案。

　　其次，階梯電價將如何平衡環境保護與拉動內需。推出階梯電價的首要目的是環保，在中國能源日趨緊張的背景下，通過提高價格來減少消耗，是最簡便易行的節能措施。但眾所週知，干擾環保最嚴重的因素，是人類已經陷入“為生産而消費”的經濟模式，且不可回頭。從環保的角度來説，今天人類許多需求都具有“奢侈”的性質，根本沒有必要，好比吃胖了再減肥，類似荒誕的現象並不少見，足以證明某些消費的非必要性。但是，減少消費，生産就無法維持，GDP下降，經濟乃至社會都會出問題。發改委這次放出口風，對各地確定的第一檔電量，留出“適時調高”的餘地，或許就是在面對環境保護和拉動內需這一兩難選擇時，有其不得已的考慮。

　　還有，階梯電價將如何平衡公共産品與福利公平。毫無疑問，我國長期實行用工業電價補貼居民電價的做法，用電確實帶有一定的福利性質。但所有事關基本需求的公共産品，都必定帶有福利性質。今天的中國，普通民眾享有的公共産品不是太多了，而是還不夠。從近年來的發展情況看，福利支出減少、社會保障不足帶來的民生問題，已經成為消費不旺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放在改善民生、拉動內需的背景上，政府增加福利支出並不為過，沒必要過度限制基礎電量，更不應該調價總是“有漲無跌”。至於富裕群體在電費上的花銷，簡直不值一提，靠多付點電費來調節貧富差距，那未免把“公平”二字看得過於簡單了。只要國家完善對高收入人群所得稅的徵繳，增加的稅款不知道可以支付多少提價之後的電費。

　　一句話，階梯電價推出已經毫無懸念，但理由與實效之間的距離，總是客觀存在的。再有後續改革，有關部門還需好好醞釀，讓兩者能更好地銜接起來。

　　（作者為上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