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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教師堅守山區25年 每天划船接送孩子(組圖)

發佈時間:2010年09月14日 09:4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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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蘭松划船接孩子們去學校。

送完孩子們後,石蘭松用船槳挑著小板凳回家

石蘭松手把手教剛入學的小朋友學習寫字

  25年、2公里湖面、往返3萬多次、撐壞了8艘小木船;如今,學生走了一撥又一撥,小木船換了一個又一個,而壯族鄉村教師石蘭松的槳聲依舊。他説:“槳聲承載著夢想,我要再堅守15年,直到離開三尺講臺。”

  路在船上

  9月7日清晨7點,小雨。

  廣西南寧市上林縣大龍洞村刁望教學點唯一的老師石蘭松,像往常一樣,用船槳挑著兩把小木椅子,又來到被薄霧籠罩的大龍湖邊。

  大龍洞村內澤莊屯背著書包的6個孩子,穿著救生衣,早已等在湖邊的木船旁。

  “這條船已經用了兩年多,再使幾個月就不行了,漏水會越來越厲害。”石蘭松説。

  “韋鈺妃、陳德、陳燕芝、梁宏福、梁宏珍、陳玉……”石蘭松檢查完孩子們的救生衣,一一點名。

  看到孩子們已到齊,石蘭松將小船拉靠岸,他輕盈地上了船,用手把滲進船艙裏的水淘出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兩把小木椅子放進船艙,順手又從岸邊搬了兩塊表面平整的石頭放進來。

  “按照平時的位置,大的坐椅子,小的坐石頭。大的要照顧好小的。”石蘭松囑咐。

  待孩子們船頭、船尾依次坐好,小船吃水深了不少,船舷離水面不過10厘米,水波就在孩子們身邊跳動,一伸手就能碰到水。

  “坐穩了,我們出發啦!”石蘭松小心地走到船尾操起船槳,用力一劃,小船離了岸。

  大龍洞村轄21個自然屯,5000多人,因上世紀五十年代修建大龍洞水庫,這裡不少自然村村民出行只能靠划船。

  石蘭松所在的刁望教學點,負責接收大龍洞村內澤莊、刁望、北樂、岜那、石盤5個自然屯二年級以下孩子就讀。

  內澤莊和刁望兩屯之間儘管直線距離大約1公里,但背後是陡峭的石山,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湖水。

  “要修路難度很大,況且村民買不起炸藥,只能從水裏過。”石蘭松邊划船邊説。

  小船隨著石蘭松手中的木槳有節奏地划動,輕輕前行,船尾留下淺淺的V形波痕。

  從內澤莊到刁望教學點,湖面距離約2公里,小木船一趟需耗時30多分鐘。

  “秋天大龍湖風很大,小船經常遇到‘頂頭風’。尤其在幾個拐彎地方,經常會有大風浪。無法靠岸時只能儘量穩住小船,任由風浪將小船蕩到湖心。等風頭過了,再將小船從湖心劃回來。”石蘭松説,“剛開始沒經驗硬與風鬥,差點翻了船。”

  “我最怕下雨,有時下雨船剛好行在半路,孩子們衣服和鞋都弄濕了,到學校後我還得先燒火給他們烘乾衣服,才能開始上課。”

  半小時後,小船順利到達刁望教學點下的岸邊。此時,刁望、北樂等幾個屯的學生已經來到學校,開始了每天的早讀。

  教學點距離湖面直線距離不到10米,只有一間教室,大約60平方米,三面環山,一面臨水,100多米高的石崖,將聯通外面世界的道路阻斷。

  1985年9月,石蘭松高中畢業後回大龍洞村當代課教師。從那時起,他就開始了這樣的週而复始:每天早上去,中午回;下午再去,晚上再回……

  雙語教學

  “別人上課講一遍就行,我至少要講兩遍。”石蘭松説。

  因為大龍洞村所在地方多為壯族,很多小孩自打開始講話時,學的是壯話。剛上學時,聽不懂普通話。

  “我就用土辦法,先用普通話朗讀,再用壯語翻譯給孩子們聽,讓他們理解。”

  17個孩子擠在一間教室,被分成了一年級和二年級兩個班。因為不通電,沒有電燈,教室光線較暗。石蘭松走進教室,打開所有門窗,開始了一天的教學。

  9月7日,二年級的孩子要學習的課文是《黃山奇石》。石蘭松讓他們先看課本預習課文,然後帶著一年級的孩子復習拼音字母。

  “m……n……u……”隨著教棍在黑板上劃過,一年級的孩子大聲地跟著石蘭松朗讀剛剛學會的拼音字母。

  “la……ba……”

  “同學們,你們知道什麼是喇叭嗎?”石蘭松一邊問,一邊用雙手做出吹喇叭的樣子,可是很多孩子還是一臉茫然。

  “就是能滴滴答答吹響的,你們在電視裏見過。”石蘭松只好用壯話解釋兩遍,孩子們聽後紛紛點頭,興奮地用壯話相互交談起來。

  一年級10個孩子大多只能聽懂壯話,每次上課石蘭松都要“雙語教學”,普通話和壯語輪流解釋,孩子們才能弄明白書本上的內容。

  説是一年級,其實很多孩子才5歲左右,還沒到上小學的年齡。因為父母在外打工,附近也沒有學前班,家人就把孩子送到學校託付給石蘭松。在刁望教學點,不少哥哥姐姐帶著弟弟妹妹一起上課。

  梁宏福在班上最小,上課時他總喜歡光著腳跑到窗邊玩。石蘭松只能一次次地將他抱回來放在座位上。4歲的覃宏健連筆都拿不穩,6歲的同桌姐姐覃麗萍手把手教他寫字。

  “在這裡,我是小學老師,又是幼兒園園長,但更像保姆。”石蘭松笑著説,“好在大一點的孩子懂事,經常會帶年齡小的,要不一亂跑,課堂紀律根本維持不了。”

  教完一年級的拼音字母,石蘭松又給二年級的孩子上課。在齊聲朗讀《黃山奇石》後,石蘭松聯絡刁望實際給學生講述這篇課文。

  “仙桃石、猴子觀海、仙人指路……這是黃山上一些石頭的名字。同學們,刁望到處是千奇百怪的石頭,你們也可以展開想象給有的石頭取名。”

  “希望你們好好學習,等有出息了走出大山,就有機會登黃山,看看課本上説的這些石頭真面目。”孩子們歡笑著,眼中透出一股對未來憧憬的明亮和清澈。

  木船啊木船

  “可惜呀,這棵樹當年砍了後,沒有保護好死了,不然現在和另外幾棵一樣,可以再砍了。”7日下午,石蘭松指著他家門口一個死去的樹樁説。

  25年前,開始當代課教師的石蘭松為了接送孩子上、下學,他砍了自家門口的椿樹,請人做了第一艘小木船。

  從此,小木船與他有了不解之緣,小木船也成了這些庫區的孩子們走出大山的希望。

  那艘小船3年後就無法再用,他只好再將自家另外一棵椿樹砍下,請人又做了一艘小船。

  “木船不經用,兩三年就壞了。”石蘭松説。就這樣,他家門前的椿樹砍了又發,長了又砍。

  石蘭松把自家能用的椿樹都砍光了,只能掏錢買來木材請人做。

  做小木船是石蘭松重要的支出。他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如果不用買木材,做一艘小船需要人工費200元左右;如果加上買木材,就要花700多元。當時代課教師工資只有每月幾十元。

  每天4趟,日復一日,這麼多年下來撐壞了8艘小木船。

  2008年,石蘭松用來接送孩子的第8艘小木船開始漏水無法再使用。妻子童紹玉就跑回娘家,將娘家的鐵皮船借過來給丈夫用。她説:“雨天風浪大,小木船容易出事。”

  用了一段時間後,因為娘家人也住在四面被湖水阻隔的小島上,鐵皮船沒用多久,就被要回去了。

  現在用的第9艘小木船也開始滲水,即將“退休”。“最多再能用四五個月,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攢錢買一艘帶頂棚和馬達的鋼鐵船,但鋼鐵船太貴了,要1萬多元。”

  “我現在一千多元的工資,妻子在家務農,小兒子在鎮上讀初中,每月300元左右,庫區沒有水田要買米,加之日常的生活開銷,要攢夠買一艘鋼鐵船的錢至少需要20年,那時我已經65歲了。”

  石蘭松説,村裏的幹部也著急,但大家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無論怎麼困難,我都會克服,即便是再做木船,也不能讓孩子們沒書讀。因為每當看到孩子們相互牽著小手,在岸邊等我時,我就感受到肩上那份沉甸甸的責任。”

  心中的糾結與“愧疚”

  從20歲青春年少,到45歲人到中年,大龍洞村內澤莊到刁望教學點的大龍湖水面,成為石蘭松書寫人生的紙頁。

  事實上,好幾次石蘭松都差點選擇了放棄。

  “1994年,是我內心最糾結的一年,第二個孩子的出生讓本來就很貧困的家庭壓上了更重的擔子。當年我作為代課老師,每月工資250元,根本無法養家糊口。”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些外出打工的家庭,家裏相繼建起了兩層樓房,有的甚至三層。而石蘭松家依然是村裏最差的房子,低矮而簡陋。

  眼看家中窘境,妻子童紹玉多次催促石蘭松出去打工。好幾次,夫妻倆為此發生激烈爭吵,童紹玉甚至提出“不去打工,就離婚”。

  石蘭松也想到和村裏其他人一樣去打工,因為到廣東打工那時每個月已經能掙1000多元。三哥石蘭軍在廣東為石蘭松找好了工作。

  然而,激烈思想鬥爭幾天后,石蘭松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家人:留下來,繼續給孩子們划船、上課。

  “沒有老師,誤了孩子,一輩子都會自責!”石蘭松説。

  “當初我真的想不通,我們不比別人差,憑什麼要比人家窮?”童紹玉説,“但聽了他的話,我也想通了。更何況蓋好房子的人都是他的學生,他們帶著知識出去打工掙錢,我也覺得光榮。”

  上林縣西燕鎮中心學校校長李海説:“這麼多年來,中心校也曾給刁望教學點派過其他老師,但因為條件艱苦,沒有人願意在那裏教書超過1年。”

  2005年,石蘭松通過代課教師轉正考試,成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師,月收入也有近兩千元,比以前大大好轉。

  石蘭松的大兒子石福洲如今在南寧的一家建築工地打工。説起兒子,他滿是愧疚。

  “因為當時家境貧困,大兒子讀完初中就輟學了。因為嘗到知識少打工的辛苦,兒子不止一次埋怨我們,沒讓他多唸書。我想他漸漸會明白。”石蘭松説,“我最感激的是妻子,她嘴上雖然有怨言,但一直用行動支持我,當初她要娘家的船來用,現在我提出萬一不行,就先不建房子,攢錢買鋼鐵船,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為了鄉親的重托

  “最好的……放心,好放心!”提起石蘭松,韋漢強老人拉著記者的手,不斷地用壯語夾雜著普通話向記者表達對石蘭松的感激之情。

  韋漢強的兒子和兒媳都到海南打工了,家裏只有他和老伴帶著孫女韋鈺妃生活。韋鈺妃已經3年沒見到自己的父母了。“石老師就像孩子的父母一樣。”韋漢強説。

  家庭的希望在孩子,孩子的希望在教育。大龍洞村委副主任潘蘭生説,附近幾個村屯30歲以下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是石蘭松的學生,不少已經成為學生家長。

  每到春節,石蘭松就成為村裏最忙碌的人。按照壯族的風俗,逢年過節,壯家人就會邀請最尊敬和最需要感謝的人到家中殺雞、喝酒。

  石蘭松酒量小,每年春節都要喝醉好幾回。農曆正月十五過後,村裏的年輕人又開始收拾行囊外出打工。臨走前,最多的就是對他們眼中最信任的人的囑託。

  “我們把孩子交給你了,請你好好管教他”“孩子生病的話,請石老師給他吃點藥。不行的話,就幫忙送他們去醫院”“我們可能要幾年後才回來,拜託石老師了”……

  人世間最深的友誼莫過於無限的信任。“每次聽到家長們的這些囑託,看到他們信任的目光,我就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把孩子教好。”石蘭松説。

  “25年來,好在我身體好沒生病,孩子們的學習才沒落下。我現在最牽掛的一是船的問題,再就是擔心我退休後,如果條件還不改善,誰來接替我。”

  夜幕降臨,湖面又籠罩起了薄霧。記者與石蘭松握手告別,發現他的兩個手掌都是厚厚的老繭。

  “每天划船,手上的老繭剝了一層又一層,都不好意思與你們握手。”

  此時,大龍洞水庫周圍的村屯已是星光點點,在湖面映照下,就如一盞盞明燈,指引著這些山裏的孩子——他們的未來,在大龍湖水面上,在石蘭松的槳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