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車蹣跚啟動再生之旅

　　歷經數月複雜而艱難的談判之後，美國頭號汽車企業的前途終於有了個依稀的輪廓。

　　當地時間6月1日中午，美國總統奧巴馬宣佈：政府將向通用汽車公司再追加300億美元的注資，並將持有未來通用60％的股份。通用也同時宣佈説，正式依照美國《破産法》第十一章申請破産保護。

　　世界製造業企業中曾經最輝煌的代表，終於在這場全球金融－經濟風暴中墮入脫胎換骨的“涅槃”輪迴。

　　昔日自由企業的標桿即將成為美式國有企業的活標本

　　通用汽車公司1日向紐約南區美國聯邦破産法院申請破産保護。這是美國歷史上第四大破産案，也是美國製造業最大的破産案。

　　根據美國政府的計劃，通用汽車公司將通過破産保護實現快速重組。為確保通用在破産保護下繼續運營，美國政府將再向通用提供大約300億美元的資金援助。通用將通過破産保護程序，將其主要優質資産出售給新成立的通用公司。

　　這是繼布什政府去年對通用注資近200億美元之後，奧巴馬政府再度加碼向通用注資。

　　在新通用公司中，美國聯邦政府持有60％的股份、加拿大政府持有12.5％的股份，汽車工人聯合工會持股17.5％，債權人將獲得10％的股權。

　　通用汽車將在政府控制下著手破産重組，重組過程預計將持續60天至90天。

　　手術方案幾經磨合

　　2008年，經濟衰退和信貸萎縮令通用遭受重創，美國國會批准向通用提供鉅額緊急援助款，通用迄今已從美國政府累計獲得194億美元貸款援助。2009年，美國政府任命弗裏茨亨德森為通用新的首席執行官，並要求通用6月1日前提交政府滿意、工會和90％債權人認可的重組方案，否則只能破産重組。

　　如何化解鉅額債務是困擾通用重組的重要難題。4月27日，通用推出了債轉股方案，即通用的債券持有人用約270億美元的無擔保債權換來重組後的新通用10％的股權。然而這一方案遭到眾多債權人反對，雙方談判27日宣告破裂。

　　美國財政部次日提出，通用債券持有人在獲得原有10％股份對價基礎上，可以較低價格購買新通用另外15％股份的權利，即在通用市值達到150億美元及300億美元時各增持7．5％的股份。

　　美國政府此前限定的重組期限6月1日到來之前個小時，通用方面終於有54％的債券持有人投票通過了幾番磨合的“債轉股”方案。與此同時，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AW）也與通用公司達成“削減成本協議”。這些最終為通用申請破産保護、實現快速破産重組並獲政府注資鋪平了道路。

　　種種沉疴 一言難盡

　　通用汽車公司成立於1908年9月，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車製造企業，在2008年以前曾連續77年蟬聯全球汽車銷量之冠。

　　一個持續了整整100年的“美國夢”，一個曾經稱霸世界70多年的製造業領頭羊，何以從一個輝煌的帝國疾速淪為頹敗的“難民企業”？何以由道瓊斯指數的龍頭成份股墮落到股價不值一美元？

　　毫無疑問，席捲世界的金融危機，是通用帝國走向衰亡的最直接原因。因為美國汽車業對貸款依靠程度非常高，金融危機之後的信貸緊縮便使通用的銷售遭遇了寒冬。2008年，北美汽車整體銷售量比上一年下降了20％。

　　其實，即使不是被金融危機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通用帝國當年的無限擴張之路也早為其日後崩潰埋下了伏筆。

　　通用公司一直是企業兼併的高手。1908年通用汽車公司成立後，最初只有“別克”這一品牌。隨後的二三十年間，凱迪拉克、吉姆希、雪佛蘭、悍馬、土星和薩博等陸續成為通用成員。

　　過度迷信規模效應，也使通用忽略了技術創新和轉型的重要性——尤其是到了上世紀90年代。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通用生産SUV，比它在底特律的另外兩大競爭對手整整晚了5年。

　　此外，規模過大，企業福利過高，也使通用的勞力成本大大高於其同行對手。有數據顯示，通用每名員工每小時的生産成本為73美元。而在近兩年取代通用而成為世界第一的日本豐田汽車公司，成本則為48美元。

　　最為重要的是，近幾年來能源價格不斷攀高，當綠色環保已成為世界潮流的時候，通用似乎沒有把握到這一時代脈搏，仍未放棄其“更大、更快、更重”的汽車生産戰略。去年石油價格達到歷史最高點時，市場上耗油多、價格高的通用車，已經不是日本省油型小車的對手。

　　脈象紊亂 難保術後結果

　　“帝國”末日來臨之際，在政府、企業、工會以及納稅人的博弈過程中，似乎人人都面臨著兩難的抉擇。

　　汽車工業長期以來是美國的經濟支柱。通用帝國的轟然倒塌，是“美國夢”不能承受之重。

　　美國政府是不願意看到其曾經壟斷世界的汽車工業最終被別人蠶食的。這也是為什麼總統布什、奧巴馬都必須出手救助通用的根本原因。但正如奧巴馬所説，“復蘇美國汽車工業，需要付出史無前例的巨大力量和資本”。

　　政策投入的總共500億美元資金，是否真如預計的那樣可以在5年內“回本”？納稅人的錢是否又填進了黑洞？通用以及美國的汽車企業還能不能盤活？種種疑問半年前就已提出，今天以後更難消散——而且恐怕質疑聲會日益強烈。

　　而且，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未來的聲音與動作也是個巨大懸念。為了避免通用徹底破産、保住員工的就業機會，工會方面最終投票通過了對通用汽車公司的讓步協議。聯合會主席蓋特芬格認為，工會做出了“非常痛苦的犧牲”，“新通用”公司對員工的支出將大大減少。即便如此，通用仍將裁減4萬多名員工。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是美國産業工會中的巨頭，對勞聯－産聯、對社會、對輿論、對選票、對國會與政府都有巨大的影響力，當然也就對通用的前途保持著必然的影響力。

　　再度輝煌 一個沒譜的理想

　　據透露，破産保護之後，通用將在接下來兩至三個月內重組，保留別克、凱迪拉克、吉姆希、雪佛蘭4個優質品牌，剝離“壞賬”，“以乾淨的資本結構和輕便的勞工合同重新面世”。

　　但通用這一龐然大物是否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重組？誰來接盤？目前遠未確定。

　　更為重要的是，重組之後，“新通用”能否完成真正轉型，生産出“更優良，更受歡迎”的産品？浴火重生之後的涅槃，是通用勞資各方、上下關聯産業、地方政府和聯邦政府的憧憬。但有一個各方目前有意回避談論而且也確實談不出個所以然的根本問題是：怎樣實現通用的涅槃式再生？而這一問題的前提是一個誰都在想卻更不願開口的大問題：通用及美國汽車企業還可能重現輝煌嗎？

　　當然，畢竟還是有人坦然説破了這一問題，而且這是一個美國人，一個美國的經濟學家。

　　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保羅克魯格曼不久前説過，通用乃至整個美國汽車業或許真的到了即將消亡的時刻。

責編：王玉飛